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倒灌進鼻腔時，李無垢才驚覺這不是心魔幻境。

刺骨寒意順著經脈游走，丹田處凝結的金丹突然劇烈震顫。他分明記得自己正在云闕山閉關洞府沖擊金丹境，此刻卻置身幽綠寒潭，十二根青銅鎖鏈從四面八方垂落，末端拴著一具布滿符咒的玄冰棺槨。

“咚——“

棺蓋撞擊聲在潭底回蕩，墨色長發如活物般從縫隙中涌出。李無垢想要掐訣，卻發現指節正在融化，皮肉化作黑霧纏繞在森森白骨上。識海里突然浮現十二幅觀想圖，那些扭曲人形擺出違背常理的姿勢，脊柱彎折成蓮花形狀。

“原來你就是應劫之人。“

空靈女聲在顱骨內炸響，本命飛劍“斬紅塵“發出悲鳴。劍身浮現密密麻麻的血色紋路，竟在詭霧侵蝕下凝出半透明人面。李無垢右眼傳來撕裂劇痛，瞳孔一分為二，透過重疊的視野看見自己左半邊身體長出青灰色鱗片。

雷聲穿透千丈潭水，本該是金丹劫的紫霄神雷卻裹著猩紅煞氣。黑霧自發結成蓮臺，十二瓣業火紅蓮在足下綻放。玄冰棺槨轟然炸裂，露出里面與自己面容七分相似的白衣女子，她心口插著的降魔杵正簌簌掉落鐵銹。

“記住，詭道亦是天道。“

女子殘魂化作流光沒入眉心時，李無垢聽見鎖鏈崩斷的脆響。無數記憶碎片在識海翻涌：血月當空的祭壇、刻滿咒文的青銅鼎、還有那具被釘在昆侖虛玉柱上的金仙尸骸......潭水開始沸騰，他吐出的鮮血在水中凝成赤色符咒，正是《太虛詭神經》最后一章的起手式。

第二章詭道初顯

李無垢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盤坐在洞府石床上。晨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地面投下斑駁光影。他低頭看向雙手，皮膚完好如初，仿佛寒潭中的異變只是一場噩夢。

但丹田處傳來的異樣感提醒著他，一切并非虛幻。

原本金光燦燦的金丹此刻呈現出詭異的黑白兩色，如同陰陽魚般緩緩旋轉。更令他心驚的是，金丹表面浮現出細密的紋路，仔細看去竟與寒潭底那具玄冰棺槨上的符咒一模一樣。

“主人。“

清脆的童音在耳邊響起，李無垢猛地轉頭，看見一個巴掌大小的女童正坐在“斬紅塵“劍身上晃蕩著雙腿。她穿著血色羅裙，眉心一點朱砂，赫然就是劍身上浮現的人面模樣。

“你是......劍靈？“

“是呀是呀！“女童歡快地轉了個圈，“多虧主人突破時引來的詭霧，我才能這么快化形呢！“她歪著頭想了想，“不過主人現在的樣子好奇怪哦。“

李無垢聞言一驚，連忙掐訣凝出一面水鏡。鏡中之人依舊是他熟悉的容貌，只是右眼重瞳中隱隱有蓮花虛影流轉，左眼角不知何時多了一顆淚痣。

“主人要不要試試新能力？“劍靈眨眨眼，“我能感覺到主人體內有很特別的力量呢！“

李無垢沉吟片刻，抬手掐了個劍訣。指尖剛動，一縷黑霧便自發凝結成劍形，劍身上纏繞著血色紋路，與“斬紅塵“如出一轍。

“咦？“劍靈突然湊近他的右眼，“主人眼睛里好像有東西......“

話音未落，李無垢只覺得右眼一陣刺痛，視野驟然扭曲。他看見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光點，有的呈金色，有的卻是詭異的墨綠色。更遠處，洞府外的山林間升騰著各色氣柱，有的正氣浩然，有的卻邪氣森森。

“這是......望氣術？“

李無垢心中一動，這種能力在修真界并不罕見，但尋常望氣術只能看見靈氣流動，而他的重瞳卻能將各種氣息分門別類。更詭異的是，他發現自己能輕易分辨出哪些氣息對自己有敵意。

“主人小心！“劍靈突然尖叫。

一道凌厲劍氣破空而來，李無垢下意識抬手，黑霧凝成的長劍與來襲劍氣相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他這才發現洞府外不知何時多了三道身影，為首之人手持拂塵，正是云闕山執法長老清虛子。

“李無垢，你可知罪？“清虛子聲音冰冷，“昨夜你突破之時，引動天地異象，山門大陣險些崩潰。更可疑的是......“他目光如電，“你身上為何會有如此濃郁的邪氣？“

李無垢心中一凜，昨夜寒潭中的種種異象浮上心頭。他正要開口解釋，卻見清虛子身后的兩名執法弟子已經祭出法器，一左一右封住去路。

“拿下！“

清虛子一聲令下，兩道金光直奔李無垢而來。他本能地運轉金丹，卻驚覺體內靈力運轉方式與往日大不相同。黑霧自發涌動，在身前結成蓮花形狀，竟將兩道金光盡數吞噬。

“果然入魔了！“清虛子怒喝一聲，拂塵化作萬千銀絲罩下。

李無垢只覺得體內有什么東西蘇醒了，右眼重瞳中的蓮花虛影急速旋轉。他抬手輕點，黑霧凝成的長劍突然分化成十二道劍光，每一道都纏繞著血色紋路。

“斬！“

劍光與銀絲相撞，爆發出刺目光芒。李無垢趁機掐訣，身形化作一縷黑霧遁出洞府。耳邊傳來劍靈的驚呼：“主人快看天上！“

他抬頭望去，只見云層中隱約有血色雷霆翻滾，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正在凝聚。這分明是元嬰修士渡劫時才有的四九天劫，此刻卻出現在他這個剛剛突破金丹的修士頭頂。

“詭道亦是天道......“

寒潭中那女子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李無垢只覺得識海中的十二幅觀想圖同時亮起。他福至心靈，雙手結出一個古怪法印，黑霧自發凝成蓮臺，托著他沖天而起。

“轟！“

第一道血色雷霆劈下時，李無垢看見自己的影子扭曲變形，竟化作一個頭戴蓮花冠的道人虛影。那道人抬手輕點，雷霆便化作漫天光雨消散。

“這是......前世法相？“

他來不及細想，第二道雷霆已經劈下。這一次，他清晰地看見雷霆中裹挾著無數扭曲人臉，每一張臉都在發出無聲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