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試衣間投下碎鉆般的光，蘇迎春盯著鏡子里蓬松的婚紗裙擺，指尖輕輕捏緊裙撐鐵絲。這是她今天試的第八件婚紗，對面沙發上的男人卻始終翹著腿，用鱷魚皮皮鞋尖輕點地毯，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

“龍少，這款是法國手工蕾絲……”導購小姐的聲音甜得發黏，卻在觸及男人冷臉時驟然變調。

蘇迎春從試衣間門縫里看見，龍傲天正用濕巾反復擦拭指尖，仿佛剛才替她整理頭紗時沾了什么臟東西。這個傳聞中跺跺腳能讓海城抖三抖的霸道總裁，此刻西裝革履卻渾身寫滿不耐，活像被家長逼著來相親的叛逆少年。

“太丑?！彼K于開口，聲音像冰窖里撈出來的威士忌。

導購小姐的笑容僵在臉上，蘇迎春卻在鏡子里勾起唇角。她知道龍傲天在刁難誰——半小時前，這位龍少的未婚妻突然人間蒸發，他被迫和臨時頂上的“替嫁新娘”來挑婚紗，火氣正沒處撒。

“那換這款吧?！彼崎_簾子走出來，指尖輕輕撥弄頭紗，“香檳色緞面配珍珠，龍少覺得如何？”

龍傲天抬眼的瞬間，瞳孔微微收縮。香檳色襯得她肌膚勝雪，腰間的珍珠腰帶恰好勾勒出纖細弧度，像極了他書房里那尊被他嫌棄“矯情”的維納斯雕像。但他很快別過臉，用指節敲了敲沙發扶手：“腰太粗。”

導購小姐倒吸冷氣，蘇迎春卻低頭撫了撫腰間：“可能是裙撐的問題，麻煩幫我換條魚骨襯。”她轉身時，婚紗后擺掃過龍傲天的皮鞋，他下意識往后仰，卻聞到一縷若有似無的雪松香水味——和他衣帽間里那瓶限量款，一模一樣。

試衣間里，蘇迎春從胸罩夾層摸出微型耳麥：“A組注意，龍傲天左胸口袋有加密U盤，五分鐘后我制造混亂，你們負責——”

“蘇小姐，需要幫忙嗎？”導購的敲門聲打斷她的低語。她迅速把耳麥塞進隱形眼鏡盒，對著鏡子擠出怯生生的笑：“麻煩幫我調整下肩帶，有點緊?！?

再次走出試衣間時，龍傲天正在接電話。他側過身的瞬間，蘇迎春瞥見他后頸有塊淡色胎記，形狀像片楓葉。記憶中某個暴雨夜突然閃過，她指尖微顫，卻在他轉身時立刻垂下眼瞼。

“轉一圈?！彼麙斓綦娫?，食指在沙發扶手上敲了敲。

蘇迎春提起裙擺轉圈，婚紗上的碎鉆在燈光下折射出斑斕光影。龍傲天的視線從她發頂滑到腳尖，在她露出腳踝時猛地皺眉——那里有道兩厘米長的疤痕，像條細小的銀蛇。

“怎么弄的？”他忽然開口，語氣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關切。

“小時候被貓抓的?！碧K迎春低頭掩飾眼底的暗涌，“龍少這么關心未婚妻的傷痕，是怕影響傳宗接代嗎？”

導購小姐差點嗆到，龍傲天的眉峰卻輕輕揚起。這是今天第一次，他在這個頂替自己逃婚未婚妻的女人身上，看到了一絲鮮活的攻擊性。他忽然起身逼近，直到她后背抵上試衣間的雕花木門：“蘇迎春，你知道我為什么選你？”

她仰頭望進他深褐色的瞳孔，聞到他領帶上殘留的雪松香。這個距離足夠讓旁人誤會他們在親昵，卻聽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因為你看起來像塊軟糖，卻藏著玻璃碴?！?

蘇迎春的心跳漏了半拍，卻在此時故意踉蹌著扶住他的胳膊：“龍少抱得太緊了，我、我喘不過氣……”她指尖輕輕劃過他西裝內袋，那里正是U盤的位置。

龍傲天皺眉后退，卻在她低頭時，看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扇形陰影——和十年前那個在暴雨中撞進他懷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樣。他猛地甩頭，把荒唐的念頭甩出腦海：那個渾身濕透的小丫頭，怎么可能是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替嫁新娘？

“就這件?！彼鋈婚_口，嚇得導購小姐手忙腳亂去拿訂單，“明天上午十點，準時送到龍公館。”

蘇迎春看著他大步流星走向店外，婚紗店的自動門在他身后緩緩閉合。她摸出藏在袖扣里的微型攝像頭，屏幕上清晰映出龍傲天內袋的U盤輪廓。耳麥里傳來同伴的低語：“頭兒，確定要偷龍家的東西？這可是海城第一禁忌——”

“噓?！彼龑χ囈络R勾起嘴角，指尖輕輕扯下假發，露出耳后那顆朱砂痣，“還記得五年前消失的‘夜梟’嗎？今晚，該讓某些人想起，得罪黑客組織的后果了。”

龍傲天坐在加長林肯里，盯著手機屏幕上剛收到的郵件。發件人是串亂碼，附件里只有張照片——婚紗店試衣間的監控截圖，他替蘇迎春整理頭紗的畫面被放大，連他指尖微微發顫的細節都清晰可見。

“該死。”他捏碎車窗邊的水晶杯，紅酒在真皮座椅上洇開，像極了記憶中那場血光之災。十年前那個暴雨夜，他抱著渾身是血的小女孩沖進醫院，她后頸也是這樣沾著片槐樹葉，睫毛上掛著水珠，像隨時會碎掉的玻璃娃娃。

“去查蘇迎春的底細。”他扯松領帶，喉結滾動著咽下涌到嘴邊的名字，“要查得比龍家祖墳還清楚?！?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見，向來冷靜的龍少此刻眼神混亂，像頭困在迷霧里的野獸。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蘇迎春正坐在婚紗店后廚，用黑客手環破解龍家安防系統。她褪去假睫毛和淡妝，露出眼尾那道極細的刀疤——那是當年為了救龍傲天，被黑幫老大用匕首劃傷的紀念。

“系統防火墻升級了。”耳麥里傳來技術員的驚呼，“頭兒，這是軍用級防御——”

“有意思?！碧K迎春咬開一顆水果糖，指尖在鍵盤上飛舞，屏幕藍光映得她瞳孔發亮，“龍傲天，當年你替我擋的那刀，現在該連本帶利，還給我了?！?

窗外暮色四合，梧桐巷的老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某個上鎖的抽屜里，靜靜躺著半塊帶血的玻璃珠，和一張泛黃的照片——少年渾身是血卻死死護著懷里的女孩，背景是熊熊燃燒的倉庫，像極了此刻蘇迎春眼底跳動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