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凌晨三點下起來的。

陳默蹲在巷子口的垃圾桶旁，手指摳進水泥裂縫里，指甲縫滲出的血混著雨水流進下水道。他能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的“嗬嗬”聲，像條被掐住脖子的野狗——三十秒前，林夏就是在這個位置倒下的。

法醫的藍白警戒線在風里晃蕩，白布蓋住的輪廓隱約露出一綹黑發。那是林夏最愛用的茉莉味洗發水，現在混著鐵銹味往他鼻腔里鉆。穿防護服的人影蹲在尸體旁，橡膠手套劃過林夏的肋骨：“第四根斷裂，兇器是……改錐？”

陳默猛地閉上眼。

他記得更清楚的東西：林夏轉身時被路燈拉長的影子，她手里裝著抗癌藥的塑料袋，還有那把從陰影里刺出的改錐——精確地捅進她左胸下方，和之前三起案子的死者一模一樣。

“死亡時間凌晨2點47分?！睂χv機滋滋響著。

陳默把臉埋進掌心。2點47分，正是他手機自動關機的時刻。

三小時前的便利店像被泡在福爾馬林里。

熒光燈管在頭頂嗡嗡震顫，收銀臺顯示屏上的2:30泛著慘白的光。陳默盯著貨架上冒熱氣的桶裝泡面，這是他第十七次聞到紅燒牛肉面的味道。店員敲了敲掃碼器：“一共36塊?！?

紙幣上的油漬在玻璃柜臺暈開，陳默摸出最后一張二十元時，余光瞥見門外掠過的黑影。雨衣下擺濺著泥點，右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鼓出一截圓柱形輪廓——是改錐，他太熟悉這個形狀了。

上一次回溯前，他追了出去。

上上次，他提前撥了110。

這次他站在原地數心跳，直到電子鐘跳到2:31，才抓起塑料袋沖進雨幕。

林夏應該剛出地鐵口。

他抄近路鉆進巷子時，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

改錐刺入肉體的悶響和雨聲不同。

更粘稠，更短促，像用鈍刀切開浸水的棉絮。陳默看著林夏向后仰倒，裝藥的塑料袋輕飄飄落在積水里，纈沙坦膠囊滾到他鞋尖前。黑影退進巷子深處，雨衣帽檐壓得很低，但轉身時頸側有藍光一閃而過。

是數字。

幽藍色的、仿佛電子屏顯示的數字，正烙在兇手后頸上——和三天前跳樓的那個程序員鎖骨下的印記一模一樣。

手機在褲袋里震動。

自動關機前的最后一條推送：【鴻蒙科技舊實驗樓爆破倒計時：48小時】

太平間的白熾燈管比便利店更冷。

法醫掀開白布時，陳默注意到林夏左手無名指內側的灼痕，硬幣大小，邊緣呈鋸齒狀——和他三天前在掌心突然出現的傷痕分毫不差?！八劳鰰r間2點47分，和監控記錄一致?！狈ㄡt的筆尖頓了頓，“但死者的手機數據顯示，她在2點40分收到過你的語音通話?！?

陳默咽下舌尖的血腥味。

那通電話是他在第三次回溯時打的，而這個世界線里，他的手機根本沒開過機。

墻上的霉斑爬成蛛網狀，凌晨四點的出租屋泛著潮濕的腐味。陳默伸手去摸開關，卻觸到一片冰涼。

“別開燈?！?

黑暗里傳來機械摩擦聲，像是生銹的齒輪在喉嚨里轉動。人影坐在窗邊，指尖亮起幽藍的光，數字【09】在他太陽穴上明滅，像嵌進皮肉里的LED燈。“你看到兇手頸后的編號了吧？”那人扔過來一張磁卡，金屬表面印著褪色的LOGO：鴻蒙生物基因研究所，2003年封存項目。

陳默的掌心開始發燙，灼痕在陰影中滲出微光。

“歡迎加入實驗?！?9號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或者我該說……歡迎回家，17號實驗體？”

雨突然停了。

遠處傳來爆破工程的倒計時警報，像某種巨大生物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