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西北方，灰蒙蒙夜空下，有一條寬廣長河——墨江。

在墨江北岸，李、王、秦、趙四村依河而居，世世代代以打漁為生。

這日，墨江上游，漂流下來四只灰白長條。

江上，正在祭祀河靈的四家，一一劃槳靠了過去。

近了，船上的人齊齊探出頭來，觀望。

“好像是人。”

“別愣著，快下水救人。”

四家戲水好手，如同矯健魚兒，噗通幾聲，躍入水中。

各家救上一人。

秦家船艙內。

“真她娘晦氣。”秦田毅罵了一句，抬起頭來，看向一老人，輕聲問：“大伯，要歸還江里么？”

被喚作大伯的人，名為秦安義，是秦家家主，今六十有余，滿頭鶴發。

秦安義問道：“是哪家的娃兒？”

聞言，秦田毅在死尸懷里摸索，摸出一堆東西。

一枚玉佩，一束竹簡，一瓶藥罐，以及一顆鴿子蛋大小的青綠石頭。

秦安義拿起玉佩，端詳。

純正的羊脂白色，入手溫潤，仿若觸碰嬰兒肌膚，品質絕好。

上面刻有一個蕭字。

秦安義垂目沉思。

在他六十多年的記憶里，周圍，似乎并沒有姓蕭的名門望族。

翻開竹簡，為首六個大字——霜中寒納氣訣，蒼勁有力，字縫間綻放出無形的刺寒。

“道既無生，自然之本，不可名宣，乃知自然者，道之父母，氣之根本也……

“每年霜降之日，平旦之時，于江畔林間，掐念法訣，采集草木寒氣，以寒玉納之，煉足百縷霜寒，方可功成。”

這是…仙法？！

秦安義唇角微顫，心中波濤翻涌。

秦田毅面含疑惑。

大伯處事，向來波瀾不驚，此刻，卻罕見失了態。

秦安義盯著竹簡，沉默了半響后，似笑非笑地嘆了一聲。

“唉，偏我來時不遇春，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此話一出，讓秦田毅等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時，船艙跑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大爺爺，趙家主有事相邀，他還說，務必捎上浮尸。”

“嗯。”秦安義點頭，嘴唇蠕動，“都圍過來，我有事交待。”

沒多久，秦安義負手離開了船艙。

艙內，秦田毅等人面面相視，眼里皆是有些疑惑。

“玉佩是最值錢的物件，為何大伯不讓我們隱瞞此物，反而去隱瞞那幾件破爛？”

“瞎想什么，大伯有自己的考量，照做就是。”

不再多想，幾人合力抬起浮尸，上了趙家的船。

放下浮尸，才一會兒，秦田毅等人就被告知，四家主事之人，要在船上單獨議事。

秦家船只上。

“秦兄，你家撈上來的浮尸是何來歷？”

秦田毅的目光，從遠處趙家的船只上收回。

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趙家的人下了船，不聚在一起，而是打散到各家的船只上。

他看向趙真書，動了動嘴，按此前大伯吩咐的說辭回了幾句。

二人言語間。

趙真書多有試探，而秦田毅則是寡言少語，滴水不漏。

不久，趙真書沉默下來，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田毅也不再言語，低目沉思。

在他看來，浮尸之事，恐怕非比尋常。

而今日是上巳節，祭祀水靈的節日，出現此等事，他只認為是個不好的兆頭。

……

趙家船內。

“仙師？”

李家家主，李石茂，一臉失態。

方才，趙方武言說了這四具尸體的身份，并拿出了憑證。

他見傳說的仙人出現在眼前，心中不免感到震撼和不真實。

趙方武見李王兩人神情復雜，微微頷首，而見秦安義表情平常，他不由地微皺起了眉頭。

但很快，他便是將心里的疑惑壓了下去。

“諸位，每逢上巳節，你我皆是畢恭畢敬地侍奉河靈大人，如今，幸獲仙緣，只怕是河靈大人垂憐我等凡軀俗體，理應恩謝。”

言罷，趙方武整理衣袖，低頭彎腰就拜。

王李兩家主見趙方武有引作領頭拜恩之意，皆是皺了皺眉。

不過，他們還是跟隨趙方武行拜禮。

一番行禮后，趙方武轉過身來，看向眾人，“仙道何其難，為不辜負河靈大人一片苦心，我們理應分享仙緣才是。”

此語一落，李王秦三人皆是沉默不語。

見氣氛僵住，趙方武說道：“你我身為一家之主，肩上擔著興盛血脈的重責，然而，世人皆知，凡人家族能興盛三百年的，少有。

“但修仙家族不同，三百年只是基本，五百年常見，千年也有，萬年…，家族延續萬年，你我足以在族譜中，單開一頁，受子孫萬代敬仰。”

此語一落，李王二人稍有些意動。

除了秦安義。

見秦安義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趙方武心生疑惑。

他們四人中，誰會對修仙最感興趣。

無疑，是秦安義。

此人少時，就曾離家出走，四處尋仙。

三十年無果，只煉得一身武藝歸家。

聽說，成了一個什么武師。

“許是人到暮年，對修仙之事失了念想。”趙方武心中暗忖。

王成坤問道：“趙兄，我們該如何成為修仙家族？”

趙方武語速稍急，“可得有類似錦囊或者香囊的物件？”

王成坤搖頭。

言罷，二人將目光移向李石茂和秦安義。

李石茂簡短的說了一字。

“無。”

秦安義搖頭。

趙方武仔細觀察三人神色，見看不出什么，心中有些失望。

他拿到的那本記事冊里記載了一件奇異的寶物，名為儲物袋，乃是仙人用來收納寶物的法寶。

“王兄，可獲有帶著法訣二字的書冊？”

“有的。”

“快拿出來瞧瞧。”

王成坤正要掏出懷中的竹簡，可掏到一半時，他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又將竹簡塞了回去。

他抬起頭來，語氣平緩。

“三位也該有法訣罷，擺出來，相互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