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崝國。

當歸山，青巒坊市。

天光微白，萬里無云。

從穹頂俯瞰，當歸山與其他山脈無異，山勢險峻，林木遍地。

但其內，卻是別有玄機，奇門幻陣縱橫數十里，在其掩蓋下，皆是虛妄罷了。

淡黃亭臺樓閣此起彼伏，飛檐翹角的大院鱗次櫛比。

丹殿、符樓、器閣、陣坊，獸堂，一應俱全，靈光流轉，霧氣氤氳，遠非凡俗市井可比。

其上，更有遁光漫天，腳踏各式法器的修仙者，幾乎隨處可見。

青巒坊市以當歸山為核心，向四周蔓延開來。

山腳之下卻是像換了一方天地，不同于山頂的恢弘大氣。

此處靈氣稀薄，連當歸山頂的十之一二都不到。

卻擠滿了諸如寧飲川這般無依無靠的低階修士。

天才蒙蒙亮，街道上早已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瞧一瞧，看一看嘞，上等成色的蘊靈丸，僅需五枚靈砂便可收入囊中！”

“萬寶山莊高價收購各種高階靈藥、法器。”

“百草莊的藍牙靈米限時搶購！”

街道上，各樣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寧飲川擠在人群里，遠遠望了望百草莊中眾人哄搶的靈米。

稍稍停頓，咽了口唾沫，便提著手里買好的符紙，朝著外走去。

藍牙靈米的市場價莫約是二十斤一枚靈石。

可惜，寧飲川身上僅有的三塊靈砂也用于購買符紙。

所謂靈砂，便是靈石礦伴生之物，蘊含靈氣略少。

按照青巒坊市，十塊靈砂方可兌換一枚靈石。

一邊擠開人群，還要防備途中可能存在的扒手。

這么想著，撇了一眼人群中，對于丟失包袱一無所知的錦衣少年。

那少年似有所查，轉頭望來。

寧飲川立刻若無其事回過頭來，加快了腳步。

并沒有提醒，敢于光明正大干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想必便是臭名昭著的“天眼幫”。

沒必要為一個不相干的路人招惹麻煩。

穿過中央廣場，拐進街巷，向山崖下走去。

人流漸少，這才慢慢放松警惕。

少許，來到當歸山半山腰的一處紅頂木亭。

木亭旁，一個白須老者悠閑地靠在木椅上，笑瞇瞇地沖寧飲川招了招手。

“云師叔!”寧飲川作揖請安道。

云老算是寧飲川在這青巒坊市中唯一相熟的修士。

論輩分，理當稱一聲師叔。

手中實惠的符紙，便是在他推薦的攤鋪買的。

寧飲川并不知曉云老的具體名諱，只知他在這青巒坊市居住了半輩子。

口中還有一個常掛在嘴邊，拜入“歸荃宗”天資卓越的兒子。

云老打量一眼寧飲川手中，搖了搖頭：“許是又把買靈米的靈石換符紙去了?”

寧飲川笑笑：“家中還有些余糧。”

云老細細打量寧飲川臉色，撇撇嘴。

“看樣子你也不會去吃凡谷，實在遭不住了，便招呼一聲，也算給你師傅一個交代。”

寧飲川微微一愣，點頭應下。

云老的情況大致了解些，也好不到那里。

云老雙目微閉，略略感知了下寧飲川氣息，隨之目光落在腰間，訝然道。

“符箓之術大有精進？”

寧飲川順著目光望去，將腰間之物取出，解釋了句。

“師傅遠游前所繪最后一張符箓，留予笫子防身所用。”

“一階上品符箓“火鳥咒！”云老眼中精芒一閃，脫口而出。

符箓之上如云彩般繚繞，筆鋒蜿蜒曲折，猶如龍紋般靈動。

一股森然之氣從中蔓延。

似想到什么臉色一沉，立刻望周遭，見四下無人。

而后雙手捏訣，靈光流轉，而后抬手一揮，一道藍光激射而出，融入符箓之中。

森然之氣立刻萎靡下來，氣息不再，儼然變成一張做工精美的符紙。

示意寧飲川收回，而后快步上前，壓低聲：“此術可掩蓋符箓氣息，切不可張揚。

你師傅乃是符箓師公會長老，雖說散盡一身家財皆用于購買筑基丹。

但身份畢竟擺在這，若知曉在外還有弟子，恐怕立刻便會被一眾劫修盯上。

你先前未曾頭露面，倒也無妨，而一旦暴露。

如今你師傅不在，我這一身老骨頭怕是保不住你嘍。”

