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票店的霉味混雜著過期油墨的酸澀，陸昭的鉛筆懸在草稿紙上微微發顫。柜臺上方積滿污垢的節能燈管嗡嗡作響，在紙面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他剛剛推演出第七種雙色球組合公式，卻發現每個數字都在滲出血珠——17、23、41，這些質數像蛞蝓般在紙面蠕動，沿著泊松分布曲線的軌跡匯聚成倒計時：00:14:33。

“這...這是中邪了？“老板娘干裂的嘴唇粘著半截薄荷煙，煙灰簌簌落在柜臺玻璃上。她布滿老人斑的手突然僵住——顯示屏里的數字正在溶解，暗紅色液體順著裂紋蜿蜒，在“17“這個數字上聚成血泊。陸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個數字精確對應著父母空難航班CA4117的編號，法醫報告里燒焦的登機牌殘片至今壓在他書桌玻璃板下。

鋼尺破空聲擦著他右耳掠過，釘入正在增殖的彩票堆。穿灰色連帽衫的少女踹翻貨架，改裝瑞士軍刀的銀光割裂空氣。“別碰任何平方數！“她的聲音像淬火的鋼，扯下數據線纏住陸昭手腕的動作干凈利落。陸昭注意到她左手小指缺失的關節，那是陳舊性創傷，疤痕邊緣泛著金屬冷光。

地板轟然塌陷的瞬間，霉味被濃烈的鐵銹味取代。下墜的失重感中，陸昭看見無數刻著質數的黃銅齒輪在深淵中嚙合，老式擴音器發出帶著電流雜音的宣告：“質數大廈電梯將在599秒后墜落，幸存條件：證明存在無窮多個孿生質數。“

沈星回的后頸在昏暗中泛著細汗，拆解貨架的動作帶著機械般的精準。她的銀色發卡突然折射出冷光，陸昭發現那是個微縮六角扳手，尖端刻著斐波那契螺旋紋路。“用圓周率小數位的質數位置做緩沖點！“她拋來的六角扳手帶著體溫，陸昭接住時摸到握柄處的凹痕——那是長期使用磨出的指痕，與他的指節弧度驚人契合。

鋼索斷裂聲像生銹的琴弦繃斷。電梯廂體分裂的瞬間，陸昭的瞳孔泛起冰藍色，這是他在極度專注時的生理反應。飛濺的金屬碎片劃過臉頰，他徒手抓住三片，傷口滲出的血珠在空中劃出貝葉斯概率曲線。當體溫降至26℃時，他呼出的白霧在舷窗凝出冰晶，折射出41個平行空間的死亡圖景——第七空間的自己正被畢達哥拉斯三元組絞斷肋骨，第十九空間的沈星回淹沒在黎曼猜想構建的素數海洋。

“抓緊！“沈星回的鼻血滴在發卡上，金屬表面浮現出齒輪紋路。她的左手小指突然抽搐，那是神經性創傷的后遺癥。陸昭在劇烈顛簸中瞥見她脖頸后的條形碼刺青——CX217，這個編號讓他想起大學實驗室的試劑編號系統。

隔壁空間傳來皮肉焦糊的氣味，渾身纏滿繃帶的男人用焊槍般的右手撕開隔板。雷燧燒傷的面部肌肉牽動著露出冷笑，3110的烙印在他鎖骨處泛著紅光。“別相信主神的質數...“他的嘶吼被鋼索斷裂聲碾碎，殘缺的左手握著的懷表正在滲出黑色粘液——與沈星回那枚的裂痕圖案鏡像對稱。

著陸時的沖擊波掀飛沈星回的發卡，她的馬尾散開時，陸昭看見后頸條形碼下的細小疤痕——那是激光祛疤手術的痕跡。布滿雪花的監控屏突然閃爍，泛黃的實驗錄像里，陸昭父親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懷表鏈，母親正在黑板上推導的公式正是電梯里出現的孿生質數猜想。

染血的電梯按鈕內側刻著“沈明薇“，陸昭的指尖撫過凹痕時，記憶碎片如刀片劃過神經——二十年前的實驗室里，穿防護服的沈明薇正將懷表戴在女嬰腕間，表盤玻璃映出CA4117航班在暴風雨中爬升的軌跡。現實中的沈星回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著金屬碎屑，她的虹膜泛起不正常的銅綠色。

街道在雨中扭曲成莫比烏斯環，第二座倒計時從積水里浮起。00:00:217的數字下，便利店監控攝像頭突然轉向兩人。沈星回的懷表逆向旋轉時發出齒輪卡澀的聲響，表盤銅銹勾勒出的雷燧年輕面容，正與實驗錄像里操作粒子對撞機的助手重合——那人胸牌上的名字是“雷明“。

陸昭的鉛筆尖刺入掌心，第217滴血滲入柏油路裂縫時，通風管道的回聲送來217個重疊的抽氣聲。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書桌玻璃板下那張燒焦的登機牌殘片，邊緣焦痕恰好構成“CX217“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