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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緣起
黑云壓城,狂風大作,海浪滔天,山崩地裂,雷鳴電閃之中,一只火鳳凰拖著長長的尾巴展翅翱翔,帶動漫天流火呼啦啦地砸下來,地上的人四散奔逃。火鳳凰在天空中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消失之時,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劃破天際——小卡卡誕生了。
這是關于我的出生最通行的版本,是隔壁的劉寡婦告訴我的。炒作,純粹的炒作。鳳凰是啥,那可是浴火重生的不死鳥啊!我作為一個街頭的小混混,除了帥一無是處。倘若我能夠浴火重生,那還整天小偷小摸干嗎啊,直接攔路搶劫算了,反正打不死。
我住在酆都城里。我喜歡這個城市,因為這是個時空交錯的地方,六界之中人鬼神的必經之地,客流量相當地大,客流量大的地方總是顯得特別混亂,而混亂的地方則特別適合我們這種人去揩油。不過坦白地講,像我這么拉風的男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好像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那樣的鮮明,那樣的出眾,想隱藏起來其實并不容易。也許你以為我在吹牛,不過我敢打賭,倘若我站在街頭一聲大喊,來抓我的巡捕守衛絕對會擠破門框。
你知道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有個地瓜啃,有個草窩睡,我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
那天我就啃著從劉寡婦地里挖來的地瓜心滿意足地在街上晃蕩,正琢磨著怎么在對面買香粉盒的小娘子身上揩一把油呢,忽然城門口傳來一聲暴喝,緊接著一匹高頭大馬風馳電掣而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開路兵的鞭子就結結實實地抽在了我的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疼。這讓我很生氣,我可是靠臉混飯吃的啊,最恨別人打我的臉了。說實話,當時我就想沖上去揍他,就怕打不過他,于是我很識相地和一堆跑來看熱鬧的市民擠到了一起。
我在人群中踮起腳來探頭探腦地張望,不用說,又是英姿颯爽的羽霖公主凱旋了。羽霖公主今年還不到十八歲,名氣卻比她的父親酆都城主羽基還要大,每次對鳳凰教的清剿都是由她總領全軍,這已經是鳳凰教叛逆所謂的第十次圣戰了。
鳳凰教是個很變態的組織,因為他們的教主貝隆總是喜歡把人像乳豬一樣架在火堆上烤,然后圍著那一堆骨灰念經祈禱七天七夜,企圖看到他們傳說中的圣子從火堆中涅槃,幻化成一只火鳳凰騰空而起,帶領他們脫離苦海。只可惜那些被他認定為圣子轉世的人并沒有變成火鳳凰,而是燒成了烤乳豬。
可是教主貝隆并不死心,據說他已經派了很多人手暗暗潛入酆都城尋找圣子的轉世,為此酆都城主一連戒嚴了三個月來搜捕鳳凰教叛逆,結果一無所獲。而與此同時,鳳凰教也不甘心坐以待斃,他們在教主貝隆的帶領下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圣戰,雖然被羽霖公主擊退,可并沒有傷到元氣,再加上鳳凰教徒不斷地在城中散布歪理邪說蠱惑人心,鳳凰教不但沒有衰落,反而隱隱有壯大的趨勢。
當然了,作為一個職業小混混,我其實并不關心這些,我只知道羽霖公主很漂亮。我在人群中擠啊擠,我看見羽霖公主今天穿著一身火紅色的鎧甲,勒緊的腰身勾勒出曼妙的曲線,修長的小腿下穿著一雙鹿皮小短靴,手中的馬鞭趾高氣揚地揮舞著,就連胯下的小白馬也露出睥睨萬物的神氣。
這讓我感到一陣憤憤不平,同樣是職場高手、業內精英,我卻只能這樣默默無聞窩窩囊囊戰戰兢兢偷偷摸摸地活著,從來沒有人為我纖長靈活的手指和輕靈飄逸的輕功獻上鮮花和掌聲。蒼天哪,小偷也是有自尊心的啊!
當時我看著那匹小白馬,心里那個氣啊,奶奶的,被美女騎著就了不起啊?瞧你那志得意滿的樣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小心馬失前蹄!就在這時,上蒼仿佛聽到我的呼喚似的,小白馬的左前蹄忽然一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羽霖公主結結實實地摔了下來。
圍觀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公主貼身的幾十個侍衛唰唰地拔出刀來,警惕地看著四周。我心中大呼好運,人一亂就意味著我發財的機會來了,你說我是該先偷右手邊死胖子的錢包呢還是該先摸左手邊模樣俊俏的小寡婦呢?魚與熊掌總是難以兼得,正當我猶豫不決的時候,我本能地感覺到一只手伸到了我的懷里。
我不禁勃然大怒,深感一個職業混混的尊嚴受到了侮辱,一直以來都是我摸別人,從來沒有別人摸我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以后在圈里可怎么混?于是我一邊若無其事地打量著四周,一邊悄悄地伸出右手,一分分向胸口靠近,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那只手,暗暗運氣,緊緊地鎖住那只手的脈門,使他動彈不得。
因為用心,所以專業。沒有兩把刷子就想在這個技術含量很高的圈子里混?趁早攔路搶劫去吧。正當我暗暗得意的時候,那只手忽然在一瞬間縮小了一圈,隨即像一條泥鰍一樣迅速滑了回去。我大吃一驚,剛要轉身尋找那只手的主人,忽然感覺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腳,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本能地推開兩邊警戒的守衛,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一頭栽倒在地,順勢抱住了一個人的小腿。
等我擺脫了眼前閃爍的小星星之后,我看到了一雙似乎很眼熟的鹿皮小短靴,上面是一截潔白光滑的小腿,再往上看……腦袋上狠狠地挨了一皮鞭,于是我又看到了滿天的小星星,蒼天哪,不是說好了打人不打臉的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總算能夠捂著腦袋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奶奶的,下手可真狠!我從指縫里偷偷地向上看,發現羽霖公主正歪著頭正以45°俯角看著趴在地上的我,露出一臉甜美無辜的笑容,皮鞭被她藏在背后,只露出末梢的粉紅色彩帶。我轉過頭,看見人群的外面有一個黑衣的蒙面人一閃而沒。我心想完了完了,在這種守衛森嚴的情況下沖撞了大名鼎鼎的刁蠻公主,不是砍頭也是活埋啊,可憐我孤苦一生,到死也沒有給列祖列宗留下香火!
“喂喂,”羽霖公主用小皮靴踢了踢我,“這位少俠能否跟我去轎中一敘啊?”
我微微一愣,隨即恍然。羽霖公主一定是被我的美色所動,早就說嘛,像我這么優秀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會像螢火蟲的屁股一樣閃光發亮的。能和羽霖公主同乘那頂華麗的大轎,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沒想到我歪打正著,竟然得到了此等艷遇,老天待我不薄。
“公主,”侍衛長忽然攔在了前面,“這……”
我拍拍灰塵爬起來站在公主身邊,對侍衛長報以一個鄙視的眼神,這個家伙一定是嫉妒了。羽霖公主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那個侍衛長就乖乖站到一邊去了。
老實說,我不是那種沒有見過大世面的小賊,盡管我為人比較低調,很多王公大臣的家里也還是留下了“卡卡到此一游”的真跡,或者至少也會留下一口痰或者一泡尿。可是當我走進公主的八抬大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嘆一聲,盤螭紫金爐,鳳紋軒轅鏡,麒麟夜明珠……奶奶的,哪怕偷到一件,我也可以立刻從良,金盆洗手安度晚年了。
“嘭”的一聲,我還沒從這些讓我眼花繚亂的寶物中回過神來呢,羽霖公主飛起一腳踢在我的兩腿之間,我立刻縮成一團躺在了地上,蒼天哪,如果可以讓我選擇的話,您還是讓她打我的臉吧。
羽霖公主對著我一頓飛踹,換完左腳換右腳,一邊踹還一邊罵,“你爺爺的,再過一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本公主昨天才發過誓不打人了,你非得敗壞姑奶奶的淑女形象,讓你占我便宜,讓你冒犯本公主!”
