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在零重力艙室內懸浮，像一片片被凝固的時光。蕭河的意識順著量子觸須延伸，四百七十三個監控鏡頭同時將畫面投射進他的神經突觸。當要塞外層的納米鍍膜開始剝落時，他才真切意識到——自己正在用整座星際要塞的感知系統呼吸。

“光學迷彩失效倒計時：3分17秒。“

合成女聲帶著電磁干擾的沙啞，這讓蕭河想起實驗室里那臺老式咖啡機。他的意識流掃過要塞核心，發現主能源艙室的破損程度比想象中更嚴重。三臺反物質湮滅爐有兩臺完全停擺，殘存的第三臺正在用12%的功率維持著量子矩陣運轉。

記憶碎片突然刺入意識海。七十二小時前，林璇的虹膜在防護面罩后顫動，她攥著數據板的指節發白：“量子糾纏參數出現異常漲落，蕭河，我們必須中止測試！“

那時他剛完成第七代曲率引擎的神經接駁，實驗艙的磁懸浮座椅還殘留著體溫。現在想來，那些在數據流中閃爍的古老符號，或許正是導致事故的元兇。

引力波探測器的蜂鳴將他拽回現實。十二艘涂著血狼徽記的突擊艦正在逼近，領航艦腹部伸出的相位炮管泛著不祥的紫光。蕭河本能地收縮意識，要塞外層裝甲立即釋放出偽裝粒子，將盤古號偽裝成漂浮在柯伊伯帶邊緣的普通隕石。

“能量波動匹配度97.3%，確認為'血狼團'劫掠艦隊。“要塞AI突然調出全息檔案，泛黃的戰斗記錄顯示，這伙星際海盜曾用反物質炸彈摧毀過火星殖民地的輸水管道。

第一枚探測器撞上要塞外殼時，蕭河感覺自己的“皮膚“在燃燒。量子雷達的掃描波穿透裝甲，海盜們的通訊頻道突然爆發出狂笑：“老大！這廢鐵里藏著反物質反應堆！“

納米蜂群在破損的能源管道中躁動，蕭河的意識順著蜂群的電子眼看去——三個穿著外骨骼的海盜正在切割第七裝甲層，他們的激光焊槍在真空里劃出妖異的藍弧。更深處的主能源艙室內，被磁懸浮力場包裹的反物質約束環正發出微弱的嗡鳴。

“啟動應急協議Q-17。“這個指令仿佛刻在量子矩陣深處，當蕭河的意識觸碰到某個加密數據包時，整座要塞突然劇烈震顫。右臂的電磁軌道炮自動展開，十六個炮管旋轉著校準目標，充能時的藍光將艙室照得如同鬼域。

領航艦的骷髏涂裝在瞄準鏡里放大，蕭河能清晰看到艦橋舷窗后的海盜頭目。那個滿臉傷疤的男人正對著通訊器咆哮，鑲著金牙的嘴張成扭曲的黑洞。當電磁炮的充能達到臨界點時，蕭河的意識突然分裂成兩半——工程師的良知在尖叫停止，而量子矩陣的本能已經扣動扳機。

貧鈾彈穿透虛空的聲音像是死神在吹口哨。第一發炮彈洞穿領航艦的引擎室時，蕭河的意識深處泛起金屬腥甜的血味。爆炸產生的等離子火球中，他看見有個逃生艙在瘋狂閃爍求救信號，但第二發炮彈精準地引爆了反物質燃料艙。

微型黑洞在真空中誕生，將周圍三百公里內的物質盡數吞噬。剩下的海盜艦隊陷入混亂，但兩艘裝備著相位盾的突擊艦仍在逼近。蕭河感覺要塞的量子核心在哀鳴，能量讀數已經跌破安全線。

“啟動自修復協議。“他強行激活休眠中的納米蜂群，銀灰色的機械洪流順著裝甲縫隙涌出。這些指甲蓋大小的機器人開始瘋狂吞噬要塞本身的非關鍵部件，將金屬轉化為修補材料。當某個海盜的激光炮命中生態穹頂時，蕭河親眼看著納米蜂群用自我分解的方式填補缺口——三萬六千個機器人瞬間氣化，在穹頂外形成閃爍的銀霧。

劇痛順著量子鏈接傳來，蕭河這才意識到自己與要塞的融合程度遠超想象。他的意識開始不受控制地掃描整個要塞，在某個被冰封的艙室里發現了驚人的東西——十二具培養槽整齊排列，其中三具還閃爍著生命維持系統的微光。

“檢測到基因鎖激活。“AI突然發出刺耳警報，“DNA匹配度100%，歡迎回來，蕭河指揮官。“

這個發現帶來的震撼甚至超過意識上傳。蕭河的記憶里從未有過這段記錄，但培養槽外殼上的銘牌清晰顯示著：火種計劃第17代克隆體。當他試圖調取相關檔案時，海盜們的第二輪攻擊命中了推進器。

整座要塞在爆炸中傾斜，蕭河的意識突然墜入某個記憶回廊。他看到二百四十年前的盤古號艦橋，某個與自己容貌相同的人正在下達指令：“啟動維度折疊引擎，絕不能讓他們得到火種...“

現實中的警報聲將意識撕扯回來。蕭河發現自己的量子觸須正在自動操作武器系統，仿佛這具鋼鐵身軀殘留著前任指揮官的戰斗記憶。左臂的激光矩陣突然以詭異的角度開火，十二道高能光束穿過海盜艦隊的防御漏洞，在真空中編織出立體的死亡之網。

當最后一艘突擊艦在量子魚雷中解體時，蕭河的意識突然接收到異常信號。在未啟用的通訊頻道里，某個加密信息流正在重復播放守望者文明的古老頻率。更詭異的是，要塞的時空定位儀顯示他們正在以超光速滑向銀河懸臂的某個坐標——而曲率引擎分明還沒有啟動！

“檢測到維度褶皺。“AI的聲線首次出現波動，“正在穿越量子泡沫海，倒計時3...2...“

劇痛再次席卷意識，蕭河看到自己的記憶被拆解成基本粒子。某個銀白色的身影在反物質艙室浮現，液態金屬構成的面容上，兩只量子火焰般的眼睛正凝視著他。當這個生物伸手觸碰約束環時，整個宇宙的星光突然開始倒流。

“你終于來了。“它的聲音像是超新星爆發的回響，“比預定時間晚了七個宇宙周期。“

盤古號沖進時空漩渦的瞬間，蕭河在混沌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銀河系正在如花朵般綻放，無數文明的光輝在其中明滅。而當他的意識即將消散時，某個冰冷的金屬物體突然刺入量子矩陣。

那是枚刻著銜尾蛇圖騰的黑色芯片，表面流動著不屬于人類文明的編碼。當蕭河的意識觸碰芯片的剎那，海量數據洪流將他淹沒：

【文明迭代次數：127】

【當前宇宙熵值：92.7%】

【火種計劃剩余時間：71小時33分】

黑暗降臨前的最后一瞬，蕭河在芯片深處看到了令靈魂戰栗的真相——某個橫跨星系的巨型結構體正在蘇醒，它的陰影籠罩著三萬光年內的所有恒星。而在結構體中心的位置，十二個與盤古號完全相同的要塞正在環繞著黑洞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