寧飲川面色一動，歸來時確有人尾隨，不過已然在巷口時甩開。

怕就是被這符箓氣息所吸引。

一念至此，背后驚出一身冷汗。

“多謝師叔提點。”

望著寧飲川因長期營養不良蒼白的臉，云老幽幽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你忙你的吧，若我當年求道之心有你師傅一半，修為便也不會數十年光陰不得寸進。”

“師叔不必多慮，若非如此，也未必有云昊天資這般卓越的子嗣。”

談到他兒子，云老臉色轉陰為晴。

“那倒也是，你師傅風光了大半輩子，到最后不還是沖擊筑基失敗，到頭來連個子嗣都沒留下。”

寧飲川神色不變，再次寒暄幾句。

而后踏步向不遠倒插著一桿桿紅色小旗走去。

無視眼前明晃晃的崖壁藤蔓，徑直穿了進去。

其內，別有洞天。

頂端雖有一銀白圓珠照亮四方石壁，但依舊略顯昏暗。

洞內不大，莫約三四丈左右，但在散修中也算少有。

只是裝飾略有些寒酸。

甚至可說是沒有。

僅是簡單的擺放著幾件器具。

一張石床、擺放四方的八仙桌、一塊青色蒲團、以及堆滿藏書的書架。

洞口石壁上還被鑿出個半丈平臺，其內放置略帶銹跡的青銅鼎。

抬手將地面上幾塊干枯木塊交錯盤放青銅鼎下放。

彈彈指間灰塵，目光落在四方的八仙桌下略有些凸起的石板上。

緩緩挪起石板，其內露出空癟癟的棕色布袋。

取下袋口綁著的麻繩，頓時，一股淡淡米香撲入鼻尖。

揮手間挖起半碗顏色略有些發暗的藍色米粒。

而后掂了掂布袋若有若無的重量，清瘦的臉龐上泛起絲絲愁容。

略一猶豫，抖了抖指尖，碗邊少許米粒撒落布袋之中。

緊鎖的眉這才緩緩些，用麻繩重新綁好袋口，而后將石板填上。

咕嚕嚕～～

算上今日，寧飲川已有七日天未曾進食了。

哪怕是修士的身軀也是有些遭不住。

在銀白圓珠的照耀下面容更顯消瘦。

寧飲川長呼一口濁氣，苦笑著搖了搖頭:“長生證道，何至于此!”

將碗中藍玉靈米一股腦放入進鼎中，而后從水缸之中舀出大碗清水。

隨后雙手捏訣，指尖升騰一團明晃晃的火球，熱浪陣陣，使得周邊空氣扭曲波動。

抬手揮落，先前盤放好的枯木立刻燃燒。

趁著靈米在鼎中翻煮的間隙。

寧飲川踱步八仙桌走去，而后盤坐在一塊青色蒲團之上。

面前八仙桌上，擺放一桿通體散發著淡淡黃光的鎏金符筆，其上刻有龍飛鳳舞“朔光”二字。

以及一盒幾乎干澀的赤紅丹砂、諸多線條繚亂的符紙。

他雙目微閉，呼出一口濁氣，迅速進入狀態。

還時不時用手指在空中虛畫。

而后手握筆桿，輕沾丹砂，靈力如細長流水，透過指尖，注入朔光筆之中。

按照自己那便宜師傅所傳“基礎符箓錄”中。

寧飲川最擅長的便是一階下品的“火球符”。

火球符的市場價莫約在兩塊靈砂一張，雖略有波動，但大差不差。

極其認真地在青竹木自制的符紙上揮灑。

提筆落下，竟升騰起淡白瑩光。

光點紛紛，伴著某種規律，融入泛黃符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