因為大轎子的隔音效果比較好,外面的人不明就里,只是遠遠地看到轎子仿佛篩子一樣不停地晃蕩,間或傳出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呻吟,不禁交頭接耳,都說這個公主太不檢點,竟然在大街中央就和一個小白臉……
兩個時辰之后,我捂著褲襠跟在羽霖公主身后鼻青臉腫地走了出來。眾人一看我兩手按住的部位,更加證明了此前的猜測,一個個竊竊私語,有人沖我直豎大拇指:“這小子挺強的嘛,兩個時辰啊!”也有人看到我鼻青臉腫的樣子一臉不屑,低聲道:“嘖嘖,小小年紀,沒想到還有這種癖好!”
得得,作為一個感情豐富的男人,誰還沒有點讓人難忘的過去?今天算我倒霉,羽霖啊羽霖,我可算記住你了,老天保佑你多福多壽,可千萬別有一天犯在我手里!奶奶的,全身好像散了架一樣,可疼死我了。
“站住!”羽霖公主附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立刻乖乖地停在原地,還要堆起滿臉的笑容來配合公主清純甜美的形象。我輕聲說:“公主啊,您就大慈大悲放我回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我一根獨苗啊,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公主肚里能撐船月落烏啼霜滿天夫妻雙雙把家還,我發誓剛才真的是一個王八蛋把我踹進來的,您要是怪我摸了您的小腿您摸回來不就完了,我保證不反抗……”
“閉嘴!”公主低喝一聲,“看來我這些可愛單純的子民對我們有些小誤會,傳出去恐怕會影響本公主的清純玉女形象,所以……”
“對,”我舉雙手雙腳表示贊同,“把他們統統抓起來,咔嚓咔嚓滅口。”
“不行,”公主把小手一揮,“我這么單純善良的公主怎么可以濫殺無辜呢?我思來想去,只好委屈你了,放心吧,你為國捐軀,我會奏明爹爹將你風光大葬的。”
“啊?公主殿下,您剛才還說不會濫殺無辜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公主肚里能撐船月落烏啼霜滿天……”
順便提一句,以上的唇槍舌劍都是在竊竊私語的狀態下進行的,所以這番話盡管在我看來刀光劍影血雨腥風,而在遠處觀眾的心目中,我們儼然是一對偷情過后又難分難舍喁喁情話的甜蜜小男女。
“好吧好吧,”小公主終于被我的真情所打動,“看在你長得還馬馬虎虎的份兒上,我就破例一次饒你一命,把你當花瓶收藏了。”公主忽然抬高嗓門,“來人,帶他去翠紅樓!”
翠紅樓?怎么聽起來好像是花街柳巷的名字,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難道想讓我偎紅倚翠精盡人亡?這也太毒了吧?
正在這時,兩個膀大腰圓的侍衛走上來,互相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睛。
我哪能想到所謂的翠紅樓竟然是個地牢啊!這是哪個缺德鬼起的名字?
翠紅樓雖然是個地牢,環境還是相當不錯的,里面是一個一個的單人間,寫著什么“天字號”、“地字號”、“玄字號”、“黃字號”……感覺都是些蠻有文化的詞兒,我爹媽死得早,小時候念過的幾年書早就忘到狗肚子里去了。每個字號代表一個區,而每個區里則用一二三四標明了房間號,這種簡潔明了的方式我喜歡。本來嘛,一個牢房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東西干嗎,照顧一下底層人民的感受好不好?
我就被很客氣地送到“玄字號”第一千八百九十九號牢房,兩個侍衛很禮貌地跟我道了晚安,隨后一腳把我踹了進去。
貌似翠紅樓里都是些有文化有素質的人,靜悄悄的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沒有一個人大聲喧嘩。我扶著冰涼的鐵欄桿,忽然感覺一陣絕望。我沒什么朋友,更沒什么背景,無依無靠的,估計那個刁蠻公主早就把我拋到腦后去了,等她想起來恐怕隔壁劉寡婦的女兒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要知道做混混最吸引人的一點就是自由自在,無論是夜伏晝出還是晝伏夜出都沒人管你,腿長在自己身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摸誰就摸誰。可現在不一樣了,除了鐵欄桿,我什么都摸不到。
百無聊賴的時光總是顯得特別漫長,我想總要做點什么吧,不然在這干等著還不得悶死?于是我上下左右地巡視著這個屬于我的小隔間,看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鉆出去。我畢竟是有一定職業技能的,什么狗洞啊老鼠洞啊螞蟻洞啊……呃……螞蟻洞貌似小了點,不過看螞蟻搬家也不失為消磨時間的好方法。
蒼天不負有心人,我果然在左手邊的墻角旮旯里找到一窩螞蟻,看上去個頭還蠻大,正在專心致志地和一只大白蟲搏斗,當然,在我原本的心目中,看螞蟻和大白蟲搏斗遠不如看螞蟻交配有趣(別誤會,是純學術性的),但是退而求其次,沒有毛片看動作片也同樣能津津有味。
看著看著我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這是什么蟲子啊,腦袋上怎么還長著一片厚厚的甲殼啊?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海中猛地一閃——這根本不是什么蟲子,而是一根手指!手指蜿蜒蠕動著從地上伸出來,拼命地往上鉆。
旁邊的墻壁中隱隱傳來嘩啦啦的聲音,一道道細密的裂紋在墻上飛快地延展,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半邊墻“轟”的一聲坍塌了,一陣塵土撲面而來,我慌忙把臉蒙住。奶奶的,這地牢里養的是鼴鼠還是穿山甲,怎么沒事還在墻上打洞啊?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翠紅樓是純粹的豆腐渣工程啊,幸虧塌的不是承重墻,不然連刨坑都省了,直接活埋。
墻對面傳來一陣咳嗽聲,一個纖瘦的身影一邊用衣袖蒙著嘴一邊撲打著灰塵往這邊走,一邊走一邊還嘴里嘀咕著:“沒道理啊,怎么出了地牢光線還這么暗?”
我頓時感到哭笑不得,對他說:“大哥你腦袋被驢踢了還是在地牢里悶掉向了?你他娘的把磚頭都砸到我房間來了,你這是越獄還是串門啊?這墻砸穿了咱從此可就是一家人了,你晚上睡覺夢游不?磨牙不?打呼嚕不?我告訴你,我是一個很保守的人,我對男人可他媽沒興趣啊,你別打我主意!”
