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朕從來沒想過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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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殿下萬歲!
凜冬將至,北風如刀。
“駕……駕……”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草原的寧靜,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正在上演。
前方,數百名狼狽的赤勒騎兵亡命奔逃,座下戰馬有些已經開始口吐白沫,他們卻絲毫不敢停下腳步,仿佛身后追趕的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隊伍中有人不時驚恐地回頭望去,每一次回望都讓他們的恐懼加深一分。
在他們身后,一條鋼鐵洪流緊追不舍。一千余名玄甲重騎兵,從頭盔到馬鎧,皆武裝到了牙齒,寒光凜冽。
“玄”字帥旗高舉,在風中獵獵作響。
大旗之下,為首一將,身姿挺拔如松,面如冠玉,正是此次北征統帥,大虞七皇子——趙玄。
他目光銳利地盯著天邊那條逐漸縮小的“黑線”,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赤勒輕騎,去甲奔逃,速度確有優勢。己方重騎,人馬俱甲,長途奔襲已是強弩之末,想要追上這些亡命之徒,希望渺茫。
可惜了,沒能將拓跋老賊一并擒獲。
不過此戰目的已經達到,也不必為這群殘兵敗將耗費過多精力。
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趙玄心中權衡已定,抬起帶著玄鐵手甲的右手,沉聲道:“鳴金!”
身邊傳令兵得到示意,取出號角,吹出一段低沉悠長的收兵號令。
同時,另一名旗手高舉的黑色令旗果斷垂直下揮。
“嗚——”
號角聲在曠野中回蕩,帶著一種肅穆的威嚴。
追擊中的玄甲鐵騎聞令,竟如同一人般,齊刷刷地收緊韁繩,戰馬嘶鳴著緩緩停下腳步。整個過程流暢無比,令行禁止,從高速追擊到驟然停止,千余人的騎陣竟無絲毫混亂,足見其訓練之精良,紀律之嚴明。
趙玄斜提著長槍,策馬來到軍陣最前面,看著逐漸消失的黑線,一言不發。
“殿下!咋不追了?”一個粗獷洪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趙玄身側,一名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的糙臉大漢忍不住開口嚷嚷道。
他扛著門板似的鬼頭大刀,臉上滿是不甘和急切。
“你去追吧,追上了,我許你軍中飲酒之權。”趙玄左手握著韁繩,大拇指在韁繩上摩擦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真的?!”王武兩眼瞪得燈籠一樣,臉上難掩激動之色。
殿下治軍森嚴,禁令第三條,便是軍中不得飲酒。
偏偏王武又是個嗜酒如命的人。
平日里饞得抓心撓肝,偶爾得兩口賞賜,也只敢淺嘗輒止,哪里能過癮?
殿下此時居然許諾他軍中飲酒權,這應該就是那個老陰貨嘴里一直嚷嚷的什么……什么……天賜良雞?。
對!對!對!真是天賜良雞。
他搞不懂老天爺為什么要賞一只雞,反正這么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他可不能放過!
“白虎營兔崽子們聽令,跟俺去把赤勒部落的拓跋老賊抓回來下酒!”
說罷,他一夾馬腹,座下戰馬嘶鳴一聲,便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然而,他跑出百十米,卻只聽見身后風聲嗚咽,想象中鐵蹄奔騰、響應如雷的場面并未出現。
王武愕然勒馬,回頭一看,只見白虎營的騎兵們依舊列陣整齊,紋絲不動,一個個用看傻子似的眼神望著他。而他們的殿下,正用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自己。
王武雖莽,卻不是真傻。他瞬間明白了趙玄的意思,一張糙臉漲得通紅,訕訕地撥轉馬頭,灰溜溜地跑了回來。
“怎么,不去了?”趙玄看著他窘迫的樣子,揶揄道。
“嘿嘿,不去了,不去了。”王武跳下馬,撓了撓后腦勺,憨笑道,“殿下說不追,俺就聽殿下的!”
“哦?那軍中飲酒……”趙玄故意拉長了聲音。
王武聞言,臉色一正,連忙單膝跪地,抱拳朗聲道:“殿下說軍中不能喝酒,俺不能壞了規矩,俺不喝!”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言辭,仿佛剛才那個嚷嚷著要去抓人下酒的不是他一樣。
“真不喝酒了?”
“不喝!”
那表情,一副不容質疑的模樣。
誰再提酒我跟誰急。
趙玄看著他這副模樣,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搖了搖頭。隨即,他收斂笑容,轉身面向全軍,聲音恢復了統帥的威嚴與力量:“傳我軍令——”
“收兵回營!”
“犒賞三軍!”
“哦!!!”
聽到“犒賞三軍”四個字,剛剛還保持嚴肅的軍陣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鏖戰多日,終獲大勝,此刻回營,等待他們的將是熱騰騰的酒肉和應得的獎賞!肅殺的氣氛一掃而空,被勝利的喜悅所取代。
玄甲鐵騎調轉馬頭,踏著整齊而有力的步伐,向著遠方的營地奔去,只留下一地煙塵,以及……
跪在原地,表情瞬間凝固,隨即又變得無比懊悔和抓狂的王武。
犒賞三軍……那豈不是……人人有酒喝?!
