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我撿到一個沒人管的小混混。

他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對世界充滿了戒備。

我竭盡全力想要溫暖他，卻始終無法觸及他那堅硬外殼下隱藏的柔軟。

直到有一天，他的青梅出現了。

我才恍然大悟：他并非沒有溫情，只是從未對我展露。

離開的那天，我編造了一個謊言，告訴他我會很快回來，然后再也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七年后，片場重逢。

已成為影帝的他緊緊抓住我的手，眼中滿是憤怒與不解：

“不是說‘很快回來’的嗎？”

1.

我的手心因緊張而冒汗。

新晉影帝陸墨就在我身后幾步之遙。

只要我轉身，就會與他四目相對。

副導演說：“陸老師，下一場戲是與舊愛重逢，您盡量演得留戀和不舍一些。”

陸墨聲音很冷：“留戀？”

“前女友我早都忘了，還有什么可留戀的。”

他的聲音依舊如從前那般低沉冷漠。

十八歲那年，他就是用這樣冷漠的語氣叫我——

“蘇橙。”

身后的對話仍在繼續。

副導演說了什么，我沒聽清。

作為那個被拋棄的“舊情人”，我也無意與他相認。

等戲拍完，我們就各自散去，不再有交集。我正這么想著，

突然，同事高聲喊道：

“蘇橙，道具找到了嗎？”

瞬間，身后的空氣凝固了。

我抱起道具，小心翼翼地快步離開。盡量避免引起注意。

陸墨沒有追上來。

也許他沒聽見。

這是我擔任副導演助理的首個重要項目。

入組前，我就已經知道男主角是陸墨，但我從未想過我們會在這樣的情境下重逢。

他是我的初戀，演技出眾，三十歲就榮登影帝。

我曾猶豫要不要接這份工作。

最終我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我還是來了。

我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讓他發現我。

否則，我就完蛋了。

因為七年前的分手，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我在信中寫道：

“我早就知道你的家庭背景。接近你，只是想借助你家的影響力，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叛逆的男生，我更喜歡成熟穩重的男生。以后別再見面了，再見。”

文字看似灑脫，但我離開時心情卻是無比慌亂。

我不知道陸墨看完那封信會作何感想。

但以他斤斤計較的性格，要是被他發現，我可能會被趕出劇組。

2.

同事感嘆道：“陸墨本人比銀幕上還要帥氣，明星就是明星啊。”

“我最喜歡陸墨的氣質！儒雅又不失陽剛，嘖嘖，他上學時肯定是校草吧？”

我險些笑出聲來。

陸墨？校草？

他上學的時候是校霸，同學見了都躲的那種。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他剛與一伙街頭混混廝打過，身上帶著多處淤青。

在瓢潑大雨中，路人都行色匆匆，他癱坐在路邊一動不動。

直到我靠近，他才抬眼，冷冷的說：

“滾開。”

他那時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頭受傷的猛獸，隨時可能會撲上來撕咬我。

但我沒有退縮。

而是將一把傘撐在他頭頂上。

我輕輕搖頭，不再回憶。

片場喧囂吵鬧，我悄然溜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剛推開門，就被濃烈的酒氣嗆得連連后退。

陸墨倚在陰影中，手里握著半瓶威士忌。

他冷冷地注視著我。

一如當年。

四周昏暗寂靜。

我低頭準備離開。

陸墨卻開口了：“你在這里是做什么的？”

“助理。”

“新人就能做張導的助理，很有本事嘛。”

“謝謝陸老師。”

“你多大？”

“二十五。”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懶洋洋道：“同齡人，何必叫我老師？”

“其他人都這么稱呼您。”

“那再叫一聲。”

我：“嗯？”

我硬著頭皮喊道：“陸......陸老師。”

黑暗中，我看不真切，陸墨似乎勾起了嘴角？

但那是一種毫無溫度的、冰冷的笑。

看得我心里發毛。

然而，我又心存僥幸，他應該認不出我。

畢竟相比七年前，我幾乎判若兩人。

“陸老師，您休息，我先回去了。”我試圖結束這次意外的相遇。

“等等。”他又開口。

“你叫什么名字？”

陸墨突然發問。

“蘇橙。”我回答。

“有用過別的名字嗎？”他繼續追問。

“沒有。”

陸墨沉默了。

我背后滲出一層冷汗。

我以前叫宋蘇橙，后來改了名字。

他曾欺騙了我，如今我也瞞著他，算是扯平了吧。

3.

