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霄天域最南端的玄霧山脈終年霧氣繚繞，七十二峰如利劍般刺破云海。山腳下雜役院的青瓦房舍間，一個瘦削的身影正在晨霧中揮汗如雨。

“三百九十七、三百九十八...“云澈咬著牙，單臂支撐身體做著倒立俯臥撐。汗水順著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在青石板上洇開深色痕跡。十七歲的年紀，他的眼神卻比同齡人沉穩許多，左眉上那道寸許長的疤痕讓清秀面容平添幾分堅毅。

“云師弟！“院門被猛地推開，胖乎乎的雜役弟子王富貴氣喘吁吁地跑來，“執事長老找你，說是藥園那邊的活計...“

云澈翻身站起，麻利地套上灰色粗布短衫。衣襟下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顯示著這具身體蘊含的力量，與外表文弱書生的氣質形成奇妙反差。

“多謝王師兄。“他抓起掛在梨木架上的粗麻毛巾擦了擦汗，從床底陶罐里摸出最后三枚銅錢塞給對方，“這是上次借的。“

王富貴搓著手推辭：“這怎么好意思...“

“拿著。“云澈將銅錢拍在他掌心，嘴角揚起溫和的弧度，“說好月底還的。“

穿過七拐八彎的石板路，晨霧漸漸散去。山腰處傳來悠揚鐘聲，那是內門弟子早課的信號。云澈抬頭望了眼隱在云霧中的飛檐翹角，加快腳步。

藥園執事趙長老正在清點藥材，見云澈來了，頭也不抬地指向西南角：“那三畝靈霧草今天必須除完雜草，酉時前晾曬好入庫。“

“弟子明白。“云澈恭敬行禮，目光掃過架子上那本《百草圖解》。這是他每天最期待的時光——干完活后能蹭著看會兒書。五年前家族變故后，他被玄霧宗收留當雜役，這些藏書是他唯一能接觸到的修煉資源。

正午烈日當空時，云澈忽然捂住胸口蹲下。一陣尖銳疼痛從心口蔓延，仿佛有燒紅的鐵釬在體內攪動。他顫抖著摸向懷中玉佩——家族留下的唯一物件，此刻正發著詭異的青光。

“這是...“疼痛稍減，他驚愕發現眼前的世界變了。藥草周圍漂浮著彩色光點，紅色聚集在花朵，綠色纏繞莖葉，藍色沉淀在根部。當他伸手觸碰，那些光點竟如受驚的魚群般四散開來。

遠處傳來腳步聲，云澈慌忙收起玉佩。來人是藥園總管之女蘇沐雨，一襲淡綠羅裙襯得肌膚如雪，杏眼里含著溫柔笑意。

“云師兄，我給你帶了些點心。“少女將竹籃放在田埂上，取出還冒著熱氣的蔥油餅和涼茶，“聽說你早飯都沒吃就來了。“

云澈局促地在衣服上擦手：“蘇師妹，這不合規矩...“

“我爹去主峰議事了。“蘇沐雨抿嘴輕笑，鬢角碎發被微風拂起，“快吃吧，涼了就不香了。“她蹲下身，纖白手指熟練地撥開雜草，“我幫你一起弄。“

陽光透過樹葉斑駁灑在少女側臉，云澈一時看得有些出神。蘇家是玄霧宗附屬家族，蘇沐雨自幼顯露藥理天賦，卻從不對雜役弟子擺架子。

“聽說下個月宗門大比要提前了。“蘇沐雨突然說道，“這次雜役弟子也能報名呢。“

云澈手指一顫：“當真？“

“嗯，掌門師祖說要廣納人才。“蘇沐雨眼中閃著狡黠的光，“我覺得云師兄肯定能行，你偷偷練的那些招式...“

“噓！“云澈緊張地環顧四周，“別讓人聽見。“

傍晚收工時，云澈借口留下整理藥架，等所有人都離開后，他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本破舊的《玄霧心法》。這是他從垃圾堆里撿來的殘缺抄本，只有前三層口訣。