那灰頭土臉的小子顯然并沒有在聽我說話,也許是被眼前的一切弄蒙了,嘴里不停地念叨:“沒道理啊沒道理啊,螞蟻窩應該通到外面的,這可怎么辦啊怎么辦,鄰村的阿哥又要想我流淚到天亮了……”
我一聽這話茬怎么不對啊,你說你一個大男人,不想阿姐阿妹,想什么鄰村阿哥,這不是明擺著對我有威脅嗎?而且這家伙說話尖聲細氣的,一聽就是一娘娘腔。我長得這么帥,晚上睡覺還像死豬,這要是萬一那什么,我這守身如玉維持了十九年的清譽不就付諸東流了嗎?
想到這里我一不做二不休,當即飛身而起,趁著那小子現在神智錯亂腦子不怎么好使,對著他一陣飛踹,一邊踹一邊罵:“死人妖,死人妖,我打你打你打你,我打死你……”
誰知道我這一踹倒好似把他踹清醒了似的,他掄起一腳就踢在了我的兩腿之間……可憐啊可憐,舊傷未愈又添新疾,這家伙的腳力一點也不比公主差,一擊得手之后他像一頭野豬一樣撲在我身上,又是抓又是撓又是咬又是撕。你知道的,我只是一個小混混,打架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運動從來都不是我的強項。當然了,挨打我是有經驗的,幸虧我拼命地護住了臉,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全,慘絕人寰,慘絕人寰啊。
一番撕扯之后我們都筋疲力盡,身體軟綿綿的像團棉花,兩人并排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新來的?”娘娘腔問道,似乎沒話找話,想和我嘮嘮家常。
“是啊。”我悶頭悶腦地答道,同時滿肚子怨恨地整理我那件已經被撕成爛布條的衣服。
“恭喜你啊。”他滿嘴里嘲弄的語氣,“怎么進來的?”
我正滿肚子的委屈無處發泄,沒有一點心情陪這個變態的王八蛋東拉西扯,于是我說:“關你鳥事!”
這小子倒似乎很有心情和我聊天,想必是悶得太久了,乍一看見活人心情激動得難以平復,他說:“你不說我也知道,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想必是暗戀公主了吧?老實說,一看你這副德性就是一衣冠禽獸加斯文敗類。不怕告訴你,這翠紅樓里關著的上萬號人都是公主的追求者,就算公主有心情一天驗收一個輪到你的時候你也已經人老珠黃了,與其在這里獨守空房,還不如和我……”
我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他的臉上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老子對男人沒興趣,告訴你,你沒希望的,如果你沒有什么建設性的意見幫我逃出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就趁早給我滾得遠遠的!”
他仿佛并沒有對我的無禮感到生氣,一臉正色地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道:“辦法呢倒不是沒有,就看你舍不舍得下本錢了,只要你肯幫我……”
我勃然大怒,道:“我不會幫你那個的,士可殺不可辱,做人是要講原則的,我在道上混了這么多年,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是被人知道我幫你那個,到時候是個人就要我幫他那個,這以后讓同行怎么看我?”
那小子被我說得暈頭轉向的,他疑惑道:“我讓你幫我哪個啊?我是說要是這個方法行得通,你可得幫我逃出去啊,我順著螞蟻窩挖洞挖了三年,你要是敢忘恩負義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閹掉。”
他的豪言壯語把我徹底震呆了,于是我擺了個無奈的姿勢一臉虔誠地聽他給我支招。原來羽霖公主馬上就要過生日了,這個刁蠻任性的小丫頭從小被寵壞了,什么禮物都不能趁她的心意,據說她曾在八歲的時候發下毒誓,誰能在她過生日的時候送給她一件稱心的禮物,她就會滿足那人一個愿望,天大的事也義不容辭,哪怕是讓她以身相許也在所不惜,而如果送來的禮物不能讓她滿意,為了維護公主的清譽,那人就必須把自己的下半輩子奉獻給翠紅樓。于是便有很多自不量力的傻逼千方百計尋來奇珍異寶討公主的歡心,不料公主壓根就不把這些家里都已經多得堆不下的寶貝放在心上,所以翠紅樓人滿為患。即使如此,每年也依舊有很多人義無反顧地羊入虎口,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總是不缺傻逼,難怪眼前這家伙以為我也是公主的追求者呢。
我必須澄清的一點是,我對公主沒興趣,也不敢有興趣,就沖她飛踹我的那一腳來看,倘若不幸被選中,我日后還不知道要忍受多少家庭暴力呢。但是事關人身自由,我不得不搜遍渾身上下來找一件能打動公主的禮物。你一定還記得,就在我抱公主的小粗腿之前,有一個混蛋見我身材好,把手伸到我懷里死乞白賴地摸我來著,不知道有沒有順手把我的錢包摸走。
錢包竟然沒丟,難道這家伙有隔空取物的本事在瞬間把錢掏出來空留一個殼子?正在這時,我的之間忽然碰到一個硬梆梆的小玩意,觸手冰涼,竟然散發著冷森森的寒氣,我下意識地手一抖,把它丟在地上。
“咦?”對面那小子忽然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地上的是一個綠瑩瑩的小鳳凰,乍一看似乎是美玉做成,精雕細刻栩栩如生,尾巴后面有一個小孔,看上去似乎是個哨子。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原來穿黑衣服的蒙面人不是偷東西的,反而是送東西的,或者擔心摸了我之后怕我羞憤難當自尋短見而送個小玩意補償一下?你爺爺的,有他媽這么送東西的嗎?害得老子差點被公主剁了喂狗。
然而,對面的家伙似乎根本未曾意識到我心中的驚濤駭浪,只是直直地盯著地上的哨子發呆。半晌,他才喃喃道:“鳳凰嘯?竟然……竟然在這里出現了!”
我一看他那如夢如幻似嗔似喜的色迷迷的眼睛,暗想你他媽的想要這哨子也不用擺出這副死德性吧,雖然這哨子看上去價值不菲,可我做賊是有原則的,貧者不吃嗟來之食,我不能輸了手藝再丟人,我只賣藝不賣身,摸了我就丟個哨子,想得美!總之一句話,這玩意我不稀罕。于是我拱拱手對他說:“大家萍水相逢,在這里遇到也算是緣分,這個小東西是兄弟的一點心意。”
那小子激動得一拍大腿,叫道:“有了,有了!”我慌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低聲道:“什么有了啊?我告訴你啊,我和你可什么都沒做,你有了可別賴我,我可不背這個黑鍋。”
“不是不是,”他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是說,我有辦法可以讓我們逃出這個地方了。”
“非禮啊強奸,非禮啊強奸……”娘娘腔倚在自己牢房的鐵柵欄上故意朝著門口的方向喊。
“喂喂,兄弟,這招行不行啊?”我貓著腰躲在那堵破墻后面,嚇得渾身直冒冷汗,“喂,這翠紅樓有沒有什么獄規啊囚犯守則啊菜鳥必讀什么的?你這樣喊的話守衛會不會沖過來把我閹掉?”
“不會的,放心好啦。你也想找機會早點出去不是?”他把食指頂在下巴上,歪著脖子沖我甜甜一笑,嚇得我渾身上下直掉小米粒,“就算真的要閹,也讓他們閹我好了。”
“兄弟啊!”我沖過去牢牢攥住他的手,激動得熱淚盈眶,“真是路遙知馬力患難見真情啊,有你這番話,兄弟我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也死而無憾了。但是你放心,我卡卡絕不是賣友求榮的人,所以還是閹我吧!”
