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陽坊市西郊，洛河養馬場。

夜色如墨，昏暗火燭懸掛土墻上，給馬廄帶來微弱光亮。

將十幾匹棗紅馬駒栓在食槽旁，陸塵拾起竹簍里的馬草，均勻散到槽內。

八月酷暑時分，燥熱難耐。

也只有清晨深夜，馬駒們才有胃口啃上少許黑麥草。

倒完馬草，陸塵撿起食槽旁的馬梳。

輕輕撥開鬢毛，摘去里面的泥土草屑，從頭到尾順滑一捋，如此梳洗好幾遍，方才捂腰扶墻挪了出來。

回身望去，頓感滿足。

“瞅瞅這毛發，油光水滑的。”

“也就是我沒穿到西游，不然哪還輪得到猴子去當弼馬溫。”

馬駒們精氣神十足。

眼神清澈明亮，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不用心根本養不出來。

“所以我就納悶了。”

“明明養得很用心也很健康，可為何馬駒們總時不時暴斃兩匹？”陸塵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

養馬的三個月以來，他的操作全都合乎規矩，驅蟲喂藥也準時準點，更不會有突然的靈光一現。

但就是養不大。

算上昨天暴斃的，他已經養死六匹馬駒了。

“乞求老天保佑，別再出問題了。”

“我還指望馬駒們，幫我穩住高級雜役的身份呢。”

對著皇天后土拜上三拜，陸塵不知道有沒有用，權當是尋個心里安慰。

恰逢涼風襲來，起身后陸塵緊了緊身上的粗布單衣。

蹲坐到墻角，抬頭望向陰沉夜空。

思緒渙散，回憶起當下的處境。

此地喚做雪陽坊市，乃是筑基宗門御獸宗所建。

既用來與散修仙師們做些買賣，同時也順便安置宗門的雜役弟子。

而陸塵，正是御獸宗八萬雜役之一。

“說是八萬雜役，但真正被御獸宗視為弟子的，也就我們這些幾百高級雜役罷了。”陸塵輕嘆。

雜役弟子共分兩種，一種是低級雜役。

他們大多是由活不下去的流民構成，御獸宗見他們可憐，把他們聚攏起來收為家奴。

但御獸宗畢竟是正道宗門，不好堂而皇之的蓄奴。

于是便給他們安了個低級雜役的身份。

日常就是出苦大力。

或替宗門挖礦、或為宗門伐木種地，累死累活一整天，勉強混幾口粗麥餅果腹。

可即便如此，低級雜役們依舊對宗門感恩戴德。

畢竟他們來坊市之前，連給人為奴都要賣兒賣女。

而另一種，就是如陸塵這般的高級雜役了。

與流民構成的低級雜役不同。

陸塵他們皆是身懷靈根的仙苗。

只待突破練氣，便可拜入御獸宗，成為那高高在上的宗門弟子。

“既為仙苗，待遇自然不是低級雜役可比。”

“不僅頓頓有精米白面，隔上十天半個月，宗門還會發些肉下來改善伙食。”

“算是凡俗里較為體面的生活了。”

陸塵三分感嘆，四分無奈，“但想要維持體面可不容易。”

打死陸塵也想不到，修仙界竟也有績效考核。

作為高級養馬雜役的他，今年要替宗門養出二十匹精壯大馬才算過關。

但凡少上一頭，高級雜役的身份當場褫奪，直接貶為低級雜役。

往后再想恢復身份，那可就難了。

“愁就愁在我已經養死了不少，現在就剩下十四匹馬駒了。”

陸塵揉開緊皺的眉頭，“如今只想趕緊養大一匹，然后拉到坊市賣掉，再從坊市里買來幾匹小馬駒。”

“這樣等年底宗門收馬的時候，我也好交差。”

仙道宗門發下來的馬駒，怎么可能是凡品。

陸塵聽那些老資格雜役講過，他們飼養的馬駒喚作青陽馬，乃是混雜了妖血的半妖。

有著妖獸絲縷神通，只要舍得投入資源，兩三個月便可成年。

至于賣馬一事，宗門并不反對。

甚至還會給予些幫助，讓雜役們盡量少吃虧。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但這就是御獸宗替高級雜役們，歸置出來的生財之路。

畢竟光靠養馬的報酬，猴年馬月才能邁入仙途。

讓腦子靈光的高級雜役們，想辦法從散修手里賺些靈砂。

不僅可以縮短修行的歲月，也符合御獸宗的利益。

“我倒是不指望賺錢，過關就行。”

“大不了一年白干，總比被貶成低級雜役強。”

“但前提是馬駒們別再暴斃了，不然我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陸塵嘆道。

等馬駒吃完草料，陸塵拍拍手，拄著膝蓋起身。

推門來到馬廄，從里面挑一匹個頭最大的馬駒牽出來，拴在老槐樹下。

隨后拎起水井旁的干凈木桶，在桶底鋪上草料，又轉身從對面倉庫里搬來些豆子，撒在草料上。

等準備的差不多。

陸塵猶豫少許，有些肉疼的自兜里掏出根巴掌大的草藥。

此藥喚作黃靈草，是他從坊市里仙師處買來的。

雖不是傳說中的靈藥，但因長在靈脈上的緣故，也沾染了些許靈韻。

在凡俗里已經算是難得的寶藥了。

如果不是情況所迫，陸塵可舍不得拿來喂馬。

“馬兒啊馬兒，為了你我都快把家底搭進去了。”

“你可別叫我失望。”

撫摸著馬駒嘀咕兩聲，陸塵掰斷黃靈草，混在草料里一起端了過去。

而就在他放下木桶的剎那，恍惚間竟是瞥見了一行水墨文字。

【可復制天賦：煉靈（白色）】

“嗯？”陸塵怔神，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煉靈：青陽馬一族專屬種族天賦，可煉化二階以下靈植，從中提取養獸靈液。】

【靈植品階越高，養獸靈液效果越好。】

【是否消耗十種族點，復制白色天賦【煉靈】。】

【種族點：25】

陸塵揉了揉眼，見水墨文字始終清晰可見，心頭頓時泛起滔滔浪花。

金手指？

苦等幾個月，金手指終于到位了？

“養獸靈液……”

這個名字陸塵聽說過。

據傳是御獸宗老祖研制出的特殊靈液，可用來培育練氣期靈寵。

原以為是什么丹道秘術。

沒想到竟是依靠青陽馬的種族天賦。

“難怪宗門要我們養殖青陽馬，合著是為了養獸靈液。”

“但既然青陽馬事關宗門隱秘，為何還允許我們賣給散修？”

陸塵疑惑的皺皺眉，“是宗門另有所圖？還是說光靠青陽馬，根本提取不出養獸靈液？”

少頃，陸塵搖搖頭。

他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去想了。

等他邁入仙途，這些事遲早都能知道。

“提取養獸靈液……”

“如此說來，我豈不是可以用靈液培育馬駒？”陸塵眼底一亮。

凡俗馬匹，肯定扛不住養獸靈液的狂暴藥性。

但青陽馬可是半妖。

倘若再將養獸靈液稀釋下，未必不能催熟青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