元和六年十一月九日

冬

歲暮天寒

云中城外，瘟疫突發，肆虐橫行，瘟疫的陰影籠罩著這片土地，帶來了無盡的恐懼和死亡。

流離失所的病患，緊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紛紛涌向云中城。他們面容憔悴，身體虛弱，眼中透露出絕望令人心驚，流民圍堵在城門外。

云中城主上報朝廷，請求朝廷派遣官員前去治理。

朝堂之上，樂賢帝得知此事，對疫病高度重視，派遣任戶部尚書前往云中城，希望盡快結束疫病，每多一日就尸橫遍野，民不聊生。

可命運似乎不站他們這邊，戶部尚書關廷抱病，這一變故讓原本緊張的局勢變得更加嚴肅。

無奈之下，樂賢帝只能另擇他人。次日戶部尚書之子請命。樂賢帝派遣御林軍左右副統領崔沉、徐止閻領兵一千協助。

云中城外天末狂風，始終不落雪。

城外的瘟疫，一天天的持續著。逃亡的流民越來越多，人群像潮水般匯聚在云中城外，引起騷亂。云中城主不得已派遣官兵進行鎮壓。

與此同時，戶部尚書之子及其隨行將士，日夜兼程奔赴云中城。

云中城外樹木遍地，山巒此起彼伏，從京都至此行路千里。

夜幕籠罩下，一道道影子在黑暗中急速穿梭，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

隨著人影移動，城中的燈火也像是被喚醒一般，一盞盞相繼亮起，照亮了整座城邦

云中城外盤山路，從山頂望去，云中城內煙火安寧，萬千燈明。

此時，一名護衛快馬加鞭地來到玄衣男子身前，勒住韁繩，馬嘶鳴一聲，停了下來。

“公子，再往前走十里，便可進入云中城管轄區內，距離城門余幾十里路，明日午時便可抵達……”護衛一字一句的敘述著。

玄衣公子聽完點了點頭，眼神環顧了四周，山路險峻，地勢崎嶇。連續三天晝夜不停地趕路，將士們早已疲憊不堪，考慮到這些，玄衣公子當機立斷，張口下令：“原地休整，一個時辰后再出發。”

疲憊行軍乃是大忌

命令一下，黑鴉鴉的人群一瞬間全都覆蓋在草叢之上，隨行的侍從拿起火折子，生起了一堆堆篝火，為將士提供溫暖和光亮。

玄衣公子坐在火堆旁，解下佩劍放在一旁，從袖口里掏出一封密信，借著微弱的亮光閱讀起來。

夜風吹過，火光閃爍不定，映照在玄衣公子的臉上，情緒晦暗不明。

就在這時，一身鐵甲的徐止閻從隊伍后方走了出來。他身著銀甲，步伐穩健，每一步都帶著沉甸甸的力量。徐止閻雙手拱起向他行禮。一臉凝重地說道。

“大人，末將認為，明日出發最為穩妥，此次疫病不容小覷，御林軍需做好萬全準備。”

火光照映在臉上，斷木燃燒聲噼里啪啦地響著，打破了此時的寧靜。

關雀辭沉默片刻，然后將密信塞回袖中，緩緩站起身來，凝視著眼前的副將，說道：“崔副將所言有理，只不過……”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本官早到一日，疫病便早一日治理，此次疫病來勢洶洶，具體原因尚未查明。”

關雀辭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禮部曾預測，末月中旬大雪將至。”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道：“而今至末月不足一月，他們的生死掌握在我們手里。”

關雀辭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緊迫，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袍，似乎想要擺脫那沉重的壓力繼續說道：“莫辜負。”

這三個字，既是對自己的告誡，也是對流民的擔憂。

他記得小時候的云中城，冬日的極致寒冷。他面臨的這場疫病之戰是一場時日無多的硬仗。

臨行前父親的囑托與疫病的慘狀交替在腦海中出現，心情愈發沉重。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后看向一旁待命的徐止閻，沉聲道：“徐副統領。”

徐止閻聞聲，立刻拱手行禮，應道：“末將在。”

關雀辭看著他，緩聲道：“點十幾人，一個時辰后隨我出發。”

“末將領命”。徐止閻轉身就去挑選御林軍。

關雀辭又轉頭看向崔沉，叮囑道：“清晨一到，崔副統領帶兵奔赴云中城，不得延誤。”

崔沉抱拳應道：“卑職得令。”

關雀辭微微點了點頭，他目光如炬掃視著面前的一眾將士。

然后，他提高了聲音，對其他將士們囑咐道：“時間緊迫，諸位辛苦了！”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在黑夜中造就了無形的壓力，讓在場的將士們緊張萬分，壓力才是動力。

一個時辰后，徐止閻率領著十幾人前來，他們手中牽著的馬兒，蹄聲沉重，揚起一片塵土。

關雀辭見狀，拿起佩劍，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穩穩地坐在馬鞍上。

他手中緊握著韁繩，目光望著前方：“出發！”一聲令下，十幾人如離弦之箭般，快馬奔馳。

馬蹄聲在寂靜的山林中回蕩，喚醒了沉睡的太陽。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邊界的石碑上“云中城”的字樣出現在晨霧中。

云中城位于陳國與四國的要塞之處，四周群山環繞，地勢險要。其獨特的地理環境，使得這座城市城如其名，宛如仙境一般，美不勝收。

如今疫病肆虐，所行之處，方圓百里不見人煙。原本美麗的云中城，此刻也被疫病的陰影所籠罩，充滿死氣。

“下馬！”關雀辭開口，眾人紛紛翻身下馬，小心翼翼的步行前進，連馬兒也乖巧的慢步走，生怕驚擾到那些蜷縮在外巷的流民。

關雀辭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界碑上，那界碑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醒目。他凝視著界碑。

