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威海漁村·賒刀債

海風吹來，帶著咸味兒。王浩蹲在威海衛(wèi)老槐樹底下，手里青銅酒盞里的火苗只有指甲蓋大小，忽明忽暗。青石板上攤著三張小拇指寬的黃紙，紙上用朱砂畫著鎮(zhèn)宅符，邊角輕輕顫悠。

穿藍布衫的老漢搓著手上的老繭，身后跟著個扎羊角辮的小閨女，眼睛直勾勾盯著王浩腳邊的蛇皮袋。袋子里裝著三把菜刀，刀把系著紅繩，繩頭纏著半片槐樹葉。老漢開口說：“王師傅，這刀您收走，俺們家的雞就不會再半夜打鳴了吧？”

王浩抬頭笑了笑，左臉露出個酒窩：“張大爺，您記著每月初一在灶臺角擺半碗米就行。這刀我先收走，等下個月漲潮的時候……”他突然停住，手指在酒盞里蘸了蘸，往黃紙符上彈了滴酒。火苗“噗”地竄高兩寸，三張符紙映得發(fā)紅，紋路跟著亮起來，“等潮水漫過碼頭第三塊礁石，您再來找我賒新刀。”

老漢點頭，拉著小閨女往村里走。王浩站起身，拍拍深藍粗布長衫上的灰，蛇皮袋往肩上一甩，刀柄撞著肩胛骨，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太陽快落山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他踩著青石板路往村口走，路過龍王廟時，廟檐上的銅鈴突然“叮當叮當”亂響，可這會兒根本沒風。

他停住腳，看向海面。海灣中央的海水正往下沉，肉眼可見地形成個漏斗，直徑得有十丈，邊緣全是白花花的泡沫。浪聲越來越小，就像大海被人掐住了脖子。王浩眼睛瞪大——漏斗中心露出海底的礁石，礁石排成八卦的形狀，這是風水里說的“回龍穴”，龍口正對著漁村。

“壞事了。”王浩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扔，從腰間牛皮袋里摸出五枚銅錢，往空中一拋。銅錢落地，擺成“地水師”的卦象，最中間的雍正通寶直直立在沙地里，錢眼里滲出紅色，像血一樣。他彎腰撿起銅錢，指尖發(fā)涼，抬頭時，漏斗中心突然噴出黑色水柱，足有二十丈高，水柱里裹著密密麻麻的白影，看著就像一堵懸在半空的墻，全是陰魂。

第二節(jié)漩渦中·五人現(xiàn)

王浩轉身就跑，剛邁出三步，背后傳來刺耳的尖嘯聲。他回頭一看，黑色水柱變成漩渦，正往岸邊卷過來，浪頭里浮出好多青面獠牙的陰魂，指甲足有一尺長，爪子上滴著黑血。他趕緊從腰間扯下符袋，抖出三張驅鬼符，手指在符面上快速比劃：“天圓地方，律令九章！”符紙變成三團火光，朝漩渦飛過去。

火光剛碰到漩渦邊緣，“噗”地滅了。王浩心里一緊，這是他第一次見驅鬼符不管用。漩渦速度極快，眨眼間到了村口，老槐樹的枝葉被卷得“噼里啪啦”斷落。他來不及多想，把符袋往懷里一塞，擺出八極拳的馬步，雙掌在胸前交叉——這是“猛虎硬爬山”的起手式，專門對付近身的敵人。

就在陰魂的爪子要抓到他面門時，右邊一道光劈過來。穿青布道袍的年輕人拿著桃木劍，劍身上刻著北斗七星，手腕一轉，劍尖挑斷三只陰魂的手指：“這位兄弟，還不往后退？”王浩趁機往后撤了兩步，看見對方腰間掛著茅山派的八卦玉佩，劍柄系著三道黃符。

“多謝道長！”王浩話音剛落，左邊傳來一聲炸雷般的怒喝。穿灰色僧袍的壯漢舞動一根齊眉棍，棍頭鑲著青銅蓮花，橫掃過去，帶起“呼呼”的風聲，五六個陰魂被掃得粉碎：“阿彌陀佛，施主會不會畫符？貧僧需要人護法！”壯漢光頭锃亮，脖子上掛著碗口粗的佛珠，每顆珠子都刻著字。

