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竹屋，木溪寒靠著椅子坐在地上，懶洋洋的看著不遠處的煉丹爐。煉丹爐轟隆作響，不時震動幾下。木溪寒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茶杯，呃，茶杯隨著震動移動到了桌子邊緣，還差一點就會掉下。

“啪”的一聲，木溪寒把懸浮在半空的書收好，雙手撐著地面站了起來。

煉丹爐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響，木溪寒不慌不忙的展開結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3、2、1……”

倒計時結束，煉丹爐爆炸，木溪寒一臉平靜的看著漫天飛舞的煉丹爐碎片。這次爆炸和上次一樣，煉丹爐四分五裂，碎片幾乎鋪滿了竹屋地面。

又一次煉丹失敗。

桌面上放著一個本子，上面寫著四個數字，木溪寒用這個本子來記錄煉丹失敗次數。這一次也不例外，木溪寒走到桌邊，拿起筆，把末尾的數字5改為數字6。改完數字后，木溪寒維持握筆的姿勢沒有動，她直直的盯著本子上的四個數字瞧。過了一會兒，長長的嘆氣聲在安靜的竹屋里響起，木溪寒收好本子，俯身清理滿地狼藉。

“你又去哪兒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聲音很熟悉，神情恍惚的木溪寒很快意識到走過來的人是誰。

落曄宗青榆長老。

木溪寒笑著搖晃手中的瓷瓶，向青榆長老展示。

“我去百草堂買了一瓶回元丹。”

青榆長老沒有看瓷瓶，而是看向木溪寒握住瓷瓶的手，白皙的手指有幾道細小的劃痕。

“前幾日，婁長老帶著剛收的弟子回到落曄宗。落葉比武恰好撞上拜師儀式，掌門下令，允許新弟子參加落葉比武，比試結束后再舉行拜師儀式。本座記得你還沒參加過落葉比武，今年的落葉比武很精彩，你去試試。”

……

落葉比武是落曄宗每隔三年舉辦一次的大會，所有的弟子都可以參加。

比試的獎勵十分豐厚。凡是參加比試的弟子都可以獲得一粒回元丹，比試前百名可以得到稀有的功法和丹藥。最令人期待的，還是比試前三名的獎勵，可以到藏寶閣五層任選一件法寶。

藏寶閣共七層，里面的寶物一般通過積分購買。前三層可以隨意進出，第四層和第五層要經過掌門或長老的同意才能進入。

寶物品階越高，需要花費的積分也越多。

每年的落葉比武都十分激烈。畢竟這樣一個不需要花費積分購買，在藏寶閣五層的寶物中任選一件帶走的機會實在難得。

即使木溪寒從沒參加過落葉比武，比試的那段時間，也經常能聽見有關的討論。

木溪寒是凌楓尊者的徒弟，凌楓尊者閉關前把木溪寒交給青榆長老照顧。

青榆長老帶著木溪寒修行，一年復一年，木溪寒始終沒有筑基。

能進入落葉比武前百名的弟子都已經筑基，木溪寒自知自己實力不夠，從來沒想過要去參加落葉比武。

這次青榆長老特意提出，木溪寒開始思考自己進入落葉比武前百名的可能性。

木溪寒是一個練氣大圓滿的練氣期修士。

如果木溪寒能在比試中，不碰見長老的弟子、內門弟子、厲害的弟子，那么在最終排行榜出來之前，她還是很有可能進入前百名。

木溪寒輾轉反側、精神萎靡，又一次莫名其妙在半夜醒來后，這樣安慰自己才安下心，只不過第二天還是早早醒來。

落葉比武在主峰的試煉場舉行。

走進試煉場，木溪寒找到一處人少的角落，懶懶地靠在柱子上。

四周高聳入云的白玉柱上雕刻著精美的圖案，近百個比試臺同時開啟，若隱若現的光罩圍繞著比試臺。

試煉場中央的圓形木門處是登記比試信息的地方。參加落葉比武的弟子每次比試前都要進入木門核對信息，然后身上佩戴的腰牌就會自動更新比試信息。

勝一場加一分，敗一場扣一分，平手不得分。

信息登記的速度很快，排隊等待的弟子越來越少。

“站住!”