高一暑假，他告訴我自己無家可歸，孤身一人。

我信以為真。

以為他跟我一樣，是無人在意的可憐蟲。

我父母離婚后，各自有了新的家庭。

又分別有了孩子。

他們都不要我，我被寄養在姑姑家的地下室。

從小我就很乖巧。

因為乖一點，至少還有口飯吃。

我和陸墨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他酗酒斗毆，無法無天。

我內向安靜，除了學習，一無所知。

高二時我和陸墨分到同一個班。

沒人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甚至有傳言，說他無父無母，流落街頭。

我們在學校形同陌路。

但誰也不知道，每到深夜，陸墨就會悄然出現在地下室窗外。

我騰出一小塊地方，讓他打地鋪。

第二天，在姑姑一家醒來前，他又會無聲離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陸墨經常逃課，也總是帶傷。

每次，我給他上藥。

他都會說：“蘇橙，你能不能輕點？”

“叫我阿橙。”

“好吧，阿橙同學。”

阿橙是我的小名，是去世的外公取的。

比起蘇橙，我更喜歡這個稱呼。

陸墨頻繁光顧地下室，這讓我不禁覺得，他比我還要可憐。

同時，我還產生了一種錯覺——每當我上課時遇到困難，陸墨總會及時伸出援手；

每當我遇到麻煩時，陸墨總會挺身而出，說我是他罩著的。

我天真地以為我們之間有著不言而喻的默契。

直到后來，我才逐漸明白，他的原生家庭問題都是騙我的。

陸墨是星二代，家里擁有無數豪車名表。

他一件外套，就能買我一年的衣服。

他不過是借我來氣他家人罷了。

我是何時醒悟的呢？

大概就是在，顧瑾瑜出現的那天——

思緒被打斷了。

回到片場后，一杯咖啡塞到我手中。

同事說：“顧瑾瑜又來探班，給所有人買了咖啡。你快看！白富美跟影帝站在一起，簡直天生一對！”

我望向不遠處。

陸墨側著頭，正專注地聽著顧瑾瑜講話。

突然。

陸墨似有所感應。

向我看了過來。

我立刻低下頭。

再抬眼時，陸墨并沒有在看我。

仿佛方才只是我的錯覺。

顧瑾瑜還在說話。

“阿墨，殺青后你陪我去米蘭時裝周。”

她的語氣神態，與七年前一模一樣。

我不禁又陷入沉思。

高中時，我和陸墨一直保持著純潔的同學關系。

直到高考結束。

那個暑假，我和陸墨才開始交往。

牽手、擁抱、初吻……

陸墨表現得不冷不熱，既不熱情也不排斥。

他始終說不出一句溫柔的話。

陸墨從未帶我見過他的朋友。

有一次，我去酒吧找他，本想給他一個驚喜。

他卻面無表情，不耐煩地說：“以后別來這種地方。”

那時我也沒多想。

直到，顧瑾瑜出現。

我才逐漸明白，他不是生性冷淡，只是不愿意為我費心而已。

4.

顧瑾瑜身著一襲時尚連衣裙，妝容精致得無可挑剔。她如一道璀璨的星光，突然闖入我的視線。

“阿墨，怎么會在這遇到你？”

顧瑾瑜瞥了我一眼，眼中警惕盡顯：“阿墨，這位是？”

“我是陸墨的女朋友。”

“開什么玩笑？阿墨怎么可能看上你這種人？我才是他未來的妻子，我們家族早有約定。”

“胡說八道。”

陸墨面色陰沉，直接把顧瑾瑜推開。

“別聽她胡言亂語，什么約定我根本不承認。”

但他的解釋聽起來蒼白無力。

后來陸墨的父母找到我，我才知曉，陸墨竟是娛樂圈的太子爺。

他的家族幾乎掌控著整個娛樂圈的命脈。

陸墨與父母關系極其惡劣。

他特意從私立名校轉到普通高中。

還刻意不回家。

他的父母長年在外，對兒子漠不關心，根本不了解他的日常生活。

那天談話結束時，他父親對我說：

“小姑娘，你可能不知道，陸墨這個孩子叛逆得很。他和你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氣我們罷了，根本不是真心的。這孩子以前沒少干這種事。你不信的話，可以仔細留意一下他對瑾瑜的態度。他心里惦記的其實是瑾瑜，只是從小一起長大，他自己都沒察覺罷了。”

“姑娘，你和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這番話如同晴天霹靂。

隨后我發現，他父親所言非虛。

雖然嘴上說煩顧瑾瑜，但陸墨對她總是格外包容。

有一次，顧瑾瑜剛剛嘲笑完我的窮酸樣，下一秒看到陸墨，立刻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阿墨，蘇橙剛才叫了一群女生要欺負我！”

陸墨突然緊張起來：“瑾瑜，我不是告訴過你，別招惹她嗎。”

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陸墨并非無情，只是對我無情罷了。

八月底，我接受了陸墨家人的提議。

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得以出國深造。

以我的家庭條件，這或許是此生唯一的留學機會。

臨行那天，我對陸墨說想去買個冰淇淋。

陸墨下意識掏出錢包：“隨便挑，不用在意價格。”

我擺了擺手說：“不用了，我...我馬上就回來。”

“嗯，我在這等你。”

然而，我再也沒有回去。

按照陸墨父母的要求，我留下一封冷酷的分手信，想要徹底斬斷陸墨的念想。

這段僅僅持續了三個月的初戀，隨著夏天的結束，悄然凋零。

我改了名字，與過去的一切徹底告別。

5.

