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選擇題，一百兩黃金與一碗粥，你會選哪個？

就說這一兩銀子就可以去城中最好的酒樓中好好吃上一頓，或者夠三口之家一個月的開銷，一兩黃金便等為十兩白銀，一百兩那足夠吃個千來次，聰明人都會選前者。

但世間百態(tài)，不乏愚者，其中穿梭在藤蔓荊棘窄道中的少年便是這愚者。

少年稚嫩未褪臉容清秀，有些瘦弱，手中拿著家中最貴的物件，開山斧開路，不過臉和身子還是被荊棘劃傷，血流不止，手臂上凈是不明毒蟲咬傷的口子，起初的紅腫灼痛瘙癢，到現(xiàn)在開始腐爛。

少年只道姓李，生來凄苦是個孤兒，沒有名字，像這種野孩子都用狗蛋，鐵柱或旺財來取名，少年也被同齡人叫作李狗蛋……

或是老天爺見其十四年茍延殘喘的人生可憐，難得為其降下一筆潑天富貴，一個被官府懸賞一百兩黃金的女子，被他在砍柴路上撿到，這潑天的富貴，若是其他人李狗蛋可能就直接交給官府了，但這女子對他有恩，救命的一粥之恩。

可能李狗蛋大字沒學(xué)過幾個不懂一百兩黃金的價值，沉默寡言的李狗蛋老是被鄉(xiāng)鎮(zhèn)的孩子欺負，他很仰慕那些孩子的義氣豪情，也喜歡聽說書先生講虞祖帝與大將軍陸武識于牢獄起于微末，大將軍率領(lǐng)八十騎營救祖帝的故事。

大概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恩人受傷頗重，還身中劇毒，若是不救治，那早晚都會死去，要是去請大夫那必是自投羅網(wǎng)的，李狗蛋倒是記得傳聞不遠處的荒山上住著一個妖神娘娘，名喚空靈兒，法力通天，聽說是在虞國立國之前她就已經(jīng)存在了，曾經(jīng)有一對夫婦遇到土匪，不慎迷失于此山中，那妻子受了重傷，命懸一線，是妖神娘娘出現(xiàn)救活了那妻子。

他要尋的便是那妖神娘娘，祈求她能夠賜予一顆神藥。

走著走著卻發(fā)現(xiàn)地上出現(xiàn)許多骸骨，十分瘆人，他不敢多看，連忙拿起斧子，不顧荊棘阻撓，快速跑了出去。

氣喘吁吁的剛歇了口氣，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骷髏頭堆起來的小塔，地上散落著各種兵器，底下還寫著幾個猩紅的大字。

“再前進者，死！”

當(dāng)然李狗蛋不識字，看到有字就知道離妖神娘娘不遠了，隨即拍了拍臉，提前精神，準(zhǔn)備繼續(xù)前進，剛走一步，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

“人類，退下，不然死！”

李狗蛋心一驚，連忙說道

“是妖神娘娘嗎，求您賜藥救人。”

“可惡的人類，滾！”

“妖神娘娘！”

李狗蛋剛想追著聲音方向?qū)とィ鋈坏厣系娜缡直鄞謮训奶俾_始涌動，隨即開始攻向李狗蛋，一道破空聲順至，擦過他的耳邊，前方的大石直接四分五裂。

“死！”

無數(shù)藤蔓升起，一同往李狗蛋飛去，李狗蛋瞳孔緊縮，連滾帶爬地往前方跑去，慌不擇路下的他被地上的骸骨絆倒，直接滾落下坡，好不容易抓住一撮野草停下，半跪起身暈乎乎的，剛一推開面前的雜草，一顆碩大的虎頭出現(xiàn)在他面前，張著血盆大口，發(fā)出震懾人心的呼嘯聲，一時間山林作鳥獸散。

“……”

李狗蛋卻是一動不動。

大老虎見李狗蛋沒反應(yīng)，繼續(xù)吼了大半天，吼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嗓子都疼了，見李狗蛋還是不怕，大老虎眼神仿佛見了鬼般，吐出人聲陰森森道

“小東西，我要吃了你，嗷嗚！”

話音未落，李狗蛋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大老虎下意識跳開，等看見他沒有其他動作，隨即化為一少女，觀察著昏倒了的李狗蛋，赤著白皙紅嫩小腳丫踢了踢他，見沒反應(yīng)，有些苦惱道。

“真麻煩，居然嚇暈了。”

……

李狗蛋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躺在了藤床上，屋內(nèi)空蕩蕩的，唯有桌子椅子，還有一排排書架，看著身上的沒有傷口，他立馬意識到是那傳說的妖神娘娘救了自己，隨即立馬下床，跑了出去，推開門，他愣住了。

此時是夜晚，寂靜無聲，唯有葉中隱約蟬鳴，星河天懸，一輪皎潔的明月高高掛起，小木屋上是一顆蒼天大樹，樹梢上綠意盎然，無數(shù)流螢息于葉間，宛如星辰縈繞，一個紫衣少女垂著玉足坐于樹枝上，迎著月光，哼唱著李狗蛋沒聽過的歌謠，腳丫也隨著節(jié)奏一前一后搖晃，吸引了不少螢火蟲過來，甚至有一只膽大的飛到少女面前，少女食指微彎，螢火蟲就這樣停在了她的手上。

