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在第十三次確認導航路線后，終于意識到這個快遞訂單有問題。

手機屏幕上的目的地坐標不斷跳動，明明顯示在濱江路17號，可電動車轉過第三個路口時，導航箭頭突然調轉方向指向跨江大橋。雨水順著黃色雨衣帽檐往下淌，他抹了把臉，看見后視鏡里自己的瞳孔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這是昨夜夢境殘留的痕跡。

“您有新訂單提醒。“配送軟件突然彈窗。陸昭猛地捏緊剎車，輪胎在濕滑的路面劃出半米長的水痕。后座保溫箱里傳來瓷器碰撞的脆響，那個標注“易碎品“的青銅器擺件正在瘋狂震動。

他摸出手機正要查看，突然聽見某種低頻嗡鳴。這種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每當夢境里御劍飛行突破音障時，耳膜就會承受類似的壓迫感。但此刻聲源分明來自保溫箱，那個客戶特意交代要親手送達的“工藝品“。

跨江大橋的燈光在雨幕中暈成模糊光斑，陸昭鬼使神差地調轉車頭。當電動車沖下防洪堤的碎石坡道時，保溫箱突然安靜下來。輪胎碾過潮濕的蘆葦叢，車燈照亮了江灘上那尊三米高的黑色方尖碑。

陸昭的呼吸停滯了。

碑身布滿青苔，但那些深淺不一的裂紋中隱約透出青銅光澤。他顫抖著伸手觸碰，指尖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這和他第一次在夢中握住本命飛劍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小陸！你不要命啦？“

同事林小曼的尖叫從身后傳來。陸昭觸電般縮回手，轉頭看見穿著同款雨衣的姑娘正舉著手機錄像，馬尾辮梢還在滴水：“市政局上周剛立的文物保護碑你也敢亂摸？“

“文物保護碑？“陸昭又看了眼手機，導航終點已經變成正常的“濱江路17號倉庫“。保溫箱里的青銅器擺件安靜如常，仿佛剛才的異動都是幻覺。

林小曼湊過來盯著碑文：“聽說這種隕石刻著商周時期的星象圖...等等！“她的直播補光燈掃過碑頂，“這些裂紋是不是太規整了？“

陸昭順著光柱抬頭，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些看似雜亂的裂紋竟組成七星連珠的圖案，最下方缺失的第七顆星位置，赫然刻著他夢中洞府門前的鎮魂符。

驚雷炸響的瞬間，異變陡生。

林小曼的補光燈突然爆出刺目藍光，方尖碑表面的青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陸昭看見青銅紋路中涌出螢火蟲般的光點，這些光粒鉆進林小曼舉著的自拍桿，順著數據線流入她鎖骨位置的草莓胎記。

“好燙！“林小曼踉蹌后退，手機墜入江中濺起幽藍火花。陸昭伸手去扶，卻看見她鎖骨處的胎記正在蛻變成淡金色蓮花紋路——這分明是修真界百年難遇的九轉金蓮體覺醒征兆。

更多光粒從碑文裂縫中噴涌而出，江面突然翻涌起三米高的浪頭。陸昭拽著林小曼往坡道上跑時，聽見蘆葦叢中傳來令人牙酸的生長聲。那些枯黃的莖稈正在瘋長，葉片邊緣泛著金屬冷光，抽出的新芽直接刺穿了電動車輪胎。

“我的車！“林小曼帶著哭腔的驚呼被風雨撕碎。陸昭回頭望去，方尖碑已經籠罩在青色光暈中，碑頂裂紋組成的七星圖案正在逐個點亮。當第六顆星亮起時，他右臂突然傳來劇痛——衣袖下的皮膚浮現出墨色符咒，與夢中師尊種下的守宮砂完美重合。

警笛聲從堤岸上方傳來，陸昭咬牙扯下雨衣裹住林小曼的右手：“別讓任何人看到那個印記！“他摸到自己口袋里的青銅器擺件，發現表面的銅綠正在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血管狀紋路。

暴雨更急了。

當兩人互相攙扶著爬上防洪堤時，陸昭最后看了眼江灘。方尖碑已經隱入雨幕，但那些被光粒沾染的蘆葦正以違背常理的速度開花結果，暗紫色的穗粒墜入江水，頃刻間化作游魚般的流光消失不見。

林小曼摸著自己發燙的鎖骨，聲音發顫：“剛才那些...是螢火蟲特效嗎？“

陸昭望著堵在路邊的三輛警車，默默將青銅擺件塞進保溫箱最底層。警燈紅藍交錯的光影中，他看見自己手背浮現的墨色符咒正在緩慢蠕動，如同某種沉睡千年的封印即將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