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了大霉。

陶源在一處磚石圍成的洞里藏著，聽著外面鬼叫聲時遠時近，不由搓著胳膊打了個寒顫。

他本該舒舒服服睡覺，過兩天假期出去玩的機票都訂好了，衰沒邊兒了莫名出現在這么一個磕磣的地兒。

此處正值深夜，溫度偏低，天上的月亮是唯一的光源。空中陰云來來去去，時不時遮一下，本就不亮的光線愈發顫顫巍巍。

總之，不像活人該待的地方。

正膈應著，陶源忽然覺得頭頂涼颼颼的，一抬頭跟剛才那女鬼來了個深情對視。

“啊！！！！！”

他一躍而起，撒開腳丫子就開始跑。

“郎君——你莫走———”

紅衣女鬼哭一陣笑一陣，聲調卻是中氣十足，飄的也不慢，身形莫測，很是瘆人。

陶源打定了主意不回頭，一個勁兒趿拉著拖鞋往前跑。

他忽的停下腳步，是那女鬼在前面截路了。

她飄過來環住他的脖頸，沒骨頭似的靠在他懷里。指甲長過手指就算了，還用一雙流著血淚的眼睛扮溫香軟玉…

嗯…是把他當傻子嗎？

陶源心想，自己雖然不是孔猛有力的類型，也不至于像個呆子吧？

“郎君～～怎好舍得將奴家落在這兒死氣沉沉之地……奴家怕……”

陶源此刻已經僵住，純是被嚇得。倒不是被她長相嚇得，只是那指甲又長又硬，估量著刺穿脖子都還能露出來一部分。他被這女鬼摸著臉，都險險被劃出了幾道紅印子。

“郎君若再不說話……奴家只能，忍痛割愛……叫郎君再也說不出話了……”

她這般說著，竟真凄凄切切哭了起來——如果忽略那即將刺入血肉的指甲的話。

“我不是你郎君，別亂喊。”

“郎君終于舍得說話了……”

女鬼笑聲如銀鈴，捏著他下巴，湊過來臉貼著他的臉蹭了下，染了陶源一臉血。

陶源瘆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就著袖子擦了擦。“你就是這么騙人然后吸精氣的么？”

“郎君當真不意動？”她指腹摩挲著陶源的嘴唇，長指甲隨著動作在他額頭劃出了一道血痕。

“我沒有獵奇傾向，也沒有特殊癖好。”

女鬼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眨眼之間化出了另一種模樣，又湊近問道，“這樣呢？郎君…總合心意了？”

如此倒真成了一美人，但陶源并不是什么色膽包天的人。

他想，這位鬼戰斗力應該不低才是，愿意跟他浪費口舌，肯定是有原因的。

是為什么呢？難不成，是什么限制，讓她動不了手？

倘若是這樣，即便他方才不說話，女鬼也傷不了他。

如此一來，她那些話，只是為了嚇唬他？畢竟人嚇破膽容易癡傻。

“郎君～何不與妾雙雙落在溫柔鄉？”女鬼在他耳邊嬌聲道。

說是嬌聲，其實是裝的，陶源很清楚，因為他見過她的鬼相原型。

陶源一直被問，干脆利索地表達態度，“我拒絕。”

女鬼哭的梨花帶雨，忽略臉上的血淚，很是惹人憐惜。

“就如此…厭棄奴家么…”

陶源有些無奈，明明是來取自己性命的，她倒是無辜起來了。

不過…他都拒絕了，為什么她還是不走？

“你怎么會選擇先用鬼相騙我？”

女鬼哭聲停頓片刻，陶源竟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尷尬，只一瞬她便又敬業的演了起來。

“都怪奴家，若一開始便是用現在這模樣相見，公子便不會嫌棄奴家了…”

……

陶源搖搖頭，“并不會，一片無人的荒涼之地，出現任何人我都不會輕易相信，與長幼美丑沒關系。”

話音一落，她即刻恢復原樣，罵罵咧咧起來，“不早說，浪費老娘時間。”

“……”

…到底是誰浪費誰的時間啊？而且…你也沒問啊…

“小廢物，還不跟上？”

陶源怔愣片刻，做出了判斷，現在應該是解決麻煩了，跟著走，應當也沒錯。

他在后面走著，認真問道，“你怎么連學生都下手？”

女鬼翻了個白眼，場域有場域的規則，面對不同的人她也有不同的應對辦法。

“你不是成年了？”

“我還差兩年成年。不過…原來你只對成年人下手，還…蠻有原則的？”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好不容易擠出這么一句話來。他想的不多，也沒有什么嘲諷的意思。

“……”她沒有回應這種弱智問題。

見對方實在不耐煩，想來在這個事上也問不出什么了，陶源便沒再說下去。

不過…能確認的是，女鬼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怎么稱呼？”

“歲卿。”她說的迅速。

“歲卿，你一直在這里嗎？”

“嘶…”

女鬼有些煩躁，很想把他打死。她就是領命辦事聽來的消息，怎么？這也要全盤托出？這小娃娃真當自己在審訊犯人呢。

她轉過身不耐煩道，“你怎么這么聒噪？”

陶源腳步一頓，徹底把嘴閉上了，只是有一絲微不可察的憋屈。本身被設計的人是他，現在被牽著鼻子走的人也是他。

關鍵是，他對目前的處境幾乎是一問三不知。

有些冤枉。

兩人安安靜靜走了一會兒，穿過群墻圍成的迷宮，陶源沒多注意，只覺得繞來繞去。

像陣法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陌生。

“到了。”

歲卿的話讓陶源提了提精神，他看過去，前面有一個大石盤，雕有立體飛龍伏在上面，龍頭皆朝向石盤中央，栩栩如生，頗有威勢，一看就是有說法的東西。

“過來。”

他一時被雕塑引了注意，這才看到旁邊那三個人，他們穿的像三個時代的人。

一個著月白古袍，雖然不是兇神惡煞，卻看著極不好溝通。一個著錦緞唐衣，看著很是富貴，只是這人笑意不達眼底，像只狐貍。還有一個著青布長衫，這個人…陶源看不出多少東西。

幾位瞧著都是二十五上下的年紀，只是這種年輕面孔出現在當前的場景，更加詭異，何況他們正盯著他笑。

除了那個白衣人依舊面無表情。

“過來。”著藏藍唐裝的人笑著招了招手，再次發話，語氣依舊溫和，卻有些不容置喙的意味。

難道說他們三個也是鬼？或者是妖精？

陶源不由這般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