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無面神祭

寒衣節的紙灰飄過五方碑時，老廟祝總會指著那五尊無面神像說：“他們原是活神仙。“

石像的衣褶里積著千年香灰，月光淌過空洞的眼眶，在基座凝成水銀般的淚痕。最古怪的是每逢三更，殘缺的右手都會滲出朱砂——樵夫說那是未干的血，書生說是封印妖邪的符咒，只有賣燈籠的瞎眼阿婆顫巍巍摸著神像腳踝：“五根指頭，五段塵緣。“

此刻子時將至，我躲在供桌下窺見異象：神像掌心浮起五色光粒，赤金魂魄纏繞著青黑怨氣，竟拼湊出一幅殘缺的皮影戲。畫面上接生婆的銀剪刺向孕婦肚腹，書生在血河上撐篙，鐵甲將軍的心口插著半截戲旗......

突然有冰涼的手搭上肩頭。

“小崽子倒是好眼力。“老廟祝的臉在燭光里明滅，他腰間那串鑰匙叮當作響，最長的青銅鑰正插在中央神像的臍眼處，“但有些故事，得用五感來換。“

第一章白骨生花（上）

陸硯至今記得那個泛著鐵腥味的雨夜。妻子青禾的羊水混著血水浸透床褥時，院角的夜來香突然大片大片凋零。

“用力！快看見頭了！“接生婆王氏的銀剪咔嚓作響，她發間茉莉隨著動作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森白頭骨。陸硯剛要驚呼，忽見燭火竄起三尺青焰，將王氏的影子投在窗紙上——分明是具肋骨折斷的骷髏！

“相公...孩子...“青禾的指甲摳進他掌心，身下涌出的血泊里浮起細碎金芒。王氏猛地掀開襁褓，本該是嬰孩的位置蜷縮著一團青光，內里隱約有龍形游動。

“先天道胎！“王氏的假面徹底剝落，白骨五指直取青光，“老娘等了六十年...“

陸硯的眼球突然劇痛，仿佛有燒紅的鐵簽捅進瞳孔。再睜眼時，整個世界浸在詭異的幽藍中：王氏的骨縫爬滿血紅咒文，青禾腹中纏繞著藤蔓狀的黑氣，而自己掌心赫然顯現八卦烙痕。

他抄起供桌銅爐砸向骨妖，抱起妻子撞破后窗。暴雨中的山路化作流動的墨汁，每一步都濺起扭曲人臉，直到那座廢棄的玄女觀如巨獸般矗立眼前。

###第一章白骨生花（下）

觀內壁畫正在融化。

褪色的朱砂順著墻皮蜿蜒，將二十八星宿圖染成血管脈絡。陸硯把昏迷的青禾安放在神龕前，發現供桌上的《玄女經》竟是用人皮裝幀——翻開瞬間，無數金色蜈蚣從書頁竄出，咬破他指尖后在血泊中拼出《五劫登仙圖》。

“以五行妖魄為匙，每解一劫，自毀一感。“泛黃絹帛上，五個無面人正在剜目削耳。陸硯突然注意到壁畫細節：玄女腳下的妖魔并非被降服，而是與她掌心延伸出的鎖鏈共生。

后殿傳來青禾的呻吟。他沖過去時，看見永生難忘的畫面：妻子肚皮透明如紗，那團青光正吞噬她的臟腑，而自己掌心的八卦烙痕竟與胎兒心跳同頻震動。

“用...這個...“青禾突然睜眼，瞳孔變成蛇類的豎線。她扯斷頸間玉墜塞給陸硯，翡翠碎裂的剎那，整座道觀開始坍縮成八卦陣圖。

當骨妖的利爪穿透門扉時，陸硯抱著胎兒縱身跳進陣眼。下墜途中，他看見青禾化作漫天青羽，最后一片沾著血的羽毛上寫著：勿忘嗅、味、聽、觸、視，五劫皆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