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桃源村。

“娘！您不能這樣啊，有什么話您好好說，實在是生氣，打我罵我都好，您這樣拖拽，荷花她受不住啊，會受傷的。”

周巧娘剛從地里忙活回來，又累又餓的，以為回到家就能吃上飯，沒想到一進院子，就看到婆婆孫程氏拖拽著自己唯一的女兒要出門。

女兒荷花眼淚流了一臉，鼓足了力氣往后仰，不愿意跟自家奶奶走。

周巧娘看到這，以為婆婆是又氣不順了拿荷花撒氣，趕緊跑過去想阻攔。

孫程氏本來就心煩，看孫荷花這死丫頭還卯著勁兒和自己拉扯，氣急了就就直接踹了孫荷花兩腳，然后拖著荷花就往外走。

孫荷花小小的身體當然不敵孫程氏一個大人了，被踹了兩腳后就直接癱倒在地上了。

孫程氏也不管，直接拖著人就在地上拖行，拖出長長的一條痕跡來。

周巧娘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一把就抓住了孫程氏的手。

“娘！你有話好好說，我們知錯了，求你放過荷花吧，我會教訓她的！”

不問緣由，周巧娘第一反應就是道歉求情，顯然不是第一次這么做了。

吵鬧中，剛從地里回來的幾個人才知曉了今日這場鬧劇的緣由。

原來，是孫程氏覺得家里太窮，養不起那么多人了，就想賣了孫荷花這個賠錢貨，還能換些銀兩。

“什么？娘你要賣了荷花？她才六歲，您要是將她賣了，那她可就真沒有活路了啊！我求求您了娘，我以后干活一定會更加賣力的，荷花也有一直在幫忙干活，不會吃白飯的！”

周巧娘半抱著孫荷花，坐在地上，還彎腰作勢要磕頭，只是姿勢不便，頭磕不到地上。

“是啊娘，等地里活忙完了我就去城里找活干，一定會好好賺錢養家的，求娘不要賣了荷花，兒子就這一個孩子啊，她，她也是您的孫女啊……”

荷花爹孫志剛也上前抓住老娘的手，乞求她不要賣了自己唯一的血脈。

“哼，老娘才不稀罕一個賠錢貨呢，看著就礙眼，今天誰說什么都不好使，除非你們現在給老娘五兩銀子，不然這死丫頭老娘賣定了！”

“娘，你這不是為難兒子呢嗎，我們大房賺的銅板一個不少全交給娘了啊，我上哪兒去找五兩銀子啊?！?

“那就滾開！這死丫頭一天干不了什么活，還要吃老娘的糧食，老娘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難得現在有人牙子在買小丫頭，正好換了銀錢還能讓家里過的寬裕些！”

孫程氏甩開大兒子的手，又去拉孫荷花。

頓時母女倆的哭聲求情聲齊齊響起，還有其他人勸阻的聲音，十分雜亂。

孫程氏踹開周巧娘，又甩了她一巴掌，然后拖著孫荷花就要跨過院門去了。

“娘！爹！我不要被賣，我不要離開爹娘！”

孫荷花之前只敢咬著牙用力和奶奶對抗，把嘴唇都咬出血來了，這會兒看爹娘回來了，才松開了死死咬著嘴唇的牙，哭喊起來。

孫程氏才不管他們這一家子呢，從大到小都是廢物。

她不管不顧就拖著人往外走，十分著急，再晚些人牙子只怕都要等不及走了。

孫家二房孫志強和錢玉嬌一開始只是皺著眉看著，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才上前阻攔，不過也只是勸著沒有敢多用力。

怕老娘轉移戰火啊，畢竟老娘也沒有多疼他們的兒子，加上他們兩口子也不太得老娘的喜歡，就有些慫。

孫程氏的小女兒孫彩姑和二兒子家的的小孫子孫博文本來是不敢過去的，只是跟著哭。

現在看大人們都回來了，這才敢上前，不過也不敢阻攔孫程氏，只是拉著孫荷花的衣服，不讓她被拖走。

人一多，場面就混亂了。

孫程氏也不知道是被誰絆倒了還是被誰推倒了，在拉扯中一個重心不穩，后腦勺結結實實就磕到了院中的石頭上，那石頭是因為太大，又埋太深，才沒能清理掉的。

石頭露出來的部分還不小，因為較為平坦，平時還會用來晾曬一些東西。

此時孫程氏腦袋磕在上面，倒是沒出血，但人一下子就沒動靜了。

現場靜了一瞬，然后大家才手忙腳亂去扶人。

結果一下子還沒能把人扶起來，孫程氏就跟一個死人一樣，烏青著一張臉，重得要死。

大家就只是把孫程氏挪了一下位置，離那石頭遠了一些。

“沒，沒氣了！”錢玉嬌顫抖著把手指從孫程氏的鼻前收回來，失聲尖叫。

聽到她這話，大家瞪大眼睛，全都是不敢置信的模樣。

這老婆子潑辣一世，就這么沒了？

大家也紛紛伸出手指，去探孫程氏的鼻息，然后一個個都跟天塌了一樣，一屁股癱坐到了地上。

他們是害怕孫程氏，心里也都有不滿，倒也沒想要她死啊。

“我有罪，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婆婆，如果剛剛沒有那么用力拉扯荷花，婆婆也不會……”

周巧娘癱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直挺挺躺著毫無動靜的婆母，心如死灰。

她把婆婆害死了，她成殺人犯了……

周巧娘好歹還能哭出來，旁邊的孫志剛幾人都嚇傻了，呆愣愣看著反應不過來。

剛剛不是還在吵著鬧著要把孫荷花賣了嗎，怎么轉眼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還有孫荷花，明明上一秒還在被奶奶和娘一人一邊拉扯著，突然奶奶一聲尖叫，場面一下子就安靜了，她這個待宰的羊羔也被丟在原地無人在意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眾人都已經撲到了奶奶身邊，哭著喊著推搡孫程氏的有，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么辦的也有。

小姑娘雖然害怕，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奶奶，可是聽家人說奶奶死了，也顧不上她要賣掉自己的事，也哭著跪到了旁邊。

程晴被吵得耳朵都要炸了，本來就磕到了的腦袋，也因為一大股陌生記憶的涌入而疼的要死。

她腦子混亂著，加上身邊人此起彼伏的哭喊聲，一時也分辨不出這些人喊的什么，更是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么處境了，只是本能的睜開了眼睛。

剛睜開眼，就被天上曝光的太陽光晃了眼，來不及看看清周圍都是什么人在吵，程晴就趕忙又閉上了眼睛，同時抬手擋了擋。

剛還跟著哭嚎的錢玉嬌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嚇得哭聲都卡在了喉嚨里。

“她，她她……”錢玉嬌顫顫巍巍抬起手指著程晴，打著嗝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其他人都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正忘情哭著呢，根本就沒有發現程晴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