云中城

城門外，重兵把守，氣氛異常凝重。流民們蜷縮在冰冷的地上，身體瑟瑟發抖。寒冷的天氣使他們要依靠取暖。

關雀辭緩緩走近城門，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茂盛美麗的草木，此刻殘破不堪，仿佛被一場可怕的風暴摧殘過。而流民的身軀，也如同這殘破的草木一樣，傷痕累累，不忍直視。

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味，那是疫病肆虐的惡果。許多流民的大口地咳著鮮血，鮮血染紅了早已冰封干涸的“血河”

關雀辭見過不少疫病，但眼前的這一幕還是感到一陣反胃。他強忍著不適，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云中城的疫病與他以往所見不同。這里的疫情異常嚴重，癥狀也頗為怪異，關雀辭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城樓下，守城都尉云起早已接到指令，今日會有一位京中的大人物來臨。因此，他的目光始終緊盯著城門口，不敢有絲毫松懈。

不多時，一身玄衣的關雀辭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玄色錦服的袖口滾著白色云錦，抬手間似有月光漏出，衣擺處銀色絲線勾勒出的薔薇花，隨著步履輕晃衣擺處泛出銀光，黑色狐裘上方的一抹白為來人添加了一份內斂的溫柔。

頸部懸掛的長命鎖，“平安長樂”下九節銀環環環相扣，腰間的以整塊羊脂玉勾著，覆蓋在云錦上方，玄鐵的寶劍在清晨透漏出寒意，劍穗上還掛著銀色鈴鐺，是京中來的貴人無疑。

云起見狀，連忙領著身邊的幾人快步走下城樓，前去迎接這位貴人。

待走到近前，云起拱手施禮，朗聲道：“末將云起，云中城城門校尉，奉城主之命前來接引大人。”

關雀辭見狀，微微一笑，行禮緩聲道：“見過校尉。”他的聲音溫和而又不失威嚴。

云起連忙還禮，口中說道：“大人客氣了，末將特來接您進城。”說話間，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關雀辭，心中暗自贊嘆，如此少年！

隨后，云起伸手向城樓做了個開門的手勢，微笑著對關雀辭道：“大人您這邊請。”

關雀辭對著云起微微頷首，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轉頭輕聲對身后的徐止閻囑咐道：“徐統領，你留在這里接應。”言罷，他便邁步跟上云起，一同朝城門走去。

云中城內

關雀辭便立刻感受到了與城外截然不同的氛圍。城內街道寬敞整潔，建筑錯落有致，一片繁榮景象。

城內城外，天堂地獄。

然而，與這繁華景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街道上空無一人，異常冷清。

關雀辭心中詫異，不禁開口問道：“云都尉，街道此時為何無百姓在此？”

云起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前日淳陽王世子大婚，我們城主下令封鎖街道半月，怕他們驚擾到世子夫人。”

關雀辭聞言，不禁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后問道：“淳陽王世子？”

他在腦海回憶起淳陽王世子，接著說道：“本官若沒有記錯，淳陽郡離云中城，沒有千里，那也有百里。為何淳陽王世子大婚會選擇在云中城舉行？”

云起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這淳陽王世子夫人乃我們城主的親妹妹。”

關雀辭錯愕的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對云中城主的妹妹樊盛音略有耳聞，傳聞她身子骨不好，見風就倒……諸如此類的聽說過不少。

云起繼續說道：“盛音小姐實在可憐，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難以根治。”

“這不，就在半年前，她的病情突然惡化，險些丟了性命。”

關雀辭心中一緊，追問道：“后來呢？”

云起心中諸多感慨，嘆了口氣接著說：“城主大人耗費無數名貴藥材才勉強保住了盛音小姐一口。”說完，云起便不再言語。

只見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一抹恭敬之色，輕聲說道：“大人，我們到了。”

關雀辭聞言抬起頭，面前由實木搭建而成的客棧，在陽光的照耀下，反映著古樸而清麗的流光。木材的紋理清晰可見。

青瓦覆頂，瓦片猶如魚鱗層疊，為古樸的客棧添上了一絲涼意，翹起的瓦片，猶如九天之鳥，欲展翅高飛。

似神明故居，墜落至此。

目光落在客棧的招牌上，上面三個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水中間”，讓人好奇水的中間會是什么？

沒等他思考出結果，云起開口提醒，“樊城主在二樓雅間恭候大人，勞煩大人隨末將一同上去。”

關雀辭身旁的侍衛見狀，準備邁步跟上，剛抬起腳卻突然聽到云起開口說道：“二位兄弟不必跟了，我們城主不會傷害你家大人的，煩請放心。”

侍衛們聞言，互相對視一眼，面露遲疑之色。其中一人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客棧看守的官兵攔住了去路。

關雀辭見此情形，心知這“水中間”內恐怕另有玄機，于是他對侍衛說道：“寒聽，寒弦，你二人在此稍候，不必隨我進去了。”

“是。”侍衛二人見關雀辭已經下了命令，雖然心中仍有些不放心，但也不敢違抗，只得應了一聲，任由官兵們將他們帶到一旁。

關雀辭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定了定神，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衣袍，然后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緊盯著前方的客棧。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好似這樣能給他帶來一些安全感。

云起靜靜地站在一旁，將關雀辭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他注意到關雀辭緊握佩劍的手，以及那略微有些緊張的神情，但他的眼中卻沒有絲毫波瀾，像什么都沒看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