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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房子

我們是不是總在奢望,生活能對我們溫柔一點?總以為付出愛,就能收獲圓滿,以為緊握雙手,就能抵御寒冬?為什么當幸福像沙子一樣從指縫溜走時,我們總是如此震驚,如此不甘?是那些電視里、書本上虛假的承諾,還是我們內心不肯熄滅的、愚蠢的希望之火,讓我們錯以為自己理應被善待?

悲劇并非意外,它或許才是常態。那些溫暖的日子,不過是永恒冰川融化時,偶然滴落的幾滴水珠,短暫得讓你幾乎無法確信它真實存在過。我們抓住它,渴求它,在黑暗中向它祈禱,卻忘了希望本身就是一種更殘忍的折磨——它讓你在窒息的痛苦中,誤以為還有空氣可以呼吸。就像溺水的人,總以為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別信那些。現實是一頭沉默而貪婪的野獸,它匍匐在角落,耐心等待,觀察你的每一次呼吸,直到你最脆弱、最疲憊的時候,給你那致命、無聲的一擊。

它已經咬穿了我的喉嚨。

我叫陸川。六個月前,我的妻子,夏雨,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像秋風掃落葉般奪走了生命,留下我和我們十歲的兒子,陸鳴。

夏雨是光,是色彩,是我們生活這幅畫卷上所有的亮色。她走了,整個世界都褪成了灰白,連陽光都顯得冰冷刺眼。小鳴失去了母親,他生命中最溫暖的港灣;我失去了……我的一切,我的伴侶,我的摯友,我存在的意義。我們搬進了她從小長大的老房子,她父母留下的遺產,試圖在這些熟悉的墻壁間,抓住一些她存在過的痕跡,找到一絲虛假的慰藉。卻沒想到,這里迎接我們的,只有更濃重的空曠、沉寂,以及……某種潛伏在陰影里的、冰冷的東西。

小鳴成了我唯一的錨,是我在這片沒有航向的悲傷海洋中唯一能辨認的燈塔。看著他那雙酷似夏雨的、曾經充滿靈氣的眼睛,是我在無邊黑暗中掙扎著呼吸的唯一理由。我發誓要保護他,要成為他的磐石,填補他生命中那道因失去母親而裂開的巨大鴻溝,把他從悲傷的深淵里用力拉出來。

我以為我能做到,我必須做到。

但那是在這棟房子開始“活“過來之前。

在那空房子,用它冰冷的墻壁和無盡的悲傷,張開它的“嘴“之前。

搬進來的第一周,時間像凝固的膠水一樣粘稠而緩慢。我們像兩只被遺棄在孤島上的動物,笨拙地適應著沒有夏雨的世界。房子很大,很舊,充滿了時光的氣息——墻角堆疊的陰影,樓梯轉角處永遠散不去的微塵,還有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屬于夏雨的母親留下的、舊書和干枯薰衣草的混合香氣,如今聞起來只覺得心頭發緊。

晚餐通常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進行。我努力做出夏雨常做的菜,卻總是味道不對。小鳴也只是機械地咀嚼,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多吃點蔬菜,小鳴。“我試圖打破沉默。“嗯。“他低低地應一聲,再無下文。飯后,我嘗試幫他看作業,他也只是默默地寫,對我的提問反應遲鈍。我們之間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冰冷的玻璃。我知道那是悲傷,但我不知道該如何敲碎它。

這令人心碎的空寂,是小鳴先捅破的。

那晚,夜深人靜。我像往常一樣檢查他的房間,確保他蓋好了被子。他卻突然睜開眼,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醒。“爸爸,“他輕聲說,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像針一樣刺耳,“這房子……它在哭。“

我的心臟猛地一抽,幾乎停止跳動。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傻孩子,那是風吹過屋檐的聲音,老房子都這樣,會有很多奇怪的響動。“

“不是風聲,“他固執地搖頭,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像受驚的小鹿,“是哭聲,很小聲,嗚嗚咽咽的,就在墻里面。它好像……很傷心,像…像奶奶以前那樣哭。“他指的是夏雨的母親,在他外公去世后那段日子。

