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shù)奶液嗽以趯O悟空腦門上時(shí)，他正躺在瀑布邊的青石板上曬太陽。

金毛尾巴不耐煩地甩了甩，指尖剛觸到那顆桃核，掌心忽然騰起一團(tuán)灼熱的金光。

“燙！“孫悟空翻身滾下青石，五指張開又攥緊。

那金光順著指縫鉆入血脈，在他后頸燙出七十二道蓮花紋路。

整座花果山的云霧突然靜止，連瀑布都凝成水晶簾般的冰棱。

“七十二變......“他盯著掌心喃喃自語，耳畔炸開萬千生靈的咆哮。

待回過神來，右手已化作覆滿金鱗的龍爪，輕輕一揮便削平了半座山崖。

“猴哥！“豬八戒叼著烤魚從松林里鉆出來，油光發(fā)亮的獠牙差點(diǎn)戳到呆立的沙僧。

兩人望著滿地碎石，只見孫悟空化作的玄色巨蟒正盤在斷崖邊，猩紅蛇信卷起塊磨盤大的巖石，“咔嚓“咬成齏粉。

沙僧肩頭青銅甲片叮當(dāng)作響：“七十二變不是只能變些障眼法？“

“障眼法能噴火燒禿俺老豬的尾巴？“豬八戒心疼地摸著焦黑的鬃毛——方才孫悟空變成的火鳳凰差點(diǎn)燎了他的屁股。

此刻那潑猴正化作三頭六臂的羅漢金身，六只手掌輪流拍打水面，激起的浪花把整片桃林澆得枝歪葉斜。

孫悟空變回原形躍上云頭，金箍棒往霞光里一攪，萬里晴空頓時(shí)扯出七彩漩渦。

他踩著筋斗云俯沖而下，落地時(shí)化作豬八戒模樣，挺著圓滾滾的肚皮學(xué)那夯貨說話：“呆子，今晚的烤山雞得給爺爺留條腿！“

真豬八戒氣得九齒釘耙往地上一杵，方圓十里的松果噼里啪啦往下掉。

沙僧突然拽住兩人，古銅色面龐繃得死緊：“靈力波動(dòng)不對(duì)。“

孫悟空還在嬉笑的臉驟然煞白。

他踉蹌著扶住歪脖子松樹，七十二道蓮花紋路正在皮膚下瘋狂游走，每道金紋都像抽水的虬龍。

方才威風(fēng)凜凜的金箍棒“當(dāng)啷“墜地，砸得青石板裂開蛛網(wǎng)紋。

“變......變不動(dòng)了......“孫悟空蜷縮成團(tuán)，金色毛發(f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

他試著抬指想變只蝴蝶，指尖只冒出一縷青煙。

豬八戒扒開他后頸的毛發(fā)倒抽冷氣：“蓮花瓣在合攏！“那些璀璨的金紋正像凋謝的花萼般片片收束，每閉合一瓣，孫悟空喉間就溢出一聲悶哼。

“七十二變要吞靈力。“沙僧突然解下腰間葫蘆，暗紅液體汩汩流入孫悟空口中。

這是他用三百妖丹煉制的血露，往常半滴就能讓重傷的妖兵生龍活虎。

孫悟空卻突然弓身干嘔，血露混著金芒噴在草地上，灼出七十二個(gè)冒著青煙的小坑。

豬八戒急得直扯耳朵：“尋常靈力補(bǔ)不進(jìn)！“

暮色染紅瀑布時(shí)，孫悟空已經(jīng)虛脫得說不出話。

他倚在靈石上，看豬八戒焦躁地繞著水潭轉(zhuǎn)圈，九齒釘耙把潭底卵石都刨成了粉末。

沙僧突然按住同伴的釘耙，目光投向東南方逐漸亮起的星子。

“我去尋古籍。“沙僧解下護(hù)心鏡塞給豬八戒，“你守好靈力外泄的痕跡。“

豬八戒盯著護(hù)心鏡里流轉(zhuǎn)的暗紋，突然一拍大腿：“老豬想起個(gè)地方！“他抄起釘耙就往云里鉆，肥碩身軀撞散了一群歸巢的仙鶴，隱約傳來句“等俺打聽......“，后半截話早被獵獵天風(fēng)吹散了。