當玉佩貼近書頁時，奇跡發生了。殘缺的文字如蝌蚪般游動重組，空白處浮現出全新的內容。云澈瞪大眼睛，這竟是完整版的《玄霧心法》！更驚人的是，書中還多出一篇名為《靈樞初解》的陌生經文。

“心樞開，則七情通達...“他輕聲誦讀，體內靈力突然自行運轉，在胸口形成微小漩渦。劇痛再次襲來，但這次伴隨著某種奇妙的明悟——他能感知到蘇沐雨留在籃子里的溫暖心意，能察覺到趙長老嚴厲外表下的憂慮，甚至能隱約感應到三里外膳堂里雜役們的疲憊情緒。

一個月后，玄霧宗演武場旌旗招展。三年一度的宗門大比如期舉行，連平日難得一見的內門精英都悉數到場。云澈站在雜役弟子隊列末尾，手心全是汗水。

“那不是云家的小子嗎？“觀禮臺上，執法長老吳天雄瞇起眼睛，“居然敢來參賽？“

身旁丹堂首座輕搖羽扇：“聽說他每日丑時就起來練功，倒是有些毅力。“

“哼，沒有靈根的廢物罷了。“吳天雄冷笑，“當年云家仗著祖傳功法目中無人，如今...“

他的話戛然而止。場中突然爆發驚呼，只見云澈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掌法，連續擊敗五名外門弟子。最令人震驚的是，他竟能預判對手每一次出招，仿佛能讀懂對方心思。

“此子有古怪！“吳天雄猛地站起，“他用的不是本門武功！“

高臺主座上，一直閉目養神的玄霧宗掌門清微子緩緩睜眼。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靈樞感應...有意思。“

與此同時，山門外走來一位白衣女子。她背負長劍，眉目如畫卻冷若冰霜，所過之處地面凝結薄霜。守門弟子剛要阻攔，女子抬手亮出一枚紫色玉簡。

“凌霄劍宗，凌霜。“她聲音清冷，“奉師命前來觀禮。“

場中比試已到關鍵時刻。云澈面對的是外門排名第三的周炎，對方火系功法霸道非常，幾次險些將他逼出擂臺。

“雜役就該有雜役的樣子！“周炎獰笑著雙掌推出，熾熱掌風灼得云澈面皮生疼。

千鈞一發之際，云澈胸口突然爆發出青色光芒。他仿佛進入某種玄妙狀態，眼中世界變得緩慢清晰。周炎靈力運行的軌跡，肌肉發力的征兆，甚至情緒波動的變化都歷歷在目。

“左肩，半寸空隙。“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云澈本能地側身突進，一指精準點中周炎肩井穴。高大少年頓時如爛泥般癱軟在地。

全場嘩然。一直冷眼旁觀的凌霜突然握緊劍柄，眼中閃過震驚之色：“這是...心劍感應？“

云澈茫然地看著自己手指，還沒從奇異狀態中回過神。忽然，他感覺有道冰冷目光刺在背上。轉頭望去，只見觀禮臺角落站著個紅裙女子，約莫十八九歲年紀，眉心一點朱砂痣妖冶奪目。當兩人視線相接時，女子竟對他眨了眨眼，唇形無聲地說：“找到你了。“

玉佩在懷中劇烈發燙，云澈心頭狂跳。這女子周身縈繞的氣息既非人族也非普通妖族，而是某種更為古老神秘的存在。

“雜役院云澈，晉級十六強！“執事高聲宣布，打斷了他的思緒。

歡呼聲中，云澈沒注意到掌門清微子與幾位長老交換的眼神，也沒發現凌霜已悄然離席向他走來。更不會知道，此刻在九霄靈界最高處的紫霄天域，某座塵封萬年的古碑突然裂開了一道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