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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失戀
龍泉市,五月一日,晴。
北辰大街,一個算命攤位,擺在街口顯眼的位置。
男子,一身中學校服,頭上卻頂著一頂道帽,戴著純黑瞎子眼鏡,臉上貼著幾張膏藥。
一眼打量過去,兩個字,詼諧。
他不顧過客眼光,自顧自搖旗吆喝:
“算姻緣、前程、財氣,求桃花、官財、延壽有計!”
喊累了,他坐下來喝一口水。
拋起小方桌上的兩枚銅錢,方孔在空中透過陽光,十分刺眼。
“元亨利貞,其命在北!”
他念起了口訣。
突然,他的前方,剛好是正北面,腳步聲,朝向他,越來越近。
“北方來財啊,老板!”
他起身朝來人拱手奉和道。
躬身低頭,瞎子眼鏡略微滑落,透過縫隙看到的,是一名緩緩走來的長發女子。
“文……文靜?你……你怎么來了?”
他有些驚訝,明顯認識這個女子。
“張子愷……我來是想告訴你……你不用掙這份寒酸錢了……我……我不需要了……”
女子的眼神和張子愷撞在一起,她迅速將眼神移開,怯聲說道。
張子愷像是猜到了什么,摘下眼鏡和臉上的膏藥,把臉完整露了出來——濃眉大眼,談不上丑,但臉角處卻有一處疤痕。
他吐了一口氣,問她道:“所以……你答應他了?”
“是我爹答應了……不過……就算沒有他,你……也不可能!”
文靜像是懼怕張子愷,說話打著結。
“你爹不守信!你也不守信!”
張子愷眼睛紅了,說話帶著吼聲,撕心地喊出來。
“你的東西……我留著,也沒有意義了……”
文靜從皮包里拿出一個線釘本子,輕輕放在攤位的小桌上。
“沒有意義了么……都沒有意義了!”
張子愷微微搖頭。
他猛地脫下身上的校服,扔到文靜的面前。
“你的東西!還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桌上的本子扯爛,用力朝天上扔去。
“老子也不稀罕了!”
他轉身要走,頭上落下紛紛紙屑,紙上寫滿了字,幾張粘在文靜的臉上,像輕輕吻上去的。
這是曾經張子愷送她的情書。
張子愷含上一根煙,朝街中走去,路人不懷好意,猜笑他是被戴了綠帽。
文靜蹲了下來,長發埋住了她的哭臉,抱起張子愷脫下的衣服,久久不愿站起。
二人是高中同學,張子愷是農村考來的“泥腿子”,家里窮。
而文靜的爹以前是面粉廠的老板,家里富裕。
當年張子愷連買校服的錢都沒有,那時文靜是他的同桌,瞧他可憐,幫他給了錢。
張子愷被突如其來的善舉打動了,喜歡上了文靜,如今畢業三年了,兩套校服,張子愷還保存著。
二人算是情投意合,但文靜思想前衛,只談喜歡,不談婚姻長遠。
后來文靜家遭了變故,她爹的面粉廠爆炸,家底賠了個光,屋漏偏逢連夜雨,債還沒有還清,她母親又得了癌癥。
她家里沒錢治了,傻小子張子愷竟將父母去世前給他留的二十萬老婆本從爺爺手里騙出來“借”給了她!
他考上了大學,騙爺爺說是讀大學要花錢,爺爺瞧著實打實的錄取通知書,信任他,才把那二十萬給了他,他卻又轉手全借給文靜,最后大學也沒讀成!
張子愷以為這樣可以博得文靜的芳心和未來老丈人的信任,結果文靜的母親沒治好,還是死了,張子愷借錢的事就沒被文靜一家看重。
文靜當然看出了張子愷的一片癡心,她有和父親表達過想和張子愷在一起的意思,她的父親卻有些看不起張子愷,認為他現在不讀書,就是個社會混混!
她父親便故意設難,承諾只要張子愷在文靜大學畢業前賺夠一百萬彩禮,證明他有能力,就不再插手他們兩人的事。
話說的好好的,但她父親突然結識了一名大商人,說要給他投資,東山再起,甚至將規模做得更大!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那大商人的兒子和文靜是大學同學,他在追求文靜!