我的后背竄起一股寒意。但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恐懼。我把他摟得更緊了些,緊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也許是房子也在想念外公外婆吧,“我勉強編造著理由,同時用力否定著自己心底那個荒誕的念頭,“是我們太想媽媽了,所以覺得什么都帶著悲傷。睡吧,爸爸在這里陪你。“

他沒再說話,身體卻依然緊繃,像一根隨時會斷裂的弦。那一晚,我守在他床邊,幾乎沒有合眼。耳邊似乎總縈繞著一種極細微的、若有若無的啜泣聲,混雜在老房子夜晚各種木頭開裂、管道流水的雜音里,揮之不去。我甚至一度懷疑,那不是幻聽,而是真實存在的,從這棟房子的骨架深處滲透出來。

我試著帶他恢復一些“正常”的生活。周末帶他去鎮上的公園,那里有他以前喜歡的秋千和滑梯。但他只是坐在長椅上,抱著膝蓋,眼神呆滯地看著其他孩子嬉笑打鬧。陽光很好,灑在他蒼白的小臉上,卻絲毫驅不散他周身的陰郁。一個認識夏雨的媽媽帶著孩子過來打招呼,熱情地問小鳴要不要一起玩,小鳴卻像受驚一樣猛地站起來,躲到我身后,低聲說:“我想回家,爸爸……這里太吵了。”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沉默著,直到快到門口時,才輕輕說了一句:“家里……安靜。”那種對“安靜”的渴望,讓我心頭一沉。

情況并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好轉。小鳴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像一株正在枯萎的植物。他常常一個人,不是對著墻壁發呆,就是用手指無意識地在蒙塵的家具上劃拉著什么。他開始說一些更奇怪,甚至讓我感到恐懼的話。

“爸爸,墻上有眼睛。“一天傍晚,我們坐在客廳,壁爐里跳動著微弱的火光,他突然指著對面那面掛著夏雨大幅黑白照片的墻壁說。

我皺緊眉頭,心臟不規律地跳動起來:“小鳴,別再說這種話了,一點都不好玩。“

“是真的,“他眼神執拗,不像在開玩笑。他指著照片上方那片斑駁的墻面,“你看,那些裂縫……像不像一只閉著的眼睛?有時候……它會睜開,看著我。“

我強迫自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面墻因為年代久遠,確實布滿了細小的、如同蛛網般的龜裂紋路。在跳躍的壁爐火光映照下,光影交錯,那些裂紋扭曲、變形,竟真的在某個角度下,隱隱勾勒出一個巨大、模糊、仿佛帶著深深倦意的眼睛輪廓!我的呼吸一滯,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頭皮。但我不能讓小鳴看到我的恐懼。“你看錯了,是光線和陰影造成的錯覺。“我厲聲說,聲音卻有些發抖,“不許再看那面墻了!“

那天晚上,等小鳴睡著后(或者說,等他安靜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之后),我像著了魔一樣,再次獨自來到客廳。壁爐的火已經熄滅,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我站在那面墻前,這次沒有開燈。黑暗中,我死死盯著照片上方的那片裂紋。起初什么也看不清,但當我站立了足夠久,眼睛適應了黑暗后,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再次襲來!**冰冷、空洞、不帶任何情緒,卻又仿佛蘊含著千百年的悲哀,如同一個溺死者圓睜的雙眼,從墻壁的深處,穿透灰泥和時光,直勾勾地凝視著我。**

我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猛地喘過氣來,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逃回了臥室,反鎖上門,后背緊緊抵住門板,心臟狂跳不止。

也是在那周,夏雨最喜歡的那個老式音樂盒,那個放在客廳壁爐架上、已經很久沒動過的音樂盒,一天深夜,突然自己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那首《致愛麗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和詭異。我沖出房間時,音樂聲戛然而止,音樂盒安安靜靜地待在原處,蓋子緊閉。我疑神疑鬼地檢查,發條明明是松弛的。

我開始在網上搜索關于類似現象的解釋,試圖找到合理的、科學的依據,比如老房子的結構問題、低頻聲波等等,但所有找到的解釋都無法完全契合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這讓我更加不安,感覺自己正被拖入一個無法理解的泥潭。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悲傷真的會讓人的感官變得不可靠?是不是我和小鳴都因為過度思念夏雨而產生了集體幻覺?我寧愿相信是這樣。

版權:昆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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