“會！”王浩摸出朱砂筆，咬破指尖，在左手心畫了道五雷符。剛準備甩出去，頭頂傳來陰冷的女聲：“小崽子們，躲好了！”他抬頭看見個穿紅裙的姑娘懸在半空，雙眼泛著碧綠的光，指甲足有三寸長，指尖跳著幽藍的火焰——這是出馬仙請狐仙附了體。

“胡小仙，別只顧著顯擺！”又一道身影從龍王廟屋頂跳下來，穿藏青色對襟褂子的東北漢子甩著兩把柳葉刀，刀刃纏著黃布，“沒看見底下還有個凡人嗎？”漢子說話帶東北口音，腰間別著個葫蘆，葫蘆口飄出黃煙，是東北野仙請黃仙的征兆。

最后趕來的是穿白色道袍的女子，手里拿著青銅令旗，頭發(fā)里別著正一道的紫金簪。她往地上撒了把糯米，抬手甩出三張雷火符：“都別廢話！先破了這回龍穴的局！”令旗上“雷”字閃爍，三張符紙變成三道雷光，劈向漩渦中心的八卦礁石。

五人一動手，王浩發(fā)現(xiàn)漩渦把五股氣息吸得團團轉：茅山派的劍氣、正一道的雷法、佛教的棍風、出馬仙的狐火、東北野仙的黃煙，在漩渦外圍形成個五色光罩。他趁機蹲下身，摸出五枚銅錢按北斗方位擺好，又掏出小刀，在掌心劃出血痕，往銅錢上滴了七滴血——這是鬼谷子秘傳的“陰陽定位術”，能暫時定住龍脈穴位。

第三節(jié)陰魂鎮(zhèn)·破局難

銅錢剛擺好，地面突然震動。漩渦中心的海水退盡，露出一座被海藻纏著的石拱門，門上刻滿了薩滿符文，門洞里飄出腐臭味。穿紅裙的胡小仙落地，狐火滅了，變回凡人模樣，臉色發(fā)白：“奶奶的，這地方咋會有薩滿的東西？”

“先不管這個。”拿桃木劍的張玄皺起眉，“這拱門是陰魂進出的口子，得先封住。”他從道袍里摸出個壇子，繞著拱門撒了一圈雄黃酒，又插上八面小旗，“李靈兒，你的雷法對準旗門；釋空大師，麻煩你在中間施食煙供；胡姑娘、趙鐵柱，你們守住左右兩側，別讓陰魂繞到后面。”

“哎哎，你咋知道俺叫趙鐵柱？”東北漢子咧嘴笑，柳葉刀在手里轉了個圈，“俺們東北野仙可不喜歡被人指揮。”話雖這么說，還是往左側跑過去，腰間葫蘆里的黃煙更濃了，煙里能看見黃皮子的影子來回竄。

王浩蹲在原地沒動，盯著石拱門上的符文。作為鬼谷子傳人，他認得出這是清朝薩滿的“鎖魂陣”，陣眼就在拱門上方的骷髏頭里。剛想開口提醒，右側突然傳來“轟”的一聲——李靈兒的雷法劈中旗門，卻反彈出藍色電弧，差點把她掀翻在地。

“不對！”王浩大喊，“陣眼在骷髏頭里，得先毀掉它！”他站起身，從蛇皮袋里摸出一把賒刀——刀身狹長，刀柄纏著紅繩，是鬼谷子賒刀人專用的“陰陽刀”。他運起八極拳的勁兒，猛地蹬地躍起，刀刃寒光一閃，劈向骷髏頭。

骷髏頭“當”地裂開，里面露出一顆黑色珠子——是鎖住陰魂的“煞珠”。王浩剛要伸手抓珠子，地面突然涌出無數(shù)陰魂，爪子抓住他的腳踝往下拽。他急忙用“霸王折江”，膝蓋猛地撞向最近的陰魂心口，同時甩刀砍斷拽住腳踝的鬼爪。

釋空趁機舞動禪杖，杖頭蓮花綻開，噴出金色光芒：“施主接住！”一顆金色舍利子飛向王浩，他本能地伸手握住，舍利子變成光罩護住全身，陰魂碰到光罩就發(fā)出“滋滋”的響聲。胡小仙的狐火又燃起來，燒向涌來的陰魂群：“臭和尚，早拿出來啊！”