“俺又上了殿下的當了!!!”一聲悲憤的哀嚎,久久回蕩在空曠的草原上。
……
剛一回營,就有一位親兵小將來報。
“殿下,陛下剛剛送來了第十八道急詔。”
那小將對趙玄滿是尊敬,反而對口中所謂的陛下急詔毫不在意。
“知道了,人在哪?”趙玄也不是很在意,自顧自的用手帕擦去手上的血跡。
“安排在南大營了。”
“嗯。”趙玄微微頷首,抬起頭,深邃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思忖,“讓他候著吧。”
“是!”小將領命退下。
……
好消息,殿下真的犒賞三軍了。
壞消息,殿下真的犒賞三軍了。
大塊的烤肉滋滋作響,美酒裝滿了一個個粗陶大碗。
將士們圍坐在一起,高聲談笑,吹噓著白日戰場上的勇猛,或是緬懷著犧牲的袍澤。
主位上,趙玄也換下了一身沉重的鎧甲,穿著相對輕便的武將常服,正與身邊的幾位高級將領推杯換盞。
他的酒量很好,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既維持著統帥的威嚴,也不失親和。
王武此時站在趙玄的身后,兩眼直勾勾的盯著他手中的酒杯,目光片刻都沒離開過。
殿下跟那個老陰貨學壞了,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偷瞄一眼旁邊那個坐著輪椅的白發老頭,王武的拳頭攥的梆硬。
俺一拳錘死你個王八蛋。
老頭莫名覺得脊椎一陣發涼,用手摸了摸后脖頸。
這酒喝的,怎么還一身雞皮疙瘩呢。
一定是喝少了!
老頭猛地灌了一口。
不過王武的心中早就有了主意,而且是一舉三得。
眼看著趙玄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從桌上抄起酒壇,動作麻利地給趙玄斟滿了酒。
然后,他高高揚起手中剩下的大半壇酒,扯開他那標志性的大嗓門,猛地吼道:
“殿下!俺有話要說!”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讓趙玄端在手上的酒都灑了半碗。
他深呼一口氣,微微頷首,示意他說下去。
你最好真的說兩句人話。
王武舉著酒壇,環視四周,大吼:
“弟兄們!俺…俺王武,是個糙人,不會說啥好聽的。但是!俺就問你們一句,你們!還記不記得,兩年前……兩年前的北朔州……他娘的是個啥樣子?!”
他這一嗓子,像是炸雷一樣,震得在場所有人心里都猛地一顫。
酒宴的喧囂聲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所有人都沉默了,氣氛變得沉重而壓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王武的眼眶紅了,他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臉,聲音沙啞地嘶吼:
“那時候,葫蘆關……沒了!赤勒那幫禽獸,騎著馬,拿著刀,就他娘的沖進來了!他們就是一群畜生!俺……俺眼睜睜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倒在血泊里!老鄉們……老鄉們的哭喊聲……就在耳朵邊上啊!”
說到這里,王武的聲音已經完全哽咽了,他舉起酒壇,狠狠地灌了一口,像是要用酒水沖刷掉那些痛苦的記憶。
不少人已經開始偷偷抹眼淚,有人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節發白,牙關緊咬。
王武放下酒壇,胸膛劇烈起伏著,繼續嘶吼道:
“朝廷……朝廷那幫軟蛋!一個個就知道在京城里享福!屁用沒有!指望他們?北朔州早就他娘的沒了!是殿下!是殿下帶著咱們!帶著咱們二十萬弟兄!硬生生殺回來的!”
他猛地指向趙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
“要不是殿下!”說到這,王武又用手指連指幾人,“你、你、你,包括俺,現在在哪兒?!墳頭?!墳頭都沒有!早他娘的喂了狼了!是殿下!是殿下救了咱們!救了北朔州!救了咱們北朔州所有的老百姓!”
王武說完,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順著他滿是胡茬的臉頰流了下來。他舉起酒壇,對著趙玄的方向,聲音帶著哭腔,卻又無比堅定:
“俺王武!敬殿下!俺……俺替北朔州所有的父老鄉親!替所有死去的兄弟!敬殿下!”
“殿下!您就是俺們北朔的天!是俺們所有人的大恩人!俺王武這條命是您給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俺都跟著您干!誰他娘的敢說殿下半個不字!俺王武第一個擰下他的腦袋!”
“殿下!俺敬您!”
說完,他仰起脖子,將壇中剩余的烈酒一口氣灌了下去,酒水四濺。
周圍的將士們,早已被王武的話語所感染,眼眶濕潤,熱血沸騰。
他們看著趙玄,眼神中充滿了敬佩和感激。一個個的也跟著站起身,舉起酒碗,朝著趙玄的方向,齊聲怒吼:
“敬殿下!敬殿下!敬殿下!”聲音震天動地,響徹整個軍營。
王武更是激動得難以自持,振臂高呼,帶頭喊出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殿下萬歲!”
“萬歲!萬歲!萬歲!”
群情激昂,聲浪滔天!無數士兵跟著振臂狂呼,看向趙玄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然而,就在這氣氛達到頂點的一剎那,主位上的趙玄,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那原本帶著幾分醉意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砰!”
趙玄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聲響壓過了所有的呼喊!
“放肆!”他倏然起身,聲如炸雷,帶著無上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怒火,“來人!”
“拖下去!重打二十軍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