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老虎？“蘇瑤捏著銀剪子修剪燈花，火苗“噗“地躥高，映得她半邊臉忽明忽暗，“你瞧見過真老虎沒？那畜生吃人前最愛瞇著眼打盹兒。“

小翠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瓷片，聞言縮了縮脖子：“小姐這話說得瘆人...“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刮進股穿堂風，吹得案上《孫子兵法》嘩啦啦翻頁，正停在“假癡不癲“那一章。

蘇瑤指尖輕輕地劃過泛黃的紙頁，忽然輕笑出聲：“你且瞧著，不出三日，我那好姐姐準要往我院里塞人。“說著拈起塊核桃酥，酥皮簌簌落在月白裙裾上，“這料子染上茶漬倒像潑墨畫，明兒讓繡房再裁兩件新衣服。“

“小姐！“小翠急得直跺腳，“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惦記著新衣裳？方才那送信的書生瞧著就不對勁！瞧著那眼珠子滴溜溜轉，活像...“

“活像黃鼠狼給雞拜年？“蘇瑤就著冷茶咽下那塊點心，袖口滑出半截繃帶——方才劃破的傷口早結痂了，“你倒是說說，那人腰間佩的什么玉？“

小翠撓著頭回憶：“青不青白不白的，瞧著像雕著...雕著個長翅膀的烏龜，對，感覺就像是個長翅膀的烏龜？“

“赑屃負碑，那是太學院門生的玉牌。“蘇瑤蘸著茶水在案上畫了個圖騰，“我那好父親這是要拿我當魚餌，釣大魚呢。“水滴順著桌沿往下淌，在青磚地上洇出個模糊的“謝“字。

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驚得小翠一哆嗦。蘇瑤卻盯著墻上晃動的影子出神——上輩子就是在這場夜宴，她被灌醉送進了謝家別院。那謝公子瞧著人模狗樣，袖口卻總沾著脂粉香。

“取我那件竹青繡纏枝紋的褙子來。“蘇瑤突然起身，發間那朵玉蘭落在妝奩盒上，“再把我娘留下的鎏金點翠簪找出來。“

小翠抱著衣裳回來時，正撞見自家小姐對著銅鏡往唇上抹口脂。十五歲的小姑娘眉眼尚未長開，可那嫣紅一點，愣是把七分顏色襯出了十二分的艷。

“小姐這是要...“

“既然要唱戲，總得扮個角兒。“蘇瑤指尖劃過衣襟上密匝匝的針腳，突然嗤笑出聲，“你瞧這纏枝蓮，繡娘怕是閉著眼縫的，花蕊都戳到葉子上去了。“

戌時三刻，前院傳來笙簫聲。蘇瑤扶著丫鬟的手穿過游廊，腕上珊瑚釧叮咚作響。月洞門外忽地閃出個人影，青竹紋袍角被風吹得翻飛。

“二小姐安好。“來人拱手作揖，腰間玉牌在燈籠下泛著瑩光，“這夜露重，怎的穿得這般單薄？“

蘇瑤退后半步，恰到好處露出腕上傷痕：“謝公子說笑了，小女子蒲柳之姿，怎比得上貴府嬌養的牡丹？“說著抬眼一瞥——果然瞧見對方袖口沾著抹胭脂色，跟今早蘇婉唇上那抹一模一樣。

假山后突然傳來窸窣響動，蘇瑤耳朵尖一動，突然踉蹌著往謝公子身上栽去。男子慌忙來扶，卻抓了個空——

“謝公子請自重！“蘇瑤厲喝聲驚飛檐下宿鳥，手中團扇“啪“地落地。暗處立即沖出兩個婆子，燈籠照得謝公子臉色慘白如紙。

游廊盡頭，蘇明拂須而立，眼底精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