“閹我吧!”他堅持道。
“還是閹我吧!”我堅定地握住他的手使勁搖了兩下。
“閹我吧。”
“還是閹我吧。”
“閹我吧,我比較好閹。”他一邊感動得流淚一邊拉著我的衣袖擤鼻涕。
“那既然兄弟你堅持,就還是閹你好嘍。”我拽回袖子,沖他眨了眨眼。
“啊?不是……”
“不用再說了,你當仁不讓!”我板起面孔,用力揮了揮手打斷他的話,“年輕人,去干吧!”
“靠!”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守衛一腳踹開牢門沖了進來,“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在這里唧唧歪歪干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信不信我一拳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牢頭大哥,我們有事兒。”我點頭哈腰地說。
“有屁快放!”他斜著眼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小子該不會是想打公主的主意吧?告訴你啊,趁早死了這份心。你看看我,翠紅樓第一帥哥,如果不是因為怕我長得太帥了以后放在家里不放心,哪里輪得到你們這幫王八蛋?”
靠,就這還叫帥啊?我一看他的臉,這不整個一蛤蟆嘛,還是被鞋踩過的蛤蟆,而且還是釘鞋……我這個人天生嫉丑如仇,一張臉怎么可以長成這樣!人不能丑到這種地步!更讓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覺得自己很帥,這小子審美觀有問題啊。對于這種人,你就得把他打倒在地,用腳踩著他的臉說“你很丑”,他才會相信。想到這里,我一不做二不休,不顧娘娘腔在旁邊使眼色,一腳飛踹在他的蛤蟆臉上將他踢翻,摁在地上一頓暴打,“自己說,‘我很丑’,快說!”
這時候聽到動靜的守衛一股腦兒沖進來,七手八腳地將我們兩個拉開,把我踹回牢房里,扶著那個蛤蟆臉出去了。畢竟現在還是駙馬的候選人嘛,他們還不敢把我怎么樣,只不過想借著守衛的關系向公主獻寶的計劃成了一團泡影。不管怎么說,我也替天下的帥哥出了一口氣,這種感覺真是爽啊!
我和娘娘腔并排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邊把弄著手里的小鳳凰道:“喂,這玩意兒行不行啊?”
“業余了不是?”他伸手把那個哨子拿過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便是鳳凰教的信物——鳳凰嘯,據說只有教中護法級別的弟子才有資格擁有,有了這個哨子便可以召喚鳳凰,你說神不神奇?”
“你的手好白凈哦!”我一邊在一只臭雞蛋上練簽名一邊感嘆道——你知道的,練簽名是我每天的必修課,因為搞不定哪天偷盜職業合法化,我這么優秀的人才也可以小小的膨脹一把,“不知道是用的什么牌子的護膚品?”
“討厭啦!”娘娘腔的臉微微一紅,又忸怩起來,“跟你說正事呢,就知道亂講!”
“得得得!”奶奶的,小米粒又掉了一地,“那你說黑衣人為什么要把這么珍貴的禮物塞給我?難道想包養我?不會吧,雖然我很帥,可我是個傳統的男人……”
“無恥!”娘娘腔低低地罵了一句,轉過身去不理我。
靠,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我招誰惹誰了,誰稀罕抱那個刁蠻公主的小粗腿!就在這時,忽然聽見門口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仿佛有什么人在打起來了,把鍋碗瓢盆都砸了,緊接著聽見一聲高呼,拖著長長的尾音:“酆都城主到——”
看看,要不怎么說人家是城主呢,這排場就是不一樣,不論到了哪里,二話不說先砸東西,真是氣派啊,氣派啊!要是哪一天我當上了城主,我一定要把剛才那個長得像蛤蟆的守衛拉過來,一邊抽他大耳刮子一邊說“你很丑”,想到這里,我忽然覺得人生有了目標,我一下子從一個游手好閑的小混混變成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陽光少年,我的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再一次踹那個守衛的臉。
酆都城主羽基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胖子,走起路來四平八穩,一看就是個有修養的人。我這才注意到房間外面的高墻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貼上了一條橫幅:“熱烈歡迎酆都城主大人蒞臨翠紅樓參觀指導!”不明就里的人乍一看,還以為城主到什么花街柳巷嫖妓來了,而事實上,城主如此和藹可親平易近人,讓我們不禁感激涕零。
蛤蟆臉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地朝城主鞠了一躬,然后高聲叫道:“酆都城主大人不辭勞苦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到翠紅樓指導工作,讓我們頓感蓬蓽生輝。說實話,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很仰慕大人,我對大人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哎呀,我操,誰啊?”他的話沒說完,各個房間里的囚犯不約而同地朝他擲出了西紅柿、爛菜葉和臭雞蛋。
“注意素質!注意素質!再說臟話我可就得批評你了。”城主羽基就站在我的牢房旁邊,我看見他把手伸在蛤蟆臉的褲襠間狠狠地捏了一把,愣是把他一張蛤蟆臉疼得憋成豬肝臉,卻又不敢作聲,我心里這個痛快啊。
“你看我的,學著點!”酆都城主低聲道,然后他朝走廊深處熱情洋溢地揮舞著雙臂,“親愛的朋友們,你們好嗎?”
“操!”全體獄友們異口同聲地回答了他,同時一個臭雞蛋飛過來,準確無誤地砸入他的嘴巴,將羽基那迷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我轉身一看,那個娘娘腔正大義凜然地擺了個投擲的POSE,眼睛中閃出少有的無所畏懼和淡定從容。看到這里,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男人,尤其是作為一個娘娘腔的男人,能在如此正式嚴肅的場合中做出這樣許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舉動,實在是難能可貴。更讓人肅然起敬的是,無論是這個雞蛋投擲的力量、角度還是旋轉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差分毫,既把酆都城主噎個半死還沒弄破雞蛋,老實說我也是愛財如命的人,呃不對,是愛才!我覺得這樣的手法不做小賊實在是太過浪費了,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既生瑜何生亮嘛,是老天眷顧我不讓這個小王八蛋搶了飯碗。
“哎呀呀,真是神乎其技!”我由衷地稱贊道,同時忍不住幸災樂禍地拍拍娘娘腔的肩膀,“不過兄弟,你這次出風頭也表現太過了點,年輕人嘛就是太沖動,不過你放心,城主要是想把你活埋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滴,絕對不會袖手旁觀滴,我一定會顧及兄弟情誼主動申請幫你刨個坑滴……”
“活埋嘛是肯定滴,不過活埋誰可就未必了。”娘娘腔沖我狡黠地一笑,“我們可以打個賭啊,小卡卡。”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咦?你怎么知道我叫卡卡?難道我的名氣這么大嗎?唉,慚愧慚愧,那都是承蒙道上的朋友錯愛,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嘛,我也是一不小心就站在了巨人們的肩膀上。”
“別誤會。”娘娘腔一臉無辜地拍了拍我的腦袋,“那個臭雞蛋上有你的簽名。”
“你他媽的!”我一把掐住娘娘腔的脖子,奶奶的,難怪他故意不把雞蛋砸破呢,原來是怕羽基看不到我的簽名,靠!
羽基不愧是酆都城中最有風度的人,他處亂不驚,把那枚雞蛋小心翼翼地從嘴巴里取出來,極有耐心地翹起蘭花指把臭雞蛋皮一點一點地剝掉,然后細嚼慢咽地吃下去,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才慢條斯里地問:“請問哪個小王八蛋叫卡卡啊?”