“妖神娘娘，妖神娘娘！”

寧靜美好的景象被李狗蛋突兀的聲音打破，紫衣少女身旁的螢火蟲全部被嚇跑，少女嘴角向下一撇，有些不高興，看了一眼底下那無禮之徒。

“小東西既然好了，就趕緊滾。”

“妖神娘娘大家都說你心地善良，求您幫我救一個人……”

“心地善良？蠢才是，你們?nèi)祟愗澋脽o厭，我救了你們，你們卻恩將仇報，偷我寶物，救？只恨不能下山殺光你們！”

紫衣少女憤懣，一時間烏云密布，一股強大的氣場爆發(fā)，樹梢上的螢火蟲全部飛走，地上的李狗蛋一愣，沒想到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感受著宛如實質(zhì)的殺機，李狗蛋一時間手足無措，隨后少女平靜道。

“念你年少，身上無惡業(yè)，放你一馬，趕緊滾！”

李狗蛋心有不甘，好不容易克服重重困難，見到了傳說中的妖神娘娘，想不到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他還不打算放棄。

“娘娘可是丟了什么東西，我可以幫您找回來。”

“就你？”

空靈兒嗤笑一聲，她身為先天生靈，修煉近千年，又受仙人點化，修為深不可測，一般人不可能從她手上盜走東西，像這弱小的人類，渾身上下沒幾塊肉的，怕不是碰一下就折了，空靈兒托著下巴似笑非笑道。

“好啊，那你去找，找到了我就幫你救人！”

“可是……娘娘能否先隨我救人，她堅持不了這么久……”

“呵呵，人類果然卑劣的，花言巧語不過是誆我出手！”

空靈兒冷聲打斷。

“……那我發(fā)誓。”

“呵呵。”

譏諷的笑聲傳來，李狗蛋也覺得自己是空口無憑，但無論如何他都要取得一顆仙藥救人。

“那娘娘說如何。”

空靈兒眼珠子一轉(zhuǎn)，隨手折下末端一節(jié)一尺長的樹梢，變成了一把匕首，隨即拋下，沒有用力，輕輕一下，那匕首竟輕易的扎入了地面，看著腳下的匕首李狗蛋不明所以。

“一命換一命，這日月精華我也吃膩了，他們說我是妖，傷天害理，現(xiàn)在我倒想試試人類的心臟是什么味道的。”

說著空靈兒似饞了一般，小巧的舌尖舔了一下粉唇。

李狗蛋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攤開衣服，露出胸膛。

“怎么，你想我自己動手？”

空靈兒冷哼道

！！！

李狗蛋實在是沒想到，這傳聞中救死扶傷的妖神娘娘既然如此狠毒，取心大不了一死，但讓人把自己的心臟活生生取出，那是靠多大的毅力和決心，這世間最狠辣的酷刑也不過如此吧。

“怎么，怕了？看來人類都是虛偽的，滾吧！”

“娘娘等等，我剝！”

眼看空靈兒即將離開，李狗蛋手顫顫巍巍的拔出地上的匕首，輕松拔出，地上留下了光滑的口子，更加說明了這匕首的鋒利，李狗蛋自嘲道，如此鋒利或許等下不會太痛苦。

“哦？”

空靈兒饒有興趣的飄到李狗蛋面前，御空而行，凌渡虛空，宛如仙人般，近距離一瞥，李狗蛋才發(fā)覺這妖神娘娘不愧是神仙般的人物，那是完美無瑕，精致動人的臉蛋，一襲紫韻長裙，素面朝天，他愣是找不出一絲缺陷，唯一可能不太理想的可能是太過資質(zhì)平平，看起來如同在豆蔻年華一般，忽然感到莫大的壓力，他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褻瀆仙人，這是大不敬，連忙低下頭。

李狗蛋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樹梢就要狠狠刺向胸膛，空靈兒卻是打斷道

“如此蠻力，萬一把心兒弄壞了怎么辦，輕點，慢點，若是有一絲損壞，心氣溢出，我可不買賬的！”

空靈兒居高臨下看著他，神情倨傲，李狗蛋只覺呼吸難受，他甕聲甕氣道

“只愿妖神娘娘能遵守約定。”

“別廢話了，快些！”

空靈兒沒有回答，不耐煩地催促道，李狗蛋捂著心臟所在，心在劇烈跳動著，仿佛要跳出來一般。

他努力想象，這剝心應(yīng)該和木雕差不多，只要輕輕劃開，然后切斷心脈……

匕首鋒利無比，輕輕接觸皮膚便破開，隨著緩慢的刺入，他感受到自己胸骨宛如豆腐般切開，雖然割肉的疼痛十分強烈，但痛是其次，最難熬的是精神上的折磨，李狗蛋抬頭看了一眼空靈兒，只見她面無表情看著。

“如此不怕死，救的是親人？”