“讓開！”

木溪寒走出角落，沒注意到有人往她所在的方向跑來，那人身后還跟著幾個大喊大叫的人。

一聲悶響，木溪寒迎面撞上一個人，那人很快離開，下一刻，又有幾個人經過。

肩膀被人一下又一下的撞擊，木溪寒冷著臉看向前面在爭執的幾個人。

不遠處，兩個壯漢把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圍在中間，一個身著華服的少年氣急敗壞的罵罵咧咧。仔細一看，少年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跟你說話呢，誰讓你走了，快！給本少爺把她攔下。”

“你走啊，扇了本少爺一巴掌你還想走？沒門！”

“你快給我道歉！”

……

兩個壯漢抓住女子的胳膊，女子臉色蒼白，烏黑發絲間插著一根白玉簪。

少年沒有等到道歉，伸手想要報仇，手掌卻在觸及女子臉頰的瞬間停下。

“不行，這是在試煉場，今日還有落葉比武，不能惹事。”少年心想。

少年甩開手，看了看四周，余光瞥見一個人。

木溪寒沒有聽見少年的心聲，只覺得此刻的少年很像一只張牙舞爪的云獸。

云獸毛茸茸軟乎乎的，被人一戳就生氣，伸出爪子撓人的時候卻會收好爪子鋒利的前端，只留下一點輕微的疼。

少年這么氣惱，卻沒直接報復回去，而是要一個道歉。

木溪寒抿唇，決定看在云獸的份上，不和少年計較肩膀上的傷。

轉身離開時，木溪寒忽然對上少年的目光，怎么說呢，目光很古怪，木溪寒的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

“你就是凌楓尊者的徒弟？也不怎么樣嘛？”少年走上前，繞著木溪寒轉了一圈，失望道。

木溪寒心里一驚。

少年說完后，不等木溪寒回答，繼續去和那名女子僵持。

“你是啞巴嗎？怎么不說話，還是你只會打人不會說話?你知道我是誰你就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讓你參加不了落葉比武？”

少年怒氣上頭，口不擇言，只一股腦兒地發泄心中的悶氣，沒注意到女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漠。

木溪寒發現自己對少年的判斷出錯。

少年性格惡劣，可能是顧忌試煉場人太多，所以沒直接動手。再說，他要女子道歉的同時，可沒少罵人。

木溪寒搖頭，打消先前的想法，少年不是可愛的云獸。

手腕轉動，女子掙開兩個壯漢的束縛。很快，兩個壯漢昏倒在地，女子掐住少年的脖頸。

少年呼吸艱難，不斷拍打身前的手。

女子靠近少年耳邊，道：“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欺負人，另外，我會參加落葉比武。”

“咳咳咳……”

“好樣的！還敢……咳……對少爺我動手……”

“咳咳……下次見面……我定讓你好看……”

……

少年屈起一條腿，狼狽地坐在地上，捂著脖子劇烈的咳嗽，不時對已經離開的女子放狠話。

路過的幾名弟子想要來看看情況，又被少年的罵聲嚇走。

木溪寒原本想要離開，卻被少年的一句話勾起好奇心。

糾結時，正好目睹剛才發生的一幕。

木溪寒走到少年身邊：“你認識我？”

落曄宗的弟子基本上都穿著統一的服飾。

木溪寒猜測，眼前這個一身華服的少年就是青榆長老口中的新弟子。

少年剛來落曄宗，還沒有領到分發的衣裳。

木溪寒很疑惑。明明沒有見過這個少年，為何他一開口就出言不遜。

“認識。你是木溪寒，凌楓尊者閉關前唯一收下的徒弟。”少年把手放下，托著下巴道，“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我看過往年的落葉比武前百名弟子的名單，上面沒有你。你還沒筑基嗎？天賦這么差，凌楓尊者怎么會收你為徒？”

少年似乎很困惑，一臉真誠。

木溪寒握緊拳：“你很好奇？”

少年點頭。

木溪寒：“那就繼續好奇。”

少年抓住木溪寒的衣袖，不讓她離開。

“你沒回答。”

“我沒參加過落葉比武，之前的名單上自然沒有我的名字。”木溪寒深吸一口氣，“也沒筑基。”

“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凌楓尊者為什么會收你為徒？”

木溪寒看了一眼少年，扯回衣袖，后退幾步。

“師弟，你要不要回元丹？我這里有一瓶，可以分你一顆。”

