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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生命,醫生一生所向。
**第一章:暗夜啟程**
暴雨砸在急診科藍白相間的遮雨棚上,像千萬顆鋼珠在彈奏死亡序曲。蘇棠的白大褂下擺已被雨水浸成灰藍色,她第三次調整口罩金屬條時,救護車刺耳的警笛聲刺破雨幕。
“連環追尾!三輛大巴側翻高架橋!“擔架床的滾輪在積水地面劃出凌亂水痕,濃重的血腥味混著柴油氣息撲面而來。護士長扯著沙啞的嗓子喊:“林主任在手術室!實習生先處理輕傷!“
蘇棠的指尖觸到第一個傷者的頸動脈,黏膩血液正從安全帶頭部貫穿傷汩汩涌出。三個月前她在醫學院解剖室觸碰的標本突然在記憶里鮮活起來——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臟器,此刻正在她掌心微弱地跳動。
“血壓60/40!開放性氣胸!“她扯開患者浸透的襯衫,破碎的肋骨像插在血肉蛋糕上的蠟燭。急救車帶來的便攜式負壓吸引器發出茍延殘喘的嗡鳴,這是三年前淘汰的型號。
更衣室方向傳來急促腳步聲,墨綠色刷手服包裹著修長身形?!白岄_?!傲帜穆曇舯仁中g刀還冷。他單手扯過胸腔穿刺包,18號針頭刺入第二肋間的瞬間,積血噴濺在蘇棠的護目鏡上。
二十米外的處置室里,小男孩的哭喊突然拔高。蘇棠轉頭看見實習護士攥著斷裂的靜脈留置針手足無措,早產兒青紫的腳背上布滿針眼。她沖過去時踢翻了廢棄的氧氣鋼瓶,沉悶的撞擊聲在走廊久久回蕩。
凌晨三點十七分,第七個死者蒙上白布。蘇棠靠著污物間的墻慢慢滑坐在地,消毒水混合著血液的味道在喉間凝結成塊。林默的影子籠罩下來時,她看見他刷手服上的血跡已經氧化成褐色。
“記住這種味道?!八卤谎F模糊的護目鏡,“這是理想主義者的葬禮香氛?!?
窗外急救車的藍光掃過他眼下的疤痕,那道五公分長的傷痕像一條沉默的注解。蘇棠后來才知道,那是三年前醫鬧事件留下的畢業禮物。
**第二章:血色課堂**
消毒液的味道在晨光中發酵成酸澀的固體。蘇棠盯著監護儀上規律跳動的波形,張建國蠟黃的臉在呼吸面罩下泛著詭異的潮紅。這個四十二歲的腳手架工人因“急性腸胃炎“收入院,此刻正安靜地躺在3號觀察床上輸液。
“血常規顯示白細胞兩萬四?!爸蛋嘧o士敲了敲病歷夾,“但患者堅持不做CT?!?
林默的鋼筆在醫囑單上懸停,金屬筆尖在晨光中折射出冷芒。“腹部壓痛范圍超過三個象限,告訴家屬可能是腸系膜血管問題?!八断侣犜\器的瞬間,走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巨響。
急診大廳的掛號窗口前,滿地狼藉中跪著個穿褪色校服的女孩。她懷里抱著個不斷抽搐的老太太,發黃的導診單被踩滿鞋?。骸八麄冋f心內科沒床位了...“
“先抬到處置室!“蘇棠搶過平車時,發現輪軸卡著不知哪年遺落的針頭。心電監護儀的電池槽突然彈出,三節生銹的五號電池滾落在血污斑駁的地磚上。
林默的聲音從搶救室傳來時裹挾著金屬質地的寒意:“蘇醫生,你的患者在嘔血?!?
張建國床邊的監護儀正發出尖銳的警報,暗紅色的血液從他鼻腔呈噴射狀涌出。蘇棠的手指陷進患者腹部的瞬間,原本柔軟的腹腔變成了冰冷的鐵板。這個體征像一柄重錘砸在她太陽穴上——教科書上冰冷的鉛字突然在眼前燃燒:腸系膜動脈栓塞。
“需要緊急血管造影!“她的白大褂下擺掃過翻倒的輸液架,“馬上聯系介入科!“
護士長扯下墻上的會診電話,老式撥號盤轉動的咔嗒聲里混著絕望:“介入導管室被明德私立醫院承包了,周末不開放公立醫院綠色通道?!?
張建國的瞳孔開始散大,監護儀上的波形逐漸拉平成死亡的直線。蘇棠的指甲掐進掌心,三個月前教授在階梯教室的告誡突然在耳畔炸響:“記住孩子們,在基層醫院,你們最大的敵人不是疾病,而是醫療資源的時差?!?