文靜父親的野心——讓他動了女兒的心思——撮合女兒和那商人的兒子在一起,至于張子愷,無非就是欠他二十萬塊錢,以后還了就是。
張子愷起先對此毫不知情,只顧著賺錢。
他從小接觸過些雜七雜八的風水周易道術,便在文靜的大學城外的北辰街擺了個算命攤子,一兩年下來,成了北辰街第一神棍。
他是有點真本事的,十成算,九成對,還有一成,天機不可泄露。
他不知道自己有情敵,情敵卻先找上了他,找人把他的攤給掀了,還用刀片在他臉上劃了道口子,給他教訓。
張子愷氣不過,先找文靜理論,又找文靜她爹理論,文靜爹表示年輕人的事他不管,讓他自個兒解決。
張子愷滿心被耍了的感覺,要文靜爹保證之前一百萬的承諾還要算數,文靜爹為了穩住他,只好騙他說算數。
他太傻了,如今文靜爹把事兒挑明,文靜已經訂了婚,畢業就結婚,他幾乎瘋了,騙自己說不是真的,繼續在街口擺攤,等著銀行卡余額慢慢朝一百萬接近。
文靜一遍遍在手機上勸張子愷放手,他們之間不可能,張子愷置之不理,只是每一天都將自己銀行卡余額的截圖發給她看。
文靜怕他瘋了,徹底死纏爛打,才在今天鼓起勇氣來當面和他說清楚……
煙頭燙得張子愷一驚,他從回憶中緩過來,嘴角咸咸的,是眼淚。
眼看天色緩緩落下,他摸出一搭紅鈔票,往街盡頭的一處卷簾門的洗頭店走去,里面紅紅綠綠的,他餓了,是真餓了。
“老板,我來嫖娼!”
張子愷在門前猶豫片刻,心一橫,走進門店,大聲說了出來。
幾名女顧客被他語出驚人,紛紛往外走。
老板是個大波浪頭的中年女人,她雖然和手下的小妹做著那種生意,但明面說出來總是不合適的。
她臉上帶著怒色,屁股一扭一扭地迎上去。
“小帥哥是哪個介紹來的新客啊?咱們可是正經生意,下次可不興一來就這么講!”
老板貼近張子愷的身邊打量,被他手中的鈔票勾了眼神,也不再生氣了,直拉著他往門簾后邊走。
一股劣質香水的氣味鉆進張子愷的鼻子,他被熏得猛眨了眨眼,再睜眼間,面前出現了二三四……加上老板五個女人,坐在沙發上。
房間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燈,滿是煙味和無法描述的氣味。
老板擠坐在四個女人中間,笑著問道:“小帥哥看上了我們哪一個呢?”
兩個短發小妹看見張子愷手中的紅票,兩眼微瞪,直貼身上去,故意抖掉肩上的吊帶,細細撫摸張子愷的手……還有手中的鈔票。
“來,帥哥!跟我……跟我……”
兩人一左一右搶著拉扯張子愷。
張子愷瞧向二人,直搖頭,或許是帶著對這份職業的厭惡,覺得她們比不上文靜的一根毛,聽見二人的嗲聲,心里滿是刺撓。
“踏馬的……我真是畜牲……”
“老子何必把自己看得那么賤?”
他的氣其實消得差不多,理智重新占領頭腦,又或許是害怕AIDS纏身,將眼前二人用力一推,拔腿跑出了洗發店。
“欸!跑什么?警察來了嗎?別嚇我啊!”
“呵……真晦氣!”
老板追到門口,望著張子愷的背影,左右張望,忌憚地把卷簾門往下拉起。
重新走回街上,太陽完全落下山,像是山伸回了紅舌頭。
看著夜色,張子愷在發呆,他迷茫,一時沒有目的。
恰好手機響了,他知道,是又來生意了。
“這回是腳活,要去外地,接么?”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低沉的男人聲音。
張子愷思索片刻,回道:“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