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哪吒！李哪吒！“

混沌中傳來的呼喚像是穿透層層水幕，帶著某種金屬震顫的尾音。我猛地睜開眼，刺鼻的消毒水味沖進鼻腔，眼前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日光燈管在視網膜上投下青紫的殘影。

右手傳來冰涼的觸感，輸液管里的葡萄糖正一滴滴墜入血管。我試著抬起左手，皮膚下突然竄起細密的電光，整條走廊的燈光應聲炸裂，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

“患者生命體征異常！準備除顫儀！“

紛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盯著自己泛著青光的指尖，記憶如同被擊碎的琉璃盞般迸裂。八百年前陳塘關的滔天巨浪，混天綾染透東海的赤紅，還有剔骨還父時鉆心剜骨的痛楚，此刻都化作電流在神經末梢瘋狂跳躍。

“心率180！血壓測不到！“

白大褂們推著搶救車沖進病房的瞬間，我翻身躍下病床。輸液針頭在空氣中劃出銀亮弧線，尚未落地的生理鹽水在半空凝結成冰晶。指尖觸到地面的剎那，地磚以蛛網狀裂紋為中心，輻射出暗金色的古老符文。

“這...這是...“戴著金絲眼鏡的主治醫師踉蹌后退，手中除顫板掉落在地，“快去請張天師！“

走廊盡頭的防火門突然炸開，罡風卷著黃符呼嘯而至。我本能地后仰，三道符咒擦著鼻尖掠過，在身后墻上炸出直徑兩米的焦黑坑洞。煙塵中走出個穿道袍的胖子，手里捏著半截油條，道髻歪斜地掛著片菜葉。

“無量天尊，貧道龍虎山張守拙。“他咬了口油條，油星子濺在繡著八卦圖的道袍前襟，“小友身上這沖天煞氣，怕不是尋常撞客啊。“

我瞇起眼睛，病房溫度驟然下降，窗玻璃結出霜花。掌心騰起的幽藍火焰映得張天師臉色發青，他哆嗦著從褡褳里摸出個iPhone12，攝像頭對準我連按快門：“這、這是三昧真火？道友且慢動手！我這就發朋友圈問問師叔祖......“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引擎轟鳴。三架武裝直升機呈品字形懸停，狙擊槍的紅外瞄準點同時鎖住我的眉心。擴音器里的男聲帶著電磁雜音：“特別事務處理局第七科，請立即停止危險行為！重復，立即停止......“

我望著機身上漆著的金色盤龍徽記，突然笑出聲。八百年前李靖托塔而來時，也是這般陣仗。指尖火焰暴漲，在眾人驚呼聲中化作十丈火龍，卻在觸及機身的剎那被某種無形屏障吞噬。

“誅仙陣？“我瞳孔驟縮，直升機艙門開啟的瞬間，熟悉的威壓如山岳傾覆。黑衣男人踏空而來，腰間佩劍發出龍吟般的嗡鳴，劍柄鑲嵌的定風珠流轉著千年未見的青光。

“末將李靖，恭迎三太子歸位。“

李靖的劍鋒懸在我咽喉前三寸，劍身上流動的云紋突然扭曲成二進制代碼。他背后的武裝直升機正在褪去金屬外殼，露出青銅鑄造的渦輪引擎，螺旋槳葉片上密密麻麻刻著《黃庭經》全文。

“你管這叫誅仙陣？“我屈指彈在劍身，量子糾纏態的劍刃發出蜂群般的嗡鳴，“連誅仙四劍的煞氣都模擬不出，也敢冒充托塔天王？“

黑衣男人冷峻的面容突然像素化，就像老式電視機失去信號的雪花屏。當他重新凝聚成形時，已經變成梳著大背頭的西裝青年，胸口別著“天宮集團首席技術官“的金屬銘牌。

“不愧是靈珠子轉世。“他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閃過一串快速滾動的數據流，“我們在近地軌道布置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居然被你一眼看穿能量節點的相位差。“

整條走廊突然坍縮成純白空間，無數全息投影在四周展開。我看到自己的三維人體模型懸浮在正中，丹田位置有個旋轉的克萊因瓶結構，海量數據正從四維通道涌入瓶口。

“你的元神在穿越時空時發生了量子退相干。“青年打了個響指，克萊因瓶突然爆出紫色電弧，“我們在監測暗物質波動時捕捉到異常靈魂粒子，沒想到居然是傳說中的......“