說實話,這個時候我很猶豫,是主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呢?還是裝瘋賣傻來個死不認賬?這真是個問題。好在我已經沒的選擇,因為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囚犯不顧同獄之情,一齊朝我揮舞著手臂:“他!他!他!”靠,原來我名氣這么大啊,還是他們覺得像我這么英俊瀟灑氣宇軒昂的人是他們娶到公主最大的威脅?不管怎么說,死到臨頭我也得努力爭取一下。
我高高地把手舉起來:“城主,我有問題。”
“好,這位小朋友請講!”城主仍然是這么風度翩翩笑容可掬,只不過這時候我真他娘的想扔個臭雞蛋過去。
“請問我可不可以申請改名字啊?我覺得卡卡這個名字完全配不上我這樣憂郁哀傷而又風情萬種的男人氣質。”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羽基點點頭,“來,我們一起到隔壁的辦公室探討一下。”
正所謂“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太他媽的有學問了,盡管沒有念過幾年書。
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剎那我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羽基返身把大門鎖上的瞬間,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褲襠。羽基一臉疑惑地看著我這個詭異的姿勢道:“卡卡少俠,你這是為何?”
“城主,這里可萬萬踢不得了!”我哭得老淚縱橫,一頭撲進羽基的懷里,“再踢我就真的啥也做不成了。”
“別擔心別擔心,卡卡不哭,喔喔,卡卡不哭,喔喔喔……”羽基一邊拍著我的腦袋一邊哄我,“我們都是文明人,不興這個的——羽霖也許有這個愛好,可我保證,這絕對不是遺傳……”
聽到這句話,我捂著褲襠的手才慢慢放下來。城主寬闊的胸膛真是溫暖啊,讓人沉浸在其中,一輩子都不想離開,他讓我想起了我的爸爸,那雙輕輕搖著我的大手,那胡子拉碴的下頜,那厚實的腳底板……
“砰”,一只厚實的腳底板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褲襠上。我抬起疼得眼淚汪汪的雙眼,看到羽基正背著手,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唉,現在的年輕人啊,太單純……”
“城主您真是神出鬼沒啊!”我捂著褲襠蹲在了地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現在才明白羽霖公主的那幾腳都是小兒科,這種東西都是有家教有遺傳的。
“那還用說,當然了。”羽基不屑地擺擺手,“沒兩把刷子能干得到酆都城主嗎?看在你這幾句話說得還算中聽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條小命。來人哪,給我拖出去閹了!”
“啊?不要吧!”這時候立刻有兩個侍衛踹門進來架住了我,“哪敢勞煩二位!”
“卡卡少俠,您就別客氣了。”其中一個侍衛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說話間一把雪白的刀子就亮了出來,奶奶喲,這閹人打不打麻藥放不放長假發不發補助啊,我覺得這輩子太虧了。這全怪那個黑衣人,如果當初不是他對我又摸又踹的,我怎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咦?說到黑衣人,我忽然想起來了,他還在我懷里留下一只小鳳凰呢,聽那個娘娘腔說這叫鳳凰嘯,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可以召喚鳳凰。管它是真是假,事到如今,只有賭一賭了。
“城——主——”我拖著長長的尾音道,“我有寶貝要獻給您!”
“不必了。”羽基搖搖頭,“不用獻了,今天閹的就是你的寶貝。”
“不是,不是說這個。”我從侍衛的手中掙脫出來,拿出那個小鳳凰道,“是這個,鳳凰嘯。”
“鳳凰嘯?”我清楚地看到羽基盯著我手中的東西,身體微微一凜。
“沒錯,據說有了這個東西就可以召喚鳳凰。”我揚了揚這個小玩意,學著娘娘腔的口氣道,“您說神不神奇?”
“你要這么說還真他娘的有點小神奇呢。”羽基喃喃道,“可你小子要是敢騙我,我就讓那個蛤蟆臉將你先奸后殺,再奸再殺,奸了又奸,殺了又殺……”
“別介啊城主大人,咱有話好好說……”我覺得不能就這么把一輩子的幸福押在一個蛤蟆臉身上。
“不用再說了。”羽基把大手一揮,“來人哪,給我擺開祭壇,宰一千頭牛羊豬狗獻祭,著五千長槍手弓弩手護衛,有請卡卡法師登壇作法,召喚鳳凰。”
看看,看看,早就說我不會久居人下的嘛,這簽名不是白練的,眨眼的功夫就從一個小混混混成了法師,我不得不感嘆一句:“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太刺激了!”
我沖羽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城主大人,咱不用擺這么大排場吧,太鋪張浪費了,您就隨便宰只雞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要是還過意不去就殺個人,比如那個蛤蟆臉,低調,低調!”
“說起來真是唏噓感嘆,上一次鳳凰出現還是在十九年前,那時候我還很年輕,我是酆都城里最帥的男人……”
“城主,您腦袋被驢踢了吧?”我小聲嘟囔道。
“沒有,只是剛才被臭雞蛋砸了一下。”羽基喃喃地說道,想必是回憶起了傷心的往事,神情一下子變得有些黯然,這也難怪,作為一個感情豐富的男人,誰還沒有點讓人難忘的過去?
這時候大門“砰”的一聲打開了,一個侍衛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城主,祭壇準備好……呃……對不起對不起,我……”說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悄悄地掩上門出去了。
“咳咳!”羽基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服道,“時候不早了,既然萬事俱備,我們就該去辦正事了。”
召喚現場的陣容是很龐大的,五千個長槍手弓弩手齊刷刷地圍在四周,烏黑的重鎧森然凝重,鋒利的槍刺和箭頭上反射著太陽的光輝,他們靜靜地站著,紋絲不動,也聽不見一點聲音,如此訓練有素的隊伍在酆都城里還真不多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便是參與圣戰的最為精銳的部隊——伏龍營。
我強打起精神在祭壇上一步三顫地走著,感覺腿腳都不是自己的了,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站在大庭廣眾面前受萬人矚目,心里難免有些惴惴,況且還不知道那個小哨子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靈,更重要的是,我懷疑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鳳凰這玩意兒,如果沒有那我召喚個毛啊?
“城主,我想尿尿。”我低聲道。
“你小子該不會是想溜吧?別耍花樣!”羽基踢了踢我的屁股,“要尿就在這里尿。”
“啊?那怎么好意思呢?”
“少廢話!我的地盤聽我的。”羽基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使勁按了按。
“哦,那好吧。”說著我就開始在祭壇上脫褲子,這時候祭壇下的伏龍營中開始有了些微的騷動,似乎有人已經忍不住笑了出來。
羽基微微皺了皺眉頭:“卡卡,你很緊張嗎?”
“我……我不緊張啊。”我嘴硬道。我覺得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丟了風度,好像我沒見過大場面似的,所謂“頭可斷血可流,面子堅決不能丟”。
“不緊張你脫我的褲子干嗎?”羽基摔開我拉著他褲腰帶的手道。
“我以為你喜歡嘛。”
這時候典儀官站了出來,一臉猥瑣地撅著嘴高呼道:“召喚儀式現在開始!”話音未落,軍營中的犀牛角“嗚嗚”地吹了起來,一陣黃沙揚起,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感覺到現場彌漫著一股殺氣,似乎有什么東西不對勁。
然而無論如何,我已經別無選擇。我理了理發型,一臉正色地從懷里摸出鳳凰嘯,鼓著嘴巴就吹了起來,可吹出來的只是“噗噗”的聲音,任憑我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就是吹不響。這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小鳳凰尾巴上的這個洞根本就是不通的,靠,被那個娘娘腔給騙了!