我深知這次機會來之不易，于是努力充實自己，學會了化妝和穿搭。

我不僅改變了名字，連外表也煥然一新。再加上陸墨父母刻意隱瞞，陸墨根本無從找起。

在他眼中，我恐怕已經不復存在。

但關于陸墨的消息，我卻時常聽到。

我離開后，他選擇了復讀，最后考入中戲。

大學期間開始他的演藝事業，星途一片坦蕩。

他在鏡頭前沉穩優雅，迷人的眼神讓粉絲為之傾倒。

與當年判若兩人。

我想，時間改變了所有人，我也不例外。

又一個疲憊的工作日結束，我渾身酸痛。

身旁的同事卻興奮異常。

“天吶！這張照片簡直帥呆了！！”

“什么照片？”

“陸墨的新劇路透！熱搜第一！”

我忍不住湊近看了一眼。

一張抓拍引發了網友熱議。

“陸墨這場重逢前任的戲，眼神演技炸裂！”

“陸墨把男一號的靈魂都演活了！！”

照片中，陸墨目視遠方。

舉手投足間盡顯從容。

眼底卻燃燒著一簇炙熱的火焰。

更令我心驚的是——照片邊緣，他凝視的方向。

那個模糊的背影。

竟然是我。

次日，拍攝繼續。

女主角突然發生意外，需要就醫。

這場男女主的關鍵對手戲，耽誤不得。

導演焦急萬分，最后決定先找個替身，拍攝陸墨的部分。

陸墨堅持要親自挑選替身。

我躲在人群最后方。

但陸墨的視線卻直接鎖定了我。

“就她了。”

我一時愣住。

導演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催促我趕緊換上女主角的戲服。

我只需要背對鏡頭。

但為了以防萬一，化妝師還是給我做了簡單的造型。

站在陸墨面前時，他似乎有片刻的恍惚。

我不敢與他四目相對。

陸墨開口問道：“很緊張？”

“我從未演過戲。”

“你不必演，只要聽我說臺詞就好。”停頓片刻，他又補充道，“放松些，緊張會讓你的肢體變得僵硬，鏡頭會拍出來的。”

“明白了。”

“可以試著深呼吸，調整一下狀態。”

“多謝陸老師指點。”

“嗯，待會兒鏡頭會對準我，你只需要聽我說臺詞。還有——”

陸墨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還有什么？”我抬頭看他。

“還有，我的冰淇淋呢？”

陸墨一字一句地說著，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與當年如出一轍。

他緩緩伸出手。

“蘇橙，七年過去了，應該買好了吧？”

糟糕。

這是我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陸墨顯然早就認出了我。

恰巧這場戲，正是男主角闊別多年后，對女主角的深情告白。

6.

我怔怔地望著他，心想那或許就是他想傳達的真意。

但現實中的陸墨，從未向我吐露過心聲……

鏡頭停止后，導演贊許地看向我。

“小蘇，你的表現相當出色，方才的眼神傳神極了。”

我：……

莫非，我們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真情？

此后的拍攝，陸墨指定我為他的對接人。

我暗自叫苦，陸墨背后勢力龐大，連導演都不敢輕易得罪，此時欽點我，豈非變相懲罰？

我從普通助理一躍成為副導，專門服務陸墨。

幾乎全天候都得圍著他打轉。

而我的工作遠不止于此。

譬如，劇組需要調整大型布景。

我正要指揮工作人員，陸墨卻突然出聲。

“去給我買杯咖啡。”

除了咖啡，他還列了一長串零食清單。

明明可以叫外賣，卻偏要我親自跑腿。

同事們卻都羨慕我能借機偷閑。

買回來后，陸墨卻興致缺缺。

“突然沒胃口，你處理掉吧。”

就這樣，在陸墨手下工作一周，我竟不知不覺胖了些。

漸漸地，同事們也察覺到異樣。

“他是不是故意買給你吃的？”

“不可能。”

“但他對你的容忍度明顯更高。”同事說，“陸墨向來嚴苛，這部戲他公司也有投資，之前的副導都被他批評過，唯獨你從未被他責備。”

“純屬巧合罷了。”我矢口否認。

他不為難我就已經是萬幸。

這些流言，很快就傳到了顧瑾瑜耳中。

顧瑾瑜急匆匆趕到片場。

“你就是阿墨的新助理？”

我不禁糾正道：“是副導。”

“年紀輕輕，真能勝任這么重要的職位嗎？”

“顧小姐，請不要質疑專業人士。”

顧瑾瑜上下打量我半天。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恐怕您記錯了。”

我無意與她寒暄，專注于手頭的工作。

顧瑾瑜冷哼一聲：“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我疑惑的看著她：“？”

“別以為阿墨重用你，就有機會往上爬。奉勸你認清自己的位置，否則最后只會自取其辱。”

“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和阿墨從前的女朋友有幾分相似。”

顧瑾瑜說完，靜待我的反應。

他以為我會因被當作替身而傷心難過。

可我只是疑惑地看著他：“然后呢？”

“他重用你，不過是把你當替身罷了，并非真的欣賞你！阿墨恨那個女人入骨，你也別太得意忘形！”

我放下手中的文件，平靜地看著他。

“既然恨之入骨，又何必找個替身？這不是自相矛盾嗎，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