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幕墻上的聲音像無數把鋼珠在跳，劉暢盯著屏幕右下角23:47的時間顯示，后頸被中央空調吹得發僵。工位隔板上還貼著王德發手寫的便簽紙：「年輕人要抓住機會成長」，墨跡被咖啡漬暈成嘲諷的笑臉。

“小劉啊，這個PPT的配色太像靈堂了。“王德發突然從背后伸手戳向屏幕，肥碩的肚腩壓得轉椅吱呀作響，“甲方爸爸要的是科技感！懂嗎？就是那種藍色帶點光暈......“

劉暢看著自己用Photoshop修了三個小時的星空背景，喉結動了動：“主管，這是按陳莉莉給的模板......“

“你是在推卸責任？“王德發猛地拍在鍵盤上，空格鍵彈起的瞬間，劉暢眼睜睜看著未保存的文檔縮成一道白光。工區頂燈突然熄滅，整層樓陷入應急燈的慘綠，陳莉莉的驚呼從茶水間傳來：“哎呀我的面膜還沒摘！“

“正好省電費。“王德發打開手機電筒，光束直射劉暢瞳孔，“小劉你年輕，趁著有靈感把第三部分重做，明早七點開晨會要用。“鱷魚皮腰帶勒進啤酒肚的褶皺里，轉身時甩出的雨傘尖戳中劉暢小腿。

凌晨兩點十七分，劉暢把U盤插進死機的電腦第十三次。機箱突然發出拖拉機般的轟鳴，藍屏上跳出白色亂碼——昨天陳莉莉“借用“電腦時裝的盜版修圖軟件正在后臺自動更新。

“這破電腦......“他額頭抵在冰涼的顯示器邊緣，忽然聽見高跟鞋踩水的聲音。陳莉莉裹著香奈兒粗花呢外套闖進來，發梢還滴著雨水：“暢哥！王總說要把市場分析數據換成最新的！“她甩過來一沓淋濕的報表，最上面那張2020年的財務數據粘在劉暢手肘上。

“可這些是五年前的......“劉暢扯下爛成絮狀的紙頁，陳莉莉已經按著Gucci草莓包退到電梯口：“王總特意交代要嚴謹哦~“電梯門閉合前，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頭：“對了，上周客戶投訴郵件我轉發給你啦，暢哥這么厲害肯定能解決的！“

暴雨在劉暢沖出寫字樓時突然加大攻勢，共享單車座椅上的積水浸透西褲。拐進城中村時，三輪車碾過水坑濺起的泥漿灌進他球鞋，樓上突然傳來張美鳳的尖叫：“304的！你空調外機吵得我睡不著！“

“張姐，我上個月就沒開過......“劉暢話音未落，五樓窗戶突然潑下一盆餿水。他抹掉臉上的菜葉，摸黑打開房門時，劣質香精味撲面而來——張美鳳正用他的戴森吹風機烘烤內褲。

“小劉回來得正好。“女人把粉色蕾絲褲衩甩到晾衣繩上，“這個月電費漲了三十塊，你屋的電腦路由器要算雙倍。“吹風機滾燙的風筒懟到他眼前，“大牌子就是費電，你說你買這玩意干啥？“

劉暢摸到枕頭下的哮喘噴霧時，手機突然震動。養母的短信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暢暢，你爸透析的錢還差八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