“不要。”

木溪寒：“師弟，你的修為只有練氣一層，是不是不想參加落葉比武？你不用害羞，師姐可以送你一顆回元丹。”

少年氣惱道：“我不要。”

木溪寒揉了揉耳朵，恍然大悟道：“原來師弟欺負人不是為了搶回元丹？”

少年紅了臉：“怎么可能？我才不是為了回元丹。你認不認識婁長老？他是我師父，給了我很多瓶回元丹。”

少年站起身，走道木溪寒身邊，拿出幾瓶回元丹。忽然，少年伸手一推。

木溪寒及時躲開，反倒是少年用力過猛，再次摔倒在地。

這時，旁邊沖過來一個人扶起少年。

“宋星，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碧柔姐姐，有人欺負我。”

來人應該是少年很熟悉的人，少年姿態放松地倚靠著匆忙趕來的女子，顛倒黑白的講述剛才發生的事。

木溪寒的目光被旁邊的女子吸引，女子容顏秀美，擔憂的上下查看，耐心安撫著委屈巴巴的宋星。

“嗡”的一聲，腦海突然一片空白。

溫和的聲音隔得很遠，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下一下不停地擊打。忽然，聲音變成利劍，刺破皮膚，鮮血染紅木溪寒身上的衣裳。一股莫名的沖動憑空出現，難言的悲傷彌漫在四肢百骸。

指尖陷入掌心，木溪寒晃動肩膀，疼痛襲來，堪堪維持住臉上的平靜。

把腦海里的畫面趕走，木溪寒終于能聽清兩人的交談聲。

巴掌印、掐痕、膝蓋擦傷……

女子確定宋星身上沒有其他傷口后，這才往宋星指的方向看去。

對上女子的目光，木溪寒笑了一下，道：“你是宋星？旁邊的這位，呃……碧柔師妹？宋星師弟欺負人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肩膀還因此受了傷。”

木溪寒指了一下宋星流血的膝蓋，接著道：“比宋星師弟膝蓋上的擦傷還疼很多。另外，這里沒有人欺負宋星師弟，反而是宋星師弟在欺負其他弟子。”

“你騙人，你肩膀受傷是因為你擋路，我才沒有欺負你。”

木溪寒挑了一下眉，無奈地看向女子。

先前發生的事太過丟臉，宋星下意識的選擇忘記。一聽到木溪寒的話，直接把木溪寒口中的其他弟子當成木溪寒，反而暴露了一點其他的事。

“擋路？”

“我追人的時候，你要是不擋路，我早把那個人抓到了，不然你會受傷？”

一口氣抱怨完，宋星突然發現說話的聲音很近，特別熟悉，愣愣地轉過頭，對上一雙溫和的眼眸。

為什么肩膀會受傷？因為你故意擋路。

木溪寒氣笑了。

“落葉比武第一天，宋星師弟不好好準備比試，卻帶人欺負其他弟子，真的很難不讓人以為你是想搶其他弟子的回元丹。”木溪寒擺了擺手，打斷宋星，“我知道，你是婁長老徒弟，不缺回元丹。地上躺著的兩個人是宋星師弟的手下，要不把他們叫醒，問一問宋星師弟打擾其他弟子比試的原因？”

宋星一聲不吭，女子擋在宋星身前。

“木師姐，在下沈碧柔，我和宋星都是剛來落曄宗的新弟子。宋星雖然性格莽撞，但不會無緣無故欺負人，這里面肯定有什么誤會。查清事情的緣由后，我會給木師姐口中的其他弟子一個交代。”

一道鐘聲響起，隨后，掌門的聲音在試煉場里回蕩，宣布落葉比武開始。

木溪寒看了看四周，圍觀的弟子聽到鐘聲后連忙趕往比試臺。

“嗯。”

木溪寒隨口應了一聲，匆匆離開。

……

登記信息的木門旁站著兩個人。

“木師妹。”

“來的真晚，不會是怕了吧？”

“姜師兄，伊師妹。”

木溪寒打完招呼，通過木門，看清比試信息后，迅速趕往比試臺，隱約聽見身后傳來的話。

“神氣什么，不就仗著凌楓尊者是她師尊，等過了拜師儀式，看她還……”

“伊師妹，慎言。”

模糊的話語消散在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