“腎上腺素1mg靜推!“林默扯開患者衣襟的手背暴起青筋,他右手的無名指在心臟按壓時呈現不自然的彎曲——那是三年前連續18小時手術留下的肌腱粘連。
當除顫儀第三次放電,張建國布滿老繭的手掌重重垂落床沿。心電圖紙吐出的最后一段波形,像極了建筑工地上扭曲的鋼筋。
黃昏的醫患溝通室里,蘇棠看著女孩校服上“東海民工子弟學?!暗淖謽颖粶I水暈染。窗外飄來隔壁小吃街的油煙味,張建國妻子顫抖的質問混著炒鍋的爆響:“早上他還能吃兩個饅頭...“
林默突然將CT片按在燈箱上,泛藍的影像如同幽冥世界的圖騰:“這是已經形成60%側支循環的腸系膜動脈,他至少忍了三天腹痛?!?
蘇棠的瞳孔在影像中收縮,那些細微的血管增生痕跡,是農民工刻在血肉里的生存智慧。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患者堅稱是“老胃病“——在塵土飛揚的建筑工地,疼痛不過是日結工資的計價單位。
“死亡時間17點24分?!白o士長蓋上白布時,一片磺胺嘧啶銀從換藥推車滑落。蘇棠想起晨會上藥房主任的抱怨:這種預防感染的經典敷料,因為招標價格太低已經斷貨三個月。
深夜的更衣室,蘇棠在水龍頭下搓洗手指縫里的血漬。林默的儲物柜突然彈開,三十七支不同型號的止痛藥膏滾落在地——這是骨科醫生最隱秘的職業病。
“明天七點,跟我去病理科。“他的白大褂擦過門框時掀起一陣消毒水味的旋風,“真正的醫生是在停尸房畢業的。“
**第三章:裂縫微光**(完整章節)
太平間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在蘇棠的白大褂上投下青灰色的陰影。她望著解剖臺上十五歲少女的遺體,手術刀在掌心攥出濕熱的汗漬。小雨的睫毛上還沾著未化的雪?!@是昨夜跳橋自殺的藝考生。
“角膜渾濁度0級,肝臟質地如絲綢。“林默的乳膠手套劃過少女光潔的腹部,語氣平靜得像在讀超市清單,“死亡時間在黃金搶救期外,但所有器官都適合移植。“
蘇棠的瞳孔突然收縮。少女左手腕的舊疤痕在冷光下泛著珍珠色,那是七道平行排列的刀痕,最新結痂的傷口邊緣還殘留著紫色指甲油。
器械護士遞來器官保存液時,不銹鋼托盤發出刺耳的刮擦聲。林默的柳葉刀精準避開那些自殘痕跡:“記住,供體的傷痕是受贈者的生命紋路?!?
當腎臟在冰鹽水中泛起琥珀光澤時,急診鈴突然炸響。檢驗科主任撞開門的身影在瓷磚上拉長變形:“停!HIV初篩陽性!“
保存袋從蘇棠指間滑落,低溫液體在地面蔓延成詭異的圖騰。她看著小雨腳踝上的卡通紋身貼,那是只抱著草莓的玉桂狗,此刻正隨著肌肉松弛逐漸卷曲。
“不可能!“林默扯下護目鏡,鏡腿在鬢角劃出血線,“術前四項是昨天下午出的報告?!?
“用的是老式膠體金法。“檢驗科主任的鏡片蒙著白霧,“剛發現這批試紙三個月前就過期了?!?
蘇棠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想起上周在垃圾站看到的場景:醫療廢物處理員正將成箱的過期試劑盒搬上三輪車,那些印著紅十字的紙箱與腐爛菜葉在雨中融為一體。
凌晨兩點的會議室,熒光燈在爭論聲里頻閃。醫務處長的手指將會議桌敲出凹痕:“馬上有受贈者在移植等待名單上,現在重新送檢需要48小時!“
“用化學發光法復查只要兩小時?!傲帜瑢⑿∮甑难簶颖九脑谧郎?,玻璃管在桌面滾出鮮紅的軌跡,“但需要把樣本送去明德醫院檢驗中心?!?
藥代主任的鱷魚皮鞋突然停止抖動:“那邊是羅氏cobas全自動系統,開機費五千。“
沉默如液態氮在會議室蔓延。蘇棠看見小雨的母親正蜷縮在走廊長椅上,女人懷里抱著女兒沾滿顏料的帆布包,群青與赭石色塊在昏暗里流淌成河。
“費用從我的科研經費出?!傲帜断滦嘏迫酉蜇攧罩魅?,“現在抽我的血做對照樣本?!?