“阿彌陀佛，舍利得等緣分到了才能給。”釋空雙手合十，開始念施食煙供的咒語，面前升起裊裊青煙，陰魂聞到煙味，漸漸停下攻擊，轉向青煙那邊。張玄抓住機會，桃木劍連刺七下，釘住拱門的七個方位：“李靈兒，再用雷法！這次對準我的劍尖！”

李靈兒咬了咬牙，紫金簪發(fā)出藍光，三道碗口粗的雷光劈向劍尖。雷光閃過，拱門“轟”地倒塌，漩渦中的海水開始回落。王浩趁機扯下腰間的鎮(zhèn)山符，摸出三枚銅釘，找準回龍穴的龍脈穴位：“趙鐵柱，幫我護法！”

東北漢子大笑，兩把柳葉刀舞得飛快：“行嘞！看俺老趙家的黃仙竄竅！”話音剛落，他突然翻白眼，身子抖了抖，再睜眼時，動作像黃皮子一樣輕快，刀刃泛起黃光，眨眼間砍翻十幾個陰魂：“小樣兒，跟俺老黃斗？”

第四節(jié)五仙聚·問來歷

海水退去，地上全是陰魂的殘骸。王浩擦了擦額角的汗，看向五人：“多謝各位幫忙，在下王浩，是賒刀人一脈。不知各位……”

“茅山張玄。”拿桃木劍的年輕人把劍收進鞘，上下看了看王浩，“賒刀人？倒是聽說過你們能預言禍福，沒想到今天在這兒遇上了。”

“正一道李靈兒。”白衣女子撤了令旗，語氣有點不耐煩，“要不是掌門發(fā)急訊，說威海有回龍穴異動，本姑娘才不來這破地方。”

“貧僧釋空，從河南嵩山來，本是云游……”

“俺趙鐵柱，東北野仙傳人，黃仙一脈！”沒等釋空說完，東北漢子就搶著開口，拍了拍王浩的肩膀，“兄弟，你這刀耍得不錯，就是剛才躲陰魂的時候，步法有點亂，回頭俺教你兩招東北竄步？”

穿紅裙的胡小仙白了趙鐵柱一眼，指尖還跳著零星狐火：“得了吧你，先把你那兩嗓子二人轉收收，剛才附體時唱‘正月里來是新年’，差點把我狐仙都嚇跑了。”

眾人正說著，海面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王浩轉頭看去，原本塌陷的漩渦處，海水正慢慢恢復平靜，碼頭第三塊礁石露出小半截，上面還卡著片槐樹葉——正是他賒刀時系在刀把上的那種。

“看來這回龍穴的局暫時破了。”張玄皺眉，“但薩滿符文出現(xiàn)在這兒，背后肯定有更大的事兒。王兄弟，你是賒刀人，對預言禍福最清楚，剛才銅錢落地現(xiàn)出血卦，你看出什么了？”

王浩盯著海面，想起銅錢眼里滲出的血：“地水師卦，血浸錢眼，主‘陰兵借道，五仙聚首’。咱們五個人，加上我這賒刀人，正好應了‘五仙’的局。接下來……”他摸了摸腰間的陰陽刀，刀把紅繩突然收緊，勒得掌心發(fā)疼，“接下來怕是要跟薩滿那路子的人打交道了。”

趙鐵柱咧嘴一笑，把柳葉刀往腰間一插：“管他是薩滿還是啥滿，俺老黃的刀可不長眼！走，先去村里喝兩杯，俺們東北野仙講究個酒肉開路，吃飽了才有力氣打鬼！”

眾人跟著趙鐵柱往村里走，李靈兒和胡小仙邊走邊拌嘴，釋空默默念著佛珠，張玄時不時回頭看海面。王浩走在最后，抬頭望了眼夜空，北斗七星的斗柄正指向東北方，星光被層黑霧遮住，隱隱透出血色。

他知道，這只是個開始。賒刀人的預言，五仙的聚首，還有那道藏在漩渦后的陰影，正一步步把他拽進這個陰陽交織的江湖。而他腰間的蛇皮袋里，三把菜刀的刀柄紅繩，此刻正無風自動，像在等著下一次賒刀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