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郡的秋霧裹著腐葉氣息滲進教堂石縫時，托馬斯神父正在擦拭圣餐杯。鉛玻璃窗外的沼澤地傳來渡鴉嘶鳴，這讓他想起上周為老約翰守靈時，尸體脖頸處那道被野狗撕咬狀的傷口。

“神父！“木門被撞開的瞬間，晨禱蠟燭的火苗險些舔上褪色的圣母像。鐵匠馬丁的皮圍裙沾滿泥漿，喉結在汗濕的胡須下滾動：“磨坊主的女兒...在圣水盆里...“

托馬斯抓起臨終油瓶沖出教堂。晨霧中，教區公墓的紫杉樹像佝僂的守夜人，露水浸透的麻布長袍緊貼著他小腿。當他踩著濕滑的墓石來到洗禮堂時，三只烏鴉正啄食門縫溢出的血水。十四歲的艾格尼絲·霍頓仰面漂浮在花崗巖圣水盆中，亞麻襯裙像水母觸須般舒展。她的金發間纏繞著祭壇用的常春藤，右手緊攥半塊黑麥面包——正是上周圣餐儀式分發的祝圣餅。

“圣弗麗德絲啊。“托馬斯在胸前畫十字。少女脖頸處的淤痕呈現環形，與沼澤地絞刑架上吊死鬼的勒痕截然不同。更詭異的是她腫脹的左腳掌，五枚鐵釘穿透皮肉釘在盆底，傷口泛著詭異的靛藍色。

治安官到來前，托馬斯用銀質圣牌觸碰水面。牌面圣凱瑟琳像的瞳孔突然蒙上白翳——這是他在巴黎大學學到的驗毒古法，說明圣水摻了烏頭汁。當他掀起少女裙擺檢查胎記時，發現她大腿內側用火漆印著殘缺的牧羊杖紋章。

“這是領主的標記。“隨后趕來的老助祭倒抽冷氣，“但威廉老爺的紋章該是雙頭鷹...“

托馬斯用亞麻布裹住少女右手。掰開僵直的手指時，黑麥面包碎屑里滾出半枚橡子，表面刻著歪斜的諾斯字母。這種文字早在百年前就被教會禁止使用，如今只有沼澤深處的異教村落還有人記得。

治安隊的馬蹄聲驚飛烏鴉。托馬斯迅速將橡子藏進袖口，轉頭看見磨坊主正用絞盤繩抽打哭嚎的妻子：“我早說別讓這賠錢貨去領主廚房幫工！“

“死者最后出現在哪里？“托馬斯攔住送奶農婦。對方躲閃著眼神，直到他亮出主教賜予的銅十字架。

“上周圣米迦勒節...“農婦的粗布頭巾在顫抖，“艾格尼絲給威廉老爺送新磨的面粉，回來時裙子上沾著酒漬...“

托馬斯突然注意到洗禮堂門楣的異常。石刻的“IN NOMINE PATRIS“銘文下方，有新鮮刮痕暴露出底層的諾斯語咒文。當他用指尖抹去青苔，治安官的長劍已橫在頸間。“神父最好解釋下，“治安官踢翻浸血的圣水盆，“為何死者手中會有您主持圣餐用的祝圣餅？“

泥水漫過托馬斯磨損的靴尖。盆底鐵釘排列成五芒星陣，中央粘著半片羊皮紙——正是他昨晚寫給林肯主教的密信殘頁，內容關于領主非法提高十一稅。

霧靄深處傳來沼澤巫醫的骨笛聲。托馬斯望著被抬走的尸體，在少女蒼白的耳垂后方發現三個細小的孔洞，排列方式與領主城堡箭窗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