救護車呼嘯著沖破雨幕時,蘇棠在搖晃的車廂里扶住離心機。小雨的血樣在恒溫箱里泛著微光,林默的側臉被車載監護儀的藍光鍍上一層冷釉。
“2018年市立醫院丙肝透析事件?!八蝗婚_口,手指在車窗上畫出模糊的DNA鏈,“因為快速檢測試紙假陰性,導致十七人感染。“
蘇棠的呼吸在防護面罩里凝成白霧。她看見后視鏡里跟著輛破舊的電動車,小雨的母親正在風雨中追趕,濕透的校服布料緊貼著女人嶙峋的脊背。
當化學發光分析儀的讀數跳出0.18COI時,明德醫院的電子鐘正指向凌晨四點二十七分。林默將復查報告撕下瞬間,玻璃幕墻外的城市燈火在他眼里碎成星塵。
“陰性?!斑@個單詞在口腔里滾過砂紙般的質感。蘇棠突然彎腰干嘔,防護服里的手術衣已被冷汗浸透。
歸途的救護車上,林默將小雨的素描本舉到頂燈下。蘇棠看見滿紙燃燒的向日葵,每片花瓣都化作墜落的人形。在最后一頁的角落,鉛筆寫著小小一行字:媽媽,消毒水的味道比油畫顏料好聞。
暴雨中的移植手術持續到天明。當小雨的心臟開始在陌生胸腔跳動時,蘇棠在器官轉運箱的冷凝水上畫了個笑臉。林默癱坐在更衣室角落,右手痙攣得握不住咖啡杯——他的肌腱粘連又加重了。
**第四章:生死時速**(完整章節)
臺風“白鹿“將急診科窗欞撕扯出尖銳的嘯叫,蘇棠的白大褂下擺灌滿潮濕的戾氣。她剛用膠帶固定住搖搖欲墜的輸液架,120指揮中心的警報就刺破雨幕:“建筑工地食堂集體食物中毒,32人出現室顫!“
林默扯開急救物資柜的瞬間,陳年灰塵混著雨腥味在空氣中爆開。最后一臺除顫儀的電量指示燈泛著瀕死的紅光,他沾滿碘伏的右手無名指在抽搐——這是肌腱粘連發作的前兆。
“建立兩條靜脈通路!碳酸氫鈉250ml靜滴!“蘇棠的醫囑卡在喉嚨,擔架床已如失控的潮水涌入大廳。農民工青紫的指甲在眼前晃成一片,有個年輕工人攥著手機不斷重復:“俺媳婦要生了...“
當第一例室顫患者的心電圖拉平成死亡直線時,頂燈突然炸裂。黑暗如瀝青傾瀉而下,應急燈在三十秒后亮起的剎那,蘇棠看見林默用止血鉗夾著手機照明,在為孕婦做四步觸診。
“宮縮間隔兩分鐘!胎心監護儀呢?“他的吼聲被雷聲碾碎。護士長踹開發電機室的鐵門,老式柴油機咳嗽著吐出黑煙,無影燈在頻閃中化身惡魔的瞳孔。
蘇棠的瞳孔突然擴大。在每秒四次的閃光間隙,她看見氣管插管患者的胸廓起伏正在消失。“球囊面罩通氣!“她撲向搶救車時,發現簡易呼吸器的硅膠膜瓣已皸裂如旱地。
林默的右手在頻閃中畫出殘影。當他將喉鏡片插入患者口腔的瞬間,停電再次降臨。三秒鐘的絕對黑暗里,金屬碰撞聲混著孕婦的慘叫刺破耳膜。
應急燈重新亮起時,蘇棠看見氣管導管末端凝結著粉紅色泡沫——插進右主支氣管了。林默的喉結滾動著咽下某種苦澀的東西,他的右手僵在半空,像被無形絲線操控的傀儡。
“血氧掉到60%!“護士的尖叫中,走廊突然滾進裹著塑料布的擔架。早產兒青紫的小腿從染血的床單垂下,建筑工人的妻子正用牙齒撕扯臍帶。
老主任的輪椅碾過滿地玻璃碴,他枯枝般的手指捏著古董手電筒:“接著!“那束搖晃的黃光里,林默用美工刀削尖輸液管,在手機直播的微光下完成新生兒氣管切開術。
蘇棠的指尖在孕婦宮口觸到胎頭冠狀縫時,柴油機發出垂死的轟鳴。無影燈在瘋狂閃爍中徹底熄滅,她借著窗外閃電的藍光,看見患者瞳孔已擴散成無邊的夜。
“產婦心跳驟停!“助產士的哭腔里,林默突然扯下刷手服綁住痙攣的右手。他用手電筒咬在齒間,借那束抖動的光圈完成開胸心臟按壓。滾燙的血濺在蘇棠頸側時,她聽見了胎心監護儀的重生之音。
