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宗后山的晨霧還未散盡，林小凡蹲在靈田里，左手攥著半塊冷掉的蔥油餅，右手食指正在戳弄那株抽穗的碧玉稻。晨露沾濕了他打著補丁的灰布短打，后腰別著的竹制癢癢撓隨著動作一顫一顫——這是他用靈藤自制的除塵工具。

“見鬼了...“他吐出嘴里的餅渣，看著稻穗上三顆翡翠珠子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上個月還是普通靈稻，怎么突然變異了？莫不是二長老又在試驗新肥料？“

話音未落，腰間的青銅鈴鐺突然叮鈴作響。這破銅爛鐵是去年宗門大比時，他給獲勝師兄端茶倒水換來的獎勵。此刻這號稱“但凡有靈氣波動超過凝氣三層就會報警“的法器，正像被踩了尾巴的野貓般瘋狂震動。

林小凡一個激靈向后栽倒，后腦勺撞在田埂邊的石鎖上。這石鎖還是他為了鍛煉臂力，從演武場偷...借來的。碧玉稻周圍騰起淡青色光暈，稻葉上的露珠懸浮在半空，凝成細小的符文陣列。

“大清早就給師兄驚喜啊？“山道上傳來懶洋洋的喊聲。

穿著松垮道袍的圓臉青年晃悠過來，左手拎著半只油紙包的燒雞，右手提著個歪嘴酒壺。他道冠歪斜地頂著個發髻，活像扣了只破碗，正是掌管藥園的楚懷仁師兄。

林小凡正要開口，突然瞥見對方衣襟上沾著胭脂印，頓時了然：“楚師兄昨夜又去給山下翠鶯閣的姐姐們'調理經脈'了？“

“胡說！“楚懷仁佯怒，油汪汪的嘴唇卻咧到耳根，“我這是去...去考察民間疾苦！“說著把燒雞腿撕下來拋給他，“賞你的，今天該你去山下采買了吧？記得給我帶兩壇...“

聲音戛然而止。燒雞啪嗒掉在田埂上，楚懷仁脖子上的龜甲墜子突然泛起紅光——這是玄階中品資質者遇到靈氣異變時的自然反應。

林小凡正心疼地看著沾了土的雞腿，突然被抓住肩膀猛晃：“這這這...這是《百草經》里記載的'青蚨珠'！要千年靈田孕養，還得有天階木靈根修士每日澆灌...“楚懷仁的圓臉漲得通紅，“你小子是不是偷喝長老的瓊華露了？“

“我連膳堂的靈米粥都只能喝半碗。“林小凡苦笑著撩開額發，露出眉心淡褐色的朽木印記。三年前入門測試的場景歷歷在目：當驗靈石爆出這個標記時，圍觀弟子們的竊笑像針尖般刺進耳朵。

楚懷仁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他掐了個法訣，腰間玉佩射出一道青光籠罩碧玉稻。翡翠珠子突然發出蜂鳴，三枚符文化作流光直撲林小凡面門。

“師兄你暗算我！“林小凡抱頭鼠竄，卻感覺小腹一熱。等他扒開衣襟查看時，三道青色紋路正在肚臍周圍緩緩游動，像三條嬉戲的小蛇。

楚懷仁已經恢復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定是昨夜暴雨引動了地脈。“他撿起燒雞在道袍上蹭了蹭，“快去采買吧，記得給我帶醉仙樓的叫花雞——要裹三層荷葉那種！“

...

山腳下的清河鎮熱鬧非凡，林小凡背著半人高的竹簍擠過人群。賣糖人的老伯沖他吆喝：“小凡啊，新熬的麥芽糖要不要？給你留了兔兒爺形狀的！“

“張伯給我留著，晚些來取！“他笑著摸出三枚銅錢拍在案上，突然瞥見巷口閃過灰袍一角。那布料上的暗紋讓他想起上月幫刑堂打掃時，在卷宗上見過的南疆邪修圖譜。

裝作蹲下系鞋帶，林小凡悄悄摸向袖中的警報符。這是去年給刑堂弟子送飯時，趁他們比試順手牽羊的——當時那個叫陸雪瑤的冷面師姐還瞪了他一眼，嚇得他差點把食盒扣在自己頭上。

“小友，你身上有股...特別的味道。“

沙啞的嗓音在身后響起，林小凡渾身僵住。灰袍人袖口的赤紅紋路正在蠕動，竟是用人血繪制的噬魂蠱！他猛地轉身，假裝被竹簍帶得踉蹌，暗中將警報符捏成粉末。

“前輩說笑了。“他擠出個憨厚的笑容，悄悄把沾著符灰的手背在身后，“小子剛從茅廁出來，怕是...“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灰袍人突然出手，枯枝般的手指泛起黑氣。林小凡抱頭滾向糖人攤，除塵鈴鐺炸響的聲浪震翻了整鍋麥芽糖。

翡翠珠子的靈氣在丹田爆開，他下意識并指成劍。偷看內門弟子練劍的記憶涌上心頭——那個總愛穿鵝黃襦裙的蘇師姐使這招時，劍氣能削斷三丈外的柳葉。

“嗤！“

青光劃過邪修手腕，林小凡看著自己冒煙的指尖發呆。這招“春風裁柳“他偷練了半年都沒成功，此刻竟帶著摧金斷玉的威勢！

“太陰劍氣？“灰袍人捂著傷口暴退，兜帽被氣浪掀開，露出半張爬滿咒紋的臉，“你是太虛劍宗余孽？！“

林小凡還未來得及開口，三枚骨釘已帶著腥風襲來。千鈞一發之際，他體內響起清越劍鳴，青色劍影交錯成網。骨釘碎成齏粉的瞬間，他分明看見自己瞳孔中閃過翠色流光。

...

暮色降臨時，林小凡背著竹簍回到山門。藥園方向傳來焦糊味，那株碧玉稻所在的土坑已被燒成琉璃狀。他蹲下身摸了摸發燙的地面，突然發現焦土中嵌著半片青銅鈴鐺殘片。

“看什么呢？“楚懷仁鬼魅般出現，遞給他油紙包，“新出的蜜汁火方，嘗嘗？“

林小凡盯著對方嶄新的云紋錦靴——這可不是外門弟子該有的裝束。他咬了口肉塊突然問道：“青蚨珠除了入藥，還能溫養劍魄吧？“

楚懷仁被噎得直捶胸口，瞪圓的眼睛里第一次沒了笑意：“誰告訴你的？“

夜風掠過藥田，林小凡望著天邊新月，突然想起三年前驗靈石爆出朽木印記時，那位白胡子長老衣袖間漏出的半截劍穗——和今天體內覺醒的劍氣，分明是同源的氣息。

此刻丹田處的暖流正在緩緩旋轉，像把塵封的古劍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