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更鼓撞碎平康坊的脂粉氣時，沈昭正用銀刀挑開第三具尸體的人皮。燭火在停尸房紗籠里搖晃，映得女尸面頰殘留的胭脂像凝固的血。

“總捕，大理寺的人到了。“衙役話音未落，玄色袍角已掃過門檻。沈昭沒抬頭，刀尖精準刺入女尸下頜與頸部的接縫：“少卿大人若要看解剖，煩請站到上風口。“

李昀的玉帶鉤撞在驗尸臺邊，發出清越聲響。他注視著沈昭剝下整張面皮的動作：“三日內三位花魁毀容自戕，萬年縣就查出這些？“

“是謀殺。“沈昭將面皮浸入醋盆，浮起細密金箔，“她們的臉皮被某種活物從內部啃噬，兇器應當養在...“她突然頓住——面皮內層浮現出熟悉的鳳凰暗紋，與貼身魚符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更夫報時的梆子聲穿透雨幕。沈昭攥緊銀刀，耳邊炸開幼年的哭喊聲。那是武周神龍元年的雪夜，抄家官兵的靴底碾過父親脊背，母親將魚符塞進她襁褓時，袖口也繡著這樣的鳳凰...

“沈捕頭？“李昀的聲音驚醒了她。醋盆里的面皮正在溶解，露出幾十條透明蠱蟲。沈昭突然扯開死者衣襟，在鎖骨下方找到三點朱砂痣——和教坊司名冊記載的胎記位置相差兩寸。

“她們不是真正的花魁。“她轉身時發梢掃過李昀手中的案卷，恰好露出其中一頁的波斯商船通關記錄，“我要查新羅婢買賣檔案，現在就要。“

子時的西市胡肆飄著沒藥香氣，沈昭踹開地窖門的瞬間，數十個陶罐同時爆裂。熒光綠的液體里浮著人臉狀肉塊，柜臺后的波斯商人正將匕首刺向自己咽喉。

“攔住他！他要滅蠱！“沈昭甩出鐵鏈纏住商人手腕，卻見對方耳后鉆出條蜈蚣。李昀的劍光比她反應更快，斬落的蟲尸濺在賬本上，顯出麟德年間的宮闈印記。

當商人咬破毒囊時，沈昭從他抽搐的手指間摳出半張金箔紙。熟悉的紋路讓她渾身發冷——這分明是母親當年燒毀的家書用紙。

“結案吧。“李昀擦拭劍鋒，“就說胡商煉制邪蠱...“話音未落，沈昭突然將金箔按在燭火上。焦痕逐漸顯現出半闕《蘭亭序》，而缺失的正是三日前第一位死者房中的摹本殘頁。

雨又下了起來。沈昭望著朱雀大街盡頭隱在夜霧中的皇城，沒看見李昀凝視她側臉時，拇指反復摩挲著玉璋缺口——那形狀恰好能補全太極殿御座下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