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不能及之處，四周皆是涌動的流，

人們如水泡般被裹挾其中，或上或下都身不由己，

在暗流中心，有什么東西鼓動著，就如心臟將血液泵向四肢般。

噓，在一切就緒之前，

不要被牠看見。

*

周嶸瑾撐著桌子抬頭，迷迷瞪瞪睜開眼，茫然地環顧四周。

眼前是眼熟的講臺和黑板，只不過室內光線不足，大部分物件都浸在淺灰色的陰影里，

嘶，這圍墻，這地板，

眼熟得不忍直視……

啊不是，咳，眼熟的像自己的初中教室——單機純享版。

而她正坐在緊靠教室后門的椅子上，這個位置轉頭就能從教室后門上的玻璃看到外面，

教室后門正對著樓梯口，透過后門上的玻璃能直接看到上下樓的樓梯和走廊拐角，那里有一個小窗臺，昏暗的天在那灰色大理石的臺面上留下了不鮮明的光暈，

周嶸瑾上學的時候可眼饞這座位老久了，

雖然說后門玻璃后有很大概率會刷新一張班主任的臉，

但，誰說這座位不好的，這座位可太棒了，

開門就能直接下樓，省時省力，也不用在樓道里人挨人的往前擠。

她忽然想起班上有人聽課時喜歡時不時往這兒瞟，

……據說是在找帥哥。

也不知道能找著啥，

運氣不好，嘿，和班主任對上眼了，

那不壞菜了嗎。

風險也忒大了點，

咳，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正經事上吧。

她夜視能力不錯，一時沒想著開燈，起身四處觀察了陣，

……桌椅和黑板新的離譜，一點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專指閑的沒事往桌子上刻字兒、畫畫、往桌子底下糊口香糖、抹鼻嘎的:-)

而且周嶸瑾逛了一圈也沒在哪兒發現書本教材什么的，只找到兩盒未開封的粉筆，

這里倒像一間只有桌椅設施的空教室，

她走到對面窗臺，透過窗戶朝外邊遠眺，

灰黃色的天空讓人分辨不出時間，綠化帶種著灰綠色的松樹，看上去有點悶沉，

不過按這個視角來說，自己所處的樓層也不太高，

差不多……也就兩三層樓吧，

周嶸瑾收回視線，卻猛得與窗外的一雙明黃色的圓眼睛面面廝覷，

一只體長將近一米、通體毛色斑駁的貓頭鷹靜靜的站在窗戶外的護欄上垂下腦袋注視著她

“……于絨?”

“嗯咕”

周嶸瑾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摁了摁心口

是熟鳥啊，那沒事了，

……擱哪兒學的壞毛病這是，

貓頭鷹看著周嶸瑾的動作，歪著頭無辜地眨眨眼，隨即用喙輕敲了下玻璃，稍長的耳簇隨著它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周嶸瑾會意，開窗把它放進來，

“絨絨啊……，商量個事，下回、想引起我注意的話，吱個聲就行，不用一直盯著我，真不用。”

“嗯咕”

它貌似誠懇地應了一聲，然后自顧自地理起了毛，

……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墻上應該是掛著電子鐘，周嶸瑾看不清上面的數，不過她沒聽到鐘表工作時的咔嗒聲，那玩意應該是沒電了，

不過倒騰這么一氣兒，怎么說也得十多分鐘了，也沒聽著響鈴……停電了?又或者是已經過了放學的點了?

她到后門那邊的墻上摁了一下燈的開關，

“噠”

明亮的燈光投了下來，教室里看著亮了不止一個度，

沒停電，

“咕咯、咯唔咕嚕……”

就在周嶸瑾準備離開教室時，

教室外傳來黏膩的水聲，

就像是什么黏糊滑溜的東西正在樓上順著樓梯向下梯蠕動、爬行，越來越近。

自從睜眼以來，像是耳鳴一樣的“聲音”就隱隱在腦中回蕩，而現在，那種感覺隨著什么東西的靠近愈演愈烈，

于絨警戒地朝向樓梯口的方向，微聳起翅膀，敲了敲嘴殼發出‘嗒嗒’的聲音

也妹有人跟我說打燈還招東西啊……

周嶸瑾聽得有點兒發毛，踩上凳子邁到桌子上蹲下，盯著門底下與地板之間的縫隙

“咚”

它探到了門板，門板顫了下，發出廉價的悶響聲。

她想象得出來它是如何“走”的，

——像軟體動物一樣把自己攤平，向前伸著像足一樣的東西，然后將自己蠕動著挪過來。

而現在，它正往門板上攀，一些黑黢黢的像是半流體一樣的東西也順著門板縫一點一點滲進來、瀝瀝啦啦地落到地磚上。

“啪噠”

周嶸瑾看過去，

那東西在門上跍蛹著，隔著門上的玻璃和她打了個照面，

黑白分明的眼球像吃火鍋時浮上來的丸子一樣從那堆黑色的流體中一顆顆涌了出來，齊刷刷的與她對視，骨碌碌的轉著，

周嶸瑾:……

豁，還是個像史萊姆一樣的臟東西，

這玩意兒原來是有眼睛的嗎?

是連向哪里的？大腦?還是別的什么?

……還是我終于精神不正常了?

然而真看到臟東西的周嶸瑾反而不怕了，拿膝蓋抵住后門，她抽空胡嚕于絨炸毛的小腦袋安撫下它，

卻見那東西縮了回去，

然后猛的撞上門板，

一部分黑色的流體順著門縫迸了進來，濺在教室內的地板上，然后就沒了動靜，

像誰甩到地上的黑筆油一樣老老實實的糊在地磚上。

抓著門把手防止臟東西拉門進來的周嶸瑾:……

誒，臟東西，你皮膚碎片掉屋里了

……算了，它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雖然如此，但周嶸瑾總覺得，這個變異版“史萊姆”攻擊力并不高，

或者該說——不負責攻擊?

如果真是這樣……

她想起那一顆顆眼球，

……被發現了，然后呢？

是狩獵，是進食。

這是個荒謬的猜想，跟周嶸瑾逮誰跟誰說自己家養了只貓頭鷹一樣荒謬。

無論如何，快點離開總是沒錯的。

“絨啊，過會我數三個數，你就跟著我往樓下飛，知道嗎？”

周嶸瑾壓低聲音，

“三”

她緊盯著門后的東西，微弓著身子，

“二”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