“呵呵。”羽基微微一笑,從我手里接過了小鳳凰,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后把尾巴含在嘴里,頓時,一陣清越的嘯聲響徹天際,瞬間蓋過了軍營的犀牛角,嘯聲尖銳高亢,如同鶴唳鳳鳴,百轉千回之后,只感覺風云變色,天地間一下子變得陰沉下來,剛才的那股肅殺之氣愈加強烈了。這時候只聽見“哇哇”的幾聲,兩三只烏鴉從頭頂上飛過。
“城主您真能吹啊。”我搖頭嘆道,“把烏鴉都召喚過來了。”
“錯!”羽基揚了揚手中的鳳凰嘯,“鳳凰嘯不是用來吹的,而是用來吸的。不過也不能怪你,鳳凰嘯這種高級貨不是什么人都玩得來的。”
“您真內行!”我簡直對城主佩服得五體投地,“看來還是您比較會吸。”
“慚愧慚愧!看來是功力不夠啊。”羽基無奈地搖了搖頭,“只召喚來幾只烏鴉。唉,老了老了,其實客觀地說,我年輕的時候只能算是第二帥。”
“城主,那時候酆都城里只有兩個男人吧?”我猜測道。
“啪”,一把瓜子殼灑在了我的頭上。我立刻火冒三丈,抬頭一看,羽霖公主正坐在祭壇的邊緣上,一邊抬頭看天一邊晃蕩著小皮靴嗑瓜子。
小粗腿!我在心里暗暗地罵道,同時本能地護住了自己的襠部。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還是滿臉堆笑地操著字正腔圓的官話道:“公主,您好啊,天冷了,有沒有多穿點衣服?”
“他來了。”公主靜靜地看著遠方,輕聲說道。
“他?誰?”我踮起腳來,卻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便往公主坐著的祭壇邊上爬,媽的,這是誰設計的祭壇?這么滑!好在我專業技能比較熟練,終于攀上了祭壇的邊緣,只是還沒等探出腦袋,就被公主一腳踹了下去。
靠!不看就不看,有什么好看的!這時候一點細小的東西輕輕地飄在了我的手上。咦?我舉起手一看,竟然是一瓣粉紅色的桃花。見鬼了,現在都快秋天了啊,天上怎么下起桃花來?
這時候羽霖忽然站起來,猛地揮了揮手,腳下的五千長槍手弓弩手立刻像收到命令似的,長槍齊刷刷地指向外面,耳邊是一片“錚錚”的硬弓上弦的聲音。羽霖公主仿佛變了個人,不再是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女孩,而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元帥。
有情況!我忽然意識到這五千精銳并非真的是用來保護我的,而是對付另外一些難纏的對手,說不定就是有鳳凰教大隊人馬來襲。對了,我記得娘娘腔跟我說過,那個小哨子是鳳凰教的圣物,難道鳳凰教是來搶圣物的?這可不關我的事啊,哨子不是我偷的!
天上的桃花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密,漸漸變得仿佛在下桃花雨一樣,幾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了。羽霖公主小手一揮,只聽“嗖”的一聲,所有的強弩在一瞬間射出了所有的箭,箭尾的羽翎呼嘯著帶起一股勁風,抽打在臉上火辣辣地疼。只是這些去勢剛猛的箭一入桃花雨,就仿佛射在了棉花上一樣,軟綿綿的,根本不著力。一輪羽箭射完,又是一片“錚錚”的上弦的聲音,這些衛兵陣前小挫,卻絲毫不亂。羽霖公主小手連揮,幾輪箭雨過后,發現根本無濟于事。
而與此同時,桃花雨卻下得越來越急,并且帶著飛速的旋轉,漸漸的仿佛滿天都在下刀子一樣,所有被桃花掠過的物體都被硬生生地撕開一道口子,甚至有些衛兵躲避不及而被桃花一劍封喉。最可怕的在于,直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對手是誰。
靠!羽基啊羽基,早就跟你說低調低調嘛,擺了這么大的陣容,這不把狼給招來了,這么精銳的部隊屁都不頂,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打勝仗的。蒼天哪!想不到我一代梟雄,竟然在這么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走完我光輝的一生,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哪!
“就這么走了,不能說沒有遺憾。我覺得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能夠把蛤蟆臉再踹一次,就一次。而這個未竟的任務就只能留給下一任酆都城第一美男來完成了。記住,一定要踹,狠狠地踹!同時我也想留句話,大家一定要記住,人這一輩子,是要有理想滴,是要有抱負滴,是不能虛度光陰滴,是一定要把握住機會滴,是……”說到這里,我的聲音哽咽了。還活著的一多半長槍手和弓弩手仿佛受到了我的感染和鼓舞,激動得熱淚盈眶,有的人唱起了那首著名的戰歌——《酆都城,別為我哭泣》,有的人甚至放聲大哭起來。
我站起來,高高地舉起雙臂:“年輕人,去干吧!”
士兵們同時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干!干!干!”
“好啦好啦,別發騷了!”羽霖公主一腳把我踢開,掏出法杖念起了咒語。羽霖公主除了武藝不凡,還是酆都城中第一魔幻小法師,當年曾經連挫酆都城六大黑魔法高手,一時間成為街頭巷尾各大茶館的頭條,被眾多美少年奉為偶像。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我。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是個有追求的人,也是個有品位的人,我不會隨波逐流去追隨大眾的眼光的。我的情人,她一定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并且要柔順,而公主卻是個紅色的卷毛……
伴隨著公主的念誦,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結界在半空中張開來,強大的能量在結界表面往復流動,桃花雨一碰到結界,兩股能量迅速融合在一起湮滅。公主不停地念誦,小臉漲的通紅,看得出來,這個巨大的半圓形結界耗費了公主不少法力,不過還是勉強阻擋住了桃花雨的攻勢。
啪嗒、啪嗒……是馬蹄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不緊不慢,在現場凝滯的氣氛中帶著一股不安的悸動,這是一種讓人心慌意亂的節奏,仿佛跟著它,就能夠無可避免地走向死亡。即使不會法術,我也強烈地感覺到了結界上的那股巨大的壓迫感。
身上忽然一輕,那股壓迫感在一瞬間減少了許多,我抬起頭,看見桃花雨漸漸地淡了,遠處紛紛揚揚的桃花中,依稀有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牽著白馬,面無表情地朝我們走來,在他的手中,飄飄灑灑的桃花起起落落,輕沾在他黑色的斗篷上,迷蒙中有一股別樣的浪漫。他似乎比我年長一些,長著一頭雪白的長發,皮膚白皙,看起來清秀文弱,隱隱還透著一股病態,只是不知為何,眉眼間總是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憂傷,似乎看什么都是冷冷的、淡淡的,也有點倦倦的。當時他的臉離我大概有幾百步,在看到他的第零點零一秒之后,我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堅決不承認他比我帥,對,堅決不承認!