孫悟空想笑，喉嚨卻嗆出金粉似的碎光。

他望著掌心逐漸熄滅的蓮花紋，第一次察覺花果山的晚風(fēng)這么冷。

瀑布又開始奔流，每聲轟鳴都像在嘲笑他白天的狂妄。

豬八戒撞破三十三重云霧回來時(shí)，懷里揣著的蟠桃都磨成了桃泥。

他抹了把臉上的星輝，九齒釘耙往云頭一插，扯著嗓子就嚎：“老孫！

東南三百里......“

話沒說完就被金鱗閃爍的猴爪捂住嘴。

孫悟空渾身覆滿龍鱗，頭頂珊瑚角正往他鼻孔里鉆。

沙僧抄起降妖寶杖架住兩人，古銅色臂膀暴起青筋：“收聲！“

整座水簾洞簌簌落灰。

孫悟空蜷在石座上，七十二道蓮花紋竟從脖頸爬到了腳踝，金芒明滅如同呼吸。

他每喘口氣，洞府里就多出個(gè)新物件——石桌長(zhǎng)出孔雀尾羽，酒壇生出八條蟹腿，連豬八戒的釘耙都開滿了桃花。

“這靈泉水怕是不好取。“豬八戒從懷里掏出團(tuán)發(fā)光的霧靄，那霧氣里裹著張殘破的星圖，“問遍二十八宿才探到，靈泉谷的泉水要月圓夜......“

“等不得！“孫悟空突然暴喝，整座洞府瞬間鋪滿冰霜。

他左眼燃著三昧真火，右眼卻結(jié)著寒冰，掌心剛聚起的金光“噗“地炸開，把石座轟成了齏粉。

沙僧突然甩出降妖杖上的青銅鎖鏈，絞住孫悟空亂竄的金毛尾巴：“靈力反噬，戌時(shí)三刻要入魔。“鎖鏈上三百妖文逐一亮起，孫悟空周身金紋總算暫緩侵蝕。

豬八戒趁機(jī)抖開星圖，肥碩手指戳得霧氣四濺：“今夜子時(shí)便是月圓！“

孫悟空掙開鎖鏈時(shí)，七十二變竟化作七十二道重影。

他踉蹌著撞碎洞門，金箍棒往東南方一指：“走！“話音未落已化作玄鳥沖天而起，漫天金羽卻半途變成冰雹，砸得花果山萬獸奔逃。

沙僧解下腰間七個(gè)青銅葫蘆，揚(yáng)手拋向七個(gè)方位。

葫蘆口噴出血色符文，在空中織成張遮天巨網(wǎng)。

豬八戒踩著釘耙追上去，肥肉在狂風(fēng)中抖成波浪：“猴哥！

你的筋斗云......“

話沒說完就被颶風(fēng)掀了個(gè)跟頭。

孫悟空此刻正陷在詭異的變化里——鵬鳥左翼突然化作石雕，蛟龍尾巴無端生出蓮花。

他索性現(xiàn)出原形，金箍棒往云層里攪出個(gè)漩渦，卻見東南天際聚起鉛灰色云團(tuán)。

“要糟！“沙僧突然擲出降妖杖，青銅鎖鏈纏住孫悟空腳踝。

七枚血葫蘆同時(shí)炸開，化作血霧裹住三人：“東海龍王在布雨......“

驚雷劈落時(shí)，孫悟空正變成山巒大小的避雷針。

千萬道電蛇順著金箍棒竄遍全身，燒得他七十二變徹底亂了章法。

豬八戒掄圓釘耙要擋，卻被暴雨澆得現(xiàn)出原形——竟是個(gè)渾身黑毛的野豬精。

“收不住變化了！“孫悟空在雷暴中嘶吼，金瞳淌出血淚。

他時(shí)而化作參天巨樹被閃電劈成焦炭，時(shí)而變作游魚在暴雨中窒息。

沙僧咬破舌尖噴出精血，青銅鎖鏈瞬間暴漲百丈：“落地！“

三人砸進(jìn)沼澤時(shí)，孫悟空正變成塊吸水海綿。

泥漿裹著腐葉往他七竅里鉆，金紋被污濁染成墨色。

豬八戒獠牙戳進(jìn)古樹根系，九齒釘耙勾住兩人腰帶：“抓穩(wěn)！“

沼澤突然沸騰如滾粥。

無數(shù)白骨手臂破泥而出，扯住孫悟空亂變的形體。

沙僧降妖杖插進(jìn)鬼手堆里，三百妖文燃起青火：“是往生者的怨氣！“

孫悟空突然發(fā)出非人嘶吼。

他渾身金紋炸成光繭，七十二變竟同時(shí)顯現(xiàn)——鵬首、龍身、麒麟爪、孔雀尾......萬千生靈在他軀殼上爭(zhēng)奪控制權(quán)。

暴雨沖刷著這具扭曲的軀體，金箍棒哀鳴著縮成繡花針。

“定魂訣！“沙僧突然咬破十指，血珠在空中凝成卍字印。

豬八戒扯下頸間佛珠串，十八顆舍利子嵌入血印。

金光暴漲的瞬間，孫悟空總算凝固成人形，只是渾身皮膚下仍有東西在蠕動(dòng)。

沼澤盡頭亮起兩點(diǎn)幽光。

像是巨獸瞌睡時(shí)半睜的眼，又像深潭里漂浮的鬼火。

孫悟空抹了把臉上的泥水，金箍棒突然自動(dòng)指向那光芒：“靈泉......“

話未說完，七十二變?cè)俅问Э亍?

他化作離弦箭矢破空而去，身后拖著的血霧在暴雨中劃出猩紅軌跡。

豬八戒的釘耙勾住他腳踝，卻被帶得在泥漿里犁出深溝。

沙僧降妖杖插地三丈才穩(wěn)住身形，青銅鎖鏈已繃成直線。

幽光驟然分裂成星河。

千萬點(diǎn)熒光從沼澤深處浮起，勾勒出條白骨鋪就的小徑。

孫悟空皮膚下的東西突然安靜了，金紋如退潮般縮回脖頸。

他盯著那些閃爍的熒光，火眼金睛竟看不穿三丈外的迷霧。

“當(dāng)心幻象。“沙僧話音未落，熒光突然聚成美人面。

那面容與白骨精有七分相似，朱唇輕啟吐出帶毒的花霧。

豬八戒掄起釘耙要砸，卻見美人面化作七十二張孫悟空的臉。

暴雨在此刻詭異地靜止。

懸浮的水珠映著萬千熒光，像滿天星斗墜入塵泥。

孫悟空耳畔響起泉水叮咚，那聲音穿透他混亂的識(shí)海，竟讓七十二道蓮花紋暫時(shí)歸位。

熒光小徑盡頭傳來鎖鏈斷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