話音未落，我左臂的電子鐐銬突然汽化。混天綾的赤色虛影在皮下若隱若現，病房里的時空曲率開始劇烈震蕩。青年面前彈出三十七層全息護盾，每層都閃爍著不同的道家符咒。

“知道為什么選擇這家三甲醫院嗎？“他擦著嘴角溢出的血沫笑道，“地下一層的質子加速器，剛好能模擬出九龍神火罩的能量場。“

地板轟然開裂，我隨著破碎的混凝土塊向下墜落。直徑五百米的環形裝置在腳下展開，九條等離子態的赤龍正在超導磁環中游弋。胸口的蓮花紋身突然灼燒起來，火尖槍的虛影刺破虛空，貪婪地吮吸著核聚變反應堆溢出的高能粒子。

“警告！EAST裝置輸出功率突破10^20電子伏特！“

“快關閉中性束注入系統！“

控制室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們亂作一團，我懸浮在環形真空室中央，看著自己的右手逐漸透明化。無數記憶碎片從克萊因瓶里噴涌而出——不是陳塘關的往事，而是閃著金屬光澤的未來圖景：穿著動力裝甲的天兵與機械修羅廝殺，南天門化作空間站懸浮在近地軌道，月宮基地的環形山種植著基因改良的桂樹。

“終于想起來了？“青年的全息投影出現在反應堆上方，“這里是2049年的新陳塘關市，而你，是我們從時空亂流中打撈的初代戰斗AI——代號'哪吒'的原型機。“

火尖槍突然實體化，槍尖刺入反應堆核心的剎那，整座城市陷入黑暗。應急電源啟動的瞬間，我看到玻璃幕墻外升起的霓虹燈海，無數浮空車拖著光軌掠過賽博朋克的夜空，遠處巨幅全息廣告正在播放：“天宮集團誠招元嬰期程序員，五險一金，元嬰可寄存于兜率宮數據中心。“

“不可能......“我握緊開始數據化的左手，“楊戩的第三只眼應該能看穿......“

“你說司法天神的主控AI？“青年露出古怪的笑容，“去年就被我們格式化了。現在灌江口服務器集群跑的是最新版司法系統2.0，處理九黎族數據生命的效率提升了1200%。“

環形裝置突然傳來機械運轉的巨響，九條等離子赤龍融合成暗物質牢籠。我感受到某種來自高維空間的凝視，就像當年在昆侖山面對元始天尊的威壓。混天綾終于突破時空封鎖，赤練如血撕開量子屏障，卻在觸及青年身體的瞬間被金色漣漪吞噬。

“認識這個嗎？“他扯開襯衫，胸口鑲嵌的太極圖正在吸收混天綾的能量，“云中子師叔改造的仿生道體，能兼容誅仙四劍的殺伐之氣。順便說一句......“他忽然露出孩童般頑劣的笑容，“我更喜歡你叫我木吒哥哥。“

記憶深處的某根弦轟然崩斷。前世二哥溫潤如玉的面容，與眼前這個賽博道士漸漸重疊。混天綾突然發出悲鳴，綾身上浮現出從未見過的暗紋——那分明是無數納米機器人組成的符咒陣列。

“父親把你的原始代碼藏在靈山服務器最底層。“木吒的虹膜變成流動的金色，“但這次輪回出現意外變量，燃燈古佛的預言系統顯示......“

整座實驗室突然劇烈搖晃，警報聲震耳欲聾。東側墻體被某種巨力撕開，月光混著海腥味灌入室內。我看到一條機械巨龍盤踞在千米高空，龍睛是兩團幽藍的冷核聚變火焰，逆鱗處安裝著十二臺反重力引擎。

“東海三太子敖丙，申請訪問權限。“機械龍首垂下，下頜噴出液氮寒氣，“檢測到非法禁錮靈體，根據《三界網絡安全法》第......“

“來得正好！“我縱身躍上龍角，火尖槍劈開穹頂的復合裝甲。夜空飄著酸雨，紫色閃電劃過頭頂時，我看到云層后若隱若現的誅仙劍陣——四柄千米長的星艦組成劍陣，艦首噴吐著反物質洪流。

敖丙的機械身軀突然三百六十度旋轉，躲過三道粒子束齊射。我趴在劇烈震動的龍脊上，看到鱗片縫隙里流動的甲骨文代碼，那些記載著《連山易》的青銅回路，此刻正在演算量子糾纏通道的拓撲結構。

“抱緊！“電子合成的龍吟震碎三棟摩天樓的玻璃幕墻，“我們要沖進曲率氣泡了！“

時空在眼前扭曲成梵高的星空，我突然讀取到敖丙核心處理器里的記憶碎片：穿著白大褂的少女在實驗室調試龍形機甲，她脖頸掛著靈珠碎片，胸口工牌寫著“東海重工首席科學家——敖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