“哇!好帥耶!”我聽見公主在身后拍著手叫道,把我剛剛做出的決定徹底瓦解,連結界也顧不得了。你看看,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么一種白癡的物種存在,看見有點姿色的男人就走不動道兒,不顧社稷安危,不知道黎民蒼生,無所謂責任使命,還長著紅色的卷毛……
帥?靠!我恨恨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忽然有點酸酸的。
“是鳳凰教左護法左浪大人吧?久仰久仰!”羽基拱拱手,嘴上客套,臉上卻擺出一副裝逼的表情,活像一個老倭瓜,讓人想一腳踹爛。
“不敢當!正是在下。”左浪不動聲色地說道,眼睛卻一直往我這邊瞟。說實話,看到此情此景,我很黯然,你以為我縮在大家身后他就看不到我了嗎?沒有用的,像我這么拉風的男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焦點……
“像左護法這樣的人也甘心為貝隆賣命了嗎?”羽基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左浪,聽他的語氣好像這是這小子第一次和酆都城正面交鋒,難怪之前羽霖這個小丫頭一直打得順風順水所向披靡呢。
“城主又如何知道左浪是怎樣的人?”左浪反唇相譏道,不知為何,眼中卻有一絲異樣的神情閃過。
“我當然知道……”羽基喃喃道,卻沒有再說下去,也許是回憶起了往事,想念怡紅樓的某個名妓,神情一時間竟然變得有些黯然。靠,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
“在下這次來并不想大動干戈。”也許是因為有代溝,左浪顯然并不想繼續和這個老王八蛋在這里緬懷過去,“只想跟城主討回一樣東西……”
“我知道。”羽基神色一凜,也恢復了先前裝逼的表情,他把鳳凰嘯放在掌中道,“貴教的東西,理應歸還。”
奶奶的,我早就看穿了他的心肝脾胃腎,羽基一定是看打不過這小子,想當縮頭烏龜把鳳凰嘯拱手相讓,這他媽好歹是我的東西,征求下我的意見好不好?
“不,不是這個。”左浪搖搖頭,伸出一根中指點了點我,“是他!”
“靠!老子是東西嗎?這樣跟酆都城的法師說話,是不是想死啊你?”這個極其不友好的手勢惹得我火冒三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年卡卡小法師,在下備好了美酒佳人,請問能不能請您到舍下一敘?’你看我!應該這樣說!知道了嗎?沒規矩!”
“卡……卡卡……”左浪微微一愣,一時間記不得這么多定語。
“卡你老母啊!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年卡卡小法師!記住了嗎?”真是恨鐵不成鋼,我在盛怒之下做出了一個十分不理智的舉動,轉身朝城主羽基的禿頭上“啪”的掄了一巴掌,“喂!胖子,你來教他!”
全場立刻鴉雀無聲。這是一個無數人想做而不敢做的壯舉!當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時候,立刻渾身打了個激靈,手忙腳亂地給羽基撫摸那一片紅通通的頭皮。哎呀呀,這一下打得,嘖嘖,多么修長的五根手指印……
“你他媽的!”羽基氣得滿臉通紅渾身發抖,忍不住破口大罵。你看看,這個世界上其實并沒有什么真正有涵養的人,不說粗話只是你罵得不夠賤打得不夠狠。“來人哪!給我就地閹掉!”
“住手!”羽霖公主拍拍身上的瓜子殼從祭壇上跳下來,“這是我的人,不許帶走,更不許閹掉!”她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把她的父親酆都城主羽基放在眼里。羽霖公主的刁蠻任性是出了名的,這一次統領城中全軍,更是恣意妄為,城主也不得不讓她三分。
“羽霖!”城主嘟囔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看上去一肚子委屈。
“我說不行就不行!”羽霖公主丟下城主不管,轉身把左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喂,你看起來有兩下子啊,怎么以前沒在戰場上看到你?”
“公主下一次就可以看到了。”左浪欠了欠身子,嘴角微微上揚,浮現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
“嗯,我看你也有兩下子。”我得到了兵馬大元帥羽霖公主的支持,感覺底氣倍增,大著膽子走上前去拍了拍左浪的肩膀,“以你的底子,再練個十年八載的,成就呢應該還在我之上。”
“砰”,公主伸出小爪子把我掄到身后,掩著嘴朝左浪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笑容:“左公子別見怪,這是我朋友,小時候被狗咬過。”
“看出來了。”左浪依然是那一副讓我痛恨的酷酷表情,“既然如此,就讓我代為管教,如何?”
公主的小法杖高高舉起,法杖末端流光溢彩,漸漸的有星星點點的光羽灑下,幻化成一只圓滾滾的小鼴鼠,耀眼的光芒在它細長的獠牙上一閃而沒。能夠用魔法召喚出有靈性的實體,公主的法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出神入化的地步。此時她緊緊地盯著左浪的眼睛,緩慢而堅定地說:“不行!”
“哦?”左浪眉毛一挑,一股肅殺之氣頓時鋪天蓋地而來,讓在場的所有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抬起左手,隱隱幾瓣桃花開始飛揚。左浪的殺手锏和公主不同,公主靠的是天賦異秉的魔法,而左浪則是苦心修煉的武功,凌厲的劍氣用內功激發出來,化為有形無質的桃花,柔中帶剛,也是劍氣當中的巔峰之境。
我看著兩個人的神情,心里直犯嘀咕,大家都知道,魔法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就可以用法力召喚出守護神,看眼前的情形,公主的守護神竟然是一只小鼴鼠,說實話,我真的懷疑這么卡哇伊的小動物打起架來到底行不行啊?當然了,如果實在不行,我一定要鄭重向公主提出建議,其實烤鼴鼠的味道相當不錯!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背后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轉身一看,那只小鼴鼠正惡狠狠地盯著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真是的,干嗎這么看著人家嘛,不喜歡被烤就煎炸烹煮自己選吧。
公主再一次舉起了法杖,天地間忽然暗了下來,伴隨著公主有節奏的念誦,一股龍卷風盤旋著拔地而起,越轉越快,越旋越大,一股強冷空氣從天而降,沒多時竟然下起了鵝毛大雪。這是魔法中的冰凍之術——龍卷風暴!
幾乎在同時,左浪手中的桃花暴漲,繁密的桃花拉成長練,又迅速盤成螺旋狀,將他的身體像蠶繭一樣密密地包裹起來。我離兩個人比較近,處在魔法的氣場中又出不去,凍得我上下牙直打架。幾秒鐘之后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遲早凍成冰棍。
“喂,大哥。”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左浪身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盤旋的桃花,“擠一擠,擠一擠,擠擠暖和。”
左浪斜著眼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緩慢而優雅地吐出兩個字:“滾蛋!”
靠!誰稀罕跟你擠!我把目光轉向了羽霖公主,此刻她蹦蹦跳跳,盡情地揮舞著法杖,狂風卷著雪花盤旋在她是四周,看起來只是個得意忘形的孩子。我想抱抱孩子總不會有罪吧,不過我摸了摸自己的褲襠,沒敢過去抱。
那么,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這只可愛的小鼴鼠了。此刻窩在一邊盤成一個球,毛茸茸的,抱在懷里一定很舒服……
“哎喲!”
我的手剛一碰到它的毛,小鼴鼠就毫不留情地朝我的手指咬了一口。溫熱的血液立刻濺了出來,一股火辣辣的疼從傷口沿著臂膀一路上竄,飛快地蔓延到全身,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跟著翻涌沸騰起來。我猛地扯開領口,寒冷的風呼嘯著鉆進去,燥熱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我仰面朝天,用盡全身的力氣咆哮起來……
“哎,城主。”典儀官悄悄地蹭到羽基的身邊,踮著腳朝我望了望,“喲,瞧這小子那欲火焚身的樣兒,吃藥了吧……”
“素質!咳咳!注意素質!”羽基拍拍他的肩膀,皺了皺眉頭,“你他媽跟我這么久了,怎么也不知道跟我學學?都幾十歲的人了,要給年輕人作出表率!知道嗎?還不退下!”