“……不是。”

“摯友親朋？”

“不是。”

“那總該是認識的人吧？”

李狗蛋依舊是搖了搖頭，他有些唏噓道

“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她更加不知道我，不過她是個好人，她不該死。”

“……”

空靈兒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李狗蛋見空靈兒不再說話，咬了咬牙刀刃徑直向下一劃，一個可以容納拳頭進入的開口出現(xiàn)，涼風(fēng)涌入，他只覺得渾身發(fā)涼，也對，他的鮮血早已流的滿地都是，如今更是眼前發(fā)黑，一股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在不可抑制的出現(xiàn)。

他單膝跪地只手支持，只覺得這樣省力些，如今他也是站不穩(wěn)了，他騰著的左手顫抖地抬起，準(zhǔn)備伸向心臟。

“無趣！”

空靈兒出聲了，聲音中帶著幾分莫名的怒火，只見她冷哼一聲，一揮衣袖，李狗蛋手中的匕首變成了樹枝，地上的鮮血變成了清水，而他的胸口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fù)，很快就完好無損了，李狗蛋不明所以，以為自己哪里做錯了，哀求道。

“娘娘我哪里做得不對嗎，請娘娘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手上便是蒼青元木的枝干，熬煮成湯喝下，除了死人救不了，其他皆可。”

“娘娘不食心臟了？”

“……你若死了，難道要我替你送藥回去？！你好大的臉！”

頓了頓，空靈兒冷冷問道

“你叫何名？”

“回娘娘，我叫李……李狗蛋。”

“李狗蛋……人類真可笑，明明是人卻取個畜牲名，不倫不類，聽了都臟了耳，這名字就不怕別人恥笑嗎，不過你沒行畜牲之事，比那些冠冕堂皇的人好一些，滾吧！”

哐哐哐

“娘娘大恩，小人沒齒難忘！”

李狗蛋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向空靈兒告別。

空靈兒眸子輕瞥李狗蛋離開的背影，有些意興闌珊，身為天地眷靈，讓她生食人心她是做不出來的，何況她現(xiàn)在業(yè)障加身，再徒增殺生是極其不利于突破的。

“李狗蛋？一聽就是個短命鬼的名，怎么會是那人所說與我有關(guān)的擋劫人，我又不是狗，何況人類狡猾虛偽，我又何須信奉人類的話？”

頓了頓，忽然看向天空。

“賊老天，你如此是非不分，不辨善惡，總有一天我空靈兒要捅爛這天！”

看著天上漸漸聚集起來的云，空靈兒冷笑，隨即雷電批下，空靈兒狼狽的跑回了木屋里。

……

回到自己搭建在郊外的茅草屋已是清早，按理來說夜里行路難免不了磕磕碰碰，但很奇怪的是李狗蛋一路無阻，在漆黑無比的夜路，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今晚的月亮比較圓吧，李狗蛋這樣想著，不過看著懷中的樹枝，他急著回去救人也沒細究了。

快到時他看見兩道人影在自家門口徘徊，李狗蛋忽然內(nèi)心一緊，聽到腳步聲那人回頭。

“喂，這屋子是你的不是？”

“是，二位官爺。”

定眼一瞧卻是兩個官差，李狗蛋頓感不妙，會不會是自己收留通緝犯的事情暴露了，李狗蛋握緊了腰間的斧子。

“家里幾口人。”

矮個的官差翻著著簿子，頭也不抬問道，李狗蛋只覺后背發(fā)涼，他硬著頭皮道

“……就我一人。”

話音落下，頓時一陣沉默只聽見翻著冊子的聲音。

“某保某甲某戶，李狗蛋，孤兒，年十四，于某月征一百五十六錢。”

“什……什么？！”

“交錢，一百五十六錢！”

“這這……官爺這個月不是剛剛交過了嗎？”

一百多錢，還沒到半月又來征收，而且還翻倍了，要知道普通人一個月都不一定能賺取如此多錢。

“你昨天吃飯今天要不要吃，少廢話，快交錢？！”

旁邊高個官差不耐煩抽出半截樸刀威脅道，矮個的官差卻按住了他，和聲和氣道

“小兄弟，前線戰(zhàn)事吃緊，正是虞國上下共渡難關(guān)的時候，之前收的是衛(wèi)餉，現(xiàn)在收的是剿餉和練餉，自然是多些，前線將士舍生忘死，朝堂大人憂國憂民，身為虞民也要出一份力是不是？”

“可是，我沒那么多錢。”

李狗蛋十分為難道。

“變賣些物件，湊湊總會有的。”

矮個官差繼續(xù)勸說道，李狗蛋卻是苦澀無比，家徒四壁哪有東西可以變賣。

矮個官差臉色一沉，冷冷道

“若是拿不出錢，那便去充軍！

隨即高個官差完全把樸刀抽出，殺氣騰騰，李狗蛋一陣膽寒，且不說這里離前線路途艱苦遙遠，到了戰(zhàn)場那也基本十死無生，手中握著斧子，手指泛白，是逃還是充軍，兩難之際。

“兩位官爺，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