當第十七個死者被推往太平間,柴油機終于吐出最后一縷黑煙。暴雨拍打著歪斜的“急診“燈箱,林默癱坐在污物間角落,用顫抖的右手從儲物柜掏出止痛藥膏——這次他擠碎了整支鋁管。
蘇棠在清洗室發現那個建筑工人的手機,屏幕定格在未發送的短信界面:“孩兒他娘,老板說頂風上工加兩百塊,等你生娃時...“
窗外,城市在臺風眼里詭異地寧靜。老主任的輪椅停在破碎的燈箱下,他正用三十年病歷冊墊著寫事故報告。蘇棠看見泛黃的紙頁間飄落一張1998年的會診單,背面是年輕林默的字跡:“醫學的理想不會停電。“
**第五章:破曉新生**(完整章節)
尸檢室的日光燈在蘇棠眼前炸成星芒,她看著林默的右手肌腱在福爾馬林液里浮沉,像條銀白的寄生蟲。這是今晨肌腱斷裂術后取出的病變組織,此刻正躺在病理標本盤中微微抽搐。
“像不像張建國的腸系膜動脈?“林默用左手舉起標本瓶,金屬器械碰撞聲在停尸房回蕩。他未被口罩遮蓋的眼下浮著青影,那道舊疤在冷光下泛著珍珠母光澤。
蘇棠的瞳孔突然收縮。解剖臺前的遺體心口紋著燃燒的向日葵——是接受小雨心臟移植的歌手。死者手機屏幕還亮著,最后搜索記錄停留在“公立醫院醫療事故索賠流程“。
“看這里?!傲帜奶结槃澾^肺動脈分叉處,“插管損傷引發的縱隔氣腫,但真正死因是這個?!八嚻鹨黄略滦诬浌?,那是歌手先天畸形的杓狀軟骨,在臺風夜搶救時被導管尖端擊碎。
太平間大門突然被撞開,老主任的輪椅碾過散落的尸檢報告。“電視臺的人在和家屬交涉,“他枯槁的手指捏著1998年的會診單,“需要有人解釋機械通氣操作規范?!?
林默將病變肌腱扔進不銹鋼托盤:“把我的手術錄像交給調查組?!扒宕嗟淖矒袈曋校K棠想起他儲物柜里三十七支空藥膏——現在那里躺著自制的肌腱吻合器械。
醫患溝通室的監控鏡頭下,歌手母親的美甲深陷真皮沙發。“這是醫療過失!“她的GUCCI挎包掃翻茶杯,普洱在2018年丙肝事件報告上洇出褐斑。
蘇棠按下投影遙控器的瞬間,暴雨夜的監控畫面在墻面流淌。當放大二十倍的影像顯示歌手畸形的聲門結構時,林默的右手正在屏幕角落痙攣成雞爪狀。
“他在手電筒光線下完成的氣管切開術,“蘇棠聽見自己聲音里的金屬質地,“用的是輸液管改造的擴張器。“投影切換至歌手十年前的就診記錄,泛黃的病歷上印著“杓狀軟骨畸形建議定期復查“。
輿情發酵的第七天,建筑工人們舉著橫幅包圍了明德醫院。橫幅上“還我兩百塊賣命錢“的標語旁,貼著林默在臺風夜接生的早產兒照片。那個用止血鉗剪斷臍帶的女嬰,此刻正在保溫箱里抓住蘇棠的聽診器。
當小雨的母親將女兒素描本捐給急診科時,老主任的呼吸機正發出規律滴答。他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向日葵花瓣,在最后一頁留下血氧監測儀印泥的指?。骸霸摻ㄐ碌臒羲?..“
暴雨周年祭的黎明,蘇棠站在廢棄工地改造的社區醫療站前。由三十七個空藥膏盒熔鑄的銅牌在晨光中閃耀,林默用左手握著3D打印的肌腱吻合器,正給農民工演示如何檢測腸系膜動脈搏動。
產房突然傳來原始啼哭,蘇棠沖進去時看見歌手母親抱著建筑工人的新生兒。早產兒腳踝上貼著玉桂狗紋身貼,那是從小雨遺物上拓印的圖案。
“接生包在第三個儲物柜?!傲帜穆曇魪倪h程會診屏幕傳來,他身后的維港夜景正在融化。蘇棠打開柜門時震落了老主任的病歷筆記,泛黃的紙頁間飄出張器官捐獻卡——署名欄簽著林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