他倆的話一字不落地進了我的耳朵,于是我扯著嗓子大喊:“公主,你給你的耗子喂藥了嗎?”
“什么?”公主沒聽懂我說的話,微微一愣。只一瞬間,一陣清越的嘯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難道羽基又去吸那個哨子了?我轉頭一看,他也正面帶詫異地看著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時候只聽“嗖”的一聲,左浪縱身高高躍起,寬大的披風隨風舞動,裹在一片桃花中若隱若現。片刻之后,再也尋不到他的蹤跡,只有幾瓣桃花悠悠地落下。
龍卷風停了,公主放下法杖,看起來悵然若失。
“好熱啊!”我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到公主跟前。
“你中了我魔法小鼴鼠的寒毒。”公主不動聲色地后退三步,“毒性發作起來的時候,保你欲火焚身獸性大發六親不認七竅流血,即使看到一頭母豬都會覺得它眉清目秀性感撩人。”
“我靠!公主你也忒毒了吧?”我嚇得渾身打了個哆嗦,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副我和一頭母豬深情對視的溫馨畫面,耳邊還有旁白“小混混卡卡的幸福生活”……
我這一世的清白啊!
“來人!”我發現城主眼冒淫光地看著左浪留下的那匹白馬,“給我挖四個坑。”
原來左浪這小子走得急,竟然忘記把馬帶走了。靠,我把頭低下去看那匹馬的肚子,奶奶的,這到底是匹公馬還是匹母馬啊?我發現自從中了小鼴鼠的寒毒之后,對于動物的雄雌忽然變得敏感起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應該注意,尤其不要和一頭母豬共處一室,一定不要……
四個很深的大坑很快挖好了,羽基派人把四塊中間打了小洞的木板鋪在上面,然后讓一群壯漢抬著那匹白馬分別把它的四個蹄子放進木板上的小洞里去。如此一來,馬蹄在洞中就是懸空的了,根本無從掙扎。羽基想干嗎?難道……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可能。
難道想讓別人……讓誰?我一轉身,剛好對上了城主淫蕩的目光。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猶猶豫豫地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子,不會是我吧?靠!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城主忽然大喝一聲:“兄弟們,吃馬肉了!”
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可是堂堂酆都城主,竟然忍心對一匹手無寸鐵的可憐白馬下毒手!太不人道了,太不人道了。
“想不想嘗嘗?”羽基不顧白馬在旁邊“嗷嗷”地交換,笑瞇瞇地問我。話音未落,公主的小鼴鼠已經朝那匹白馬撲了上去。
“城主您該吃藥了吧……”羽基肯定是精神分裂了,像我這么天真可愛宅心仁厚的美少年,怎么忍心看他無視動物法的條款,悍然在此行兇呢?看不下去了,我在這里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我大喝一聲,“胖子!等下給我把馬肉端到屋里來!”
不料羽基翻臉不認人:“你這個小王八蛋,我是看得起你才封你做法師,你卻不識抬舉沒大沒小裝腔作勢胡攪蠻纏,身為法師連個哨子都不會吸,你慚不慚愧?來呀,給我再關回翠紅樓去!”
公報私仇!絕對的公報私仇!他一定還惦記著腦袋上的五根手指印!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
坦白地說,我這個人還是很有親和力的,因為不一會兒,我就和押解我的兩個侍衛混得爛熟,兩三個葷段子下來,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引為知己。半道上由于寒毒發作,我還真情相約他們前去參觀羽基的小妾洗澡的壯觀景象。
等我們喝得東倒西歪唱著鬼哭狼嚎的歌回到翠紅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月黑風高,天上的烏鴉“呱呱”地叫著,空氣里彌漫著桂花香甜的味道,在翠紅樓高高的瞭望塔上,隱隱可以看見公主用魔法加持的結界流光溢彩,有時還會迸出火星,擋住了虛空之中傳來的六界魔法攻擊……
好迷人的夜景啊!我覺得從骨子里講,我是一個詩人,只不過身邊的這兩個爛醉的王八蛋是粗人,不會領悟到夜風撩人的詩意。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真是曲高和寡高處不勝寒啊!
直到他倆醉醺醺地把牢門鎖上,我才意識到剛才光顧著把這兩個粗人拖回來了,其實我應該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逃走的!為什么,為什么我竟如此善良!蒼天哪,大地呀,為什么讓我如此善良?
咦?什么味道?我抽了抽鼻子,香味是從隔壁傳過來的。我從墻上的大洞鉆過去,看見娘娘腔正抱著一大塊香噴噴的馬肉在啃。
“你他媽的還有心思在這里啃馬肉?老子差點被你害死你知不知道?”我飛撲過去,狠狠地朝那塊馬肉咬去,不料這小子反應還挺快,馬肉一收,順手將一塊石頭塞進了我的嘴里,“嘎嘣”一聲……
一個血淋淋的事實證明,牙齒真的沒有石頭硬啊!
不過這一下倒是把我疼清醒了,我捂著嘴巴含糊不清地問:“媽的,這馬肉是從哪兒來的?”
“城主送來給你的啊。”娘娘腔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地說。
“你他媽的!”我氣得都快哭出來了,這家伙看上去細皮嫩肉的,其實臉皮厚得實在是可以。
“不過你不用生氣。”娘娘腔把最后一塊馬肉塞進嘴里,一邊大嚼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因為眼下馬上就有一個可以讓你飛黃騰達的機會。”
“什么機會?”我一邊摸眼淚一邊嘟囔道,心里這個委屈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天你看到鳳凰教的左護法了吧?”娘娘腔一臉神秘地說。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這你不用管。不過我告訴你,左浪一到,酆都城的好日子可不多了。”娘娘腔忽然悠悠地嘆了口氣。
“不會吧。”我微微一愣,暫時忘記了那塊香噴噴的馬肉,“以前羽霖公主跟鳳凰教交手,不是一直打勝仗的嗎?”
“那是因為左浪沒有出現!”娘娘腔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小子有沒有這么強啊?”我想起漫天劍氣化成的桃花,忽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左浪最強的地方——”娘娘腔微微一頓,心照不宣地朝我眨了眨眼。
“不會是那里吧?”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你思想太下流了!”娘娘腔給了我一個鄙視的眼神,繼續說道,“左浪最強的地方是誰也不知道他有多強!”
“你他媽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嘛。”汗!我一頭栽倒在地,“這和我飛黃騰達有什么關系?難道讓我統領全軍去剿滅他?靠,我還不如在這翠紅樓看螞蟻。”
“你這個不思進取的男人!”娘娘腔端著一杯水“嘩啦嘩啦”漱了漱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城主很快就會派你去拜訪劍魔了。”
“賤魔?”我的心一下子變得冰涼,“難道是天下最賤的男人?”
“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娘娘腔背過身去,“有你在,沒人敢說最賤!”
“是嗎?”我破天荒地嘆了口氣,似乎有一張看不見的網從天而降,把我緊緊地糾纏在里面,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