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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愛恨封魔
我爸媽失蹤了三十年,
那天媽回來了,我喜極而泣!
帶她去三清觀還愿的時候,啞巴道士悄悄給我張紙條:【小心你媽】
01
我雖然有些不爽,但是也沒和他計較,
因為這啞巴道士瘸腿、爛臉的還有些瘋癲。
愿望達成一半,
我覺得這是冥冥之中,老天爺對自己嘗遍苦難的補償。
唯一遺憾的是我爸,
這是我無法撫平的疤痕!
02
父親失蹤的地方,
我只知道在西南邊境的翡翠礦山,因為暴雨過后的山體滑坡,消失在泥石流中。
我媽告訴我,她也被沖走了,好運撿回一條命,
這三十年來她一直流落國外,
還好有緬民救了她,
幾經波折,其間痛苦!
讓她不愿再提及。
好在經過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我的身邊。
回來這一年多的時間,媽媽對我噓寒問暖無微不至,讓我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與此同時,
她也在執著的尋找父親的消息。
報警、報紙、電視、互聯網登尋人,甚至又去了一趟邊境。
多方尋求無果,
只能寄希望于神佛的指引。
或者說是神棍!
尤其是那些昧著良心賺錢的神棍!
譬如今天這位張半仙,
他焚香沐浴,掐著指頭算了半天,根據我的生辰八字,又將我的坎坷人生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我差點兒就信以為真!
豈料他接下來的話,瞬間就讓我火冒三丈:
“但是你父親的生辰八字與你相沖,所以即便是還活著,他也很難回來跟你們團圓!”
我媽眼帶淚花,
急忙問他破解之法:
“大仙慈悲,能不能算算我男人在哪個方位?”
那神棍搖頭晃腦的嘀咕著:
“你兒子是天煞孤星,注定孤苦一生,上半生克父克母,下半生克妻克子!人不是尋不到,而是他不敢回來,只有自散家財,才有一線生機!”
他閉著眼睛,嘴里又開始念叨著一些聽不懂的話,
突然,
他睜眼將身前的一副烏龜殼遞給我,說血脈至親即便千里之外也有感應,讓我搖一下!
我草你媽!
居然當著我的面咒我!
我一把搶過烏龜殼,狠狠地砸在他的腦門兒上!
“克全家?你怎么沒算到老子還克你啊!”
03
我媽連忙驚呼出聲:
“兒啊,你干什么啊你!沖撞了大仙可使不得!”
我心口一陣的刺痛,從小到大聽了不少我克父克母的混賬話,早就是我心頭的一根刺了!
多少個日夜都在扎著心,流著淚!
甚至有時候也會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父母才會命運多舛!
我媽都回來了!
你丫的還在嘴臭!
我媽給你三十萬,你給我說這個?
還讓老子散盡家財?
我怒從心頭起!
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錘死他!
捏緊了拳頭,一把薅住戴墨鏡的腦袋瓜,揮著拳頭一頓猛砸!
張半仙可能生平第一次,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砸倒在地之后才傳出殺豬般的呼救聲。
我媽驚慌的拽著我的胳膊:
“兒啊,別打了!要出人命了!”
眼看張半仙趴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的狼狽樣,
我這才站起來,一腳踹飛烏龜殼,用他的衣服擦了擦手背,這才消了心頭的火氣!
我媽忙不迭的扶起張半仙,嘴里不停地道歉。
這神棍不但不認錯,居然哀嚎連連的指著我喊道:
“你完了!我要去告你!你他媽的就等著坐牢吧!”
我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蹲下身子扶正他的墨鏡。
“你不是大仙嗎?進門就要我三十萬!怎么沒算到今天你要挨揍?”
然后把我媽拉起來,
又踢了他一腳:
“告我?臭神棍!一看你就不懂法,你猜三十萬的詐騙金額,夠你坐多少年的牢?”
“老子加錢讓你住雞殲房,你信不信?”
聽到這話,
張半仙也不哼哼唧唧了,顧不得眼鏡掉在地上,一臉驚慌的抓著我的褲腿求饒。
“別!別啊!我錯了還不成嗎?我,我還錢,我還你錢!”
聽到支付寶到賬的聲音,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拉著我媽出了神棍的家門。
“都看出來是天煞孤星了,我給他算的哪門子命啊!”
張半仙忙不迭的關了門。
04
坐進車里面,
回頭看著我媽驚慌失措的模樣,
我也泄了心頭的戾氣。
“媽,您能回到我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要找到爸爸,靠這些神棍是不行的。”
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也糾結起來,到底要不要繼續這樣哄著她。
這一年,我媽走鄉竄鎮,專找神棍,寄希望遇到大仙能夠給她啟示。
這些家伙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些大忽悠!
再大的忽悠?
能大的過我?
不是說我與父親八字不合,
就是說有緣自會再相逢,
甚至還有批言我爸拋妻棄子,在國外瀟灑快活。
一個個神神叨叨,
裝模作樣的就是為了騙錢。
而我媽呢,
是越聽越信,越信越找!
終于是找到了這個號稱張半仙的神棍,死活要用三十萬去尋個明白。
我都氣懵了,
給她的錢是讓她享受生活的,不是拿來打水漂的,可是根本就勸不住,一意孤行我也只能認了,只要她能開心就好。
偏偏這個死神棍,居然還敢咒我?
還出了個損招兒,讓我把所有名下資產交給我媽,讓她再搬出去住,遠離天煞孤星。
說過一些時日,我爸自然就會回來了。
我自然是不信的,
偏偏我媽還聽進去了。
“兒啊,你還能信不過媽媽嗎?”
看我媽面容憔悴的模樣,我心里也是備受折磨。
心煩意亂的時候,
又想起了啞巴道士的字條,
【小心你媽】
我手里攥著字條,莫名的覺得后背有些發涼,難不成我媽回來是圖我的錢?
回頭看著她眼角的淚水,
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腦子里都是什么混賬想法!
她就我這么一個兒子,又怎么可能害自己呢?
05
越想心越煩,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找啞巴道士聊聊天。
雖然他瘋瘋癲癲的有些嚇人,
但是自己卻不怕。
況且我媽要找神棍求心安,我找誰不是找?
三清觀的道士,
這名頭,不比那些野路子的半仙兒強啊?
不過得事先通個氣,千萬別出什么亂子!
天不見亮,
我就去了玉山頂的三清觀,車開到山腳停下,看著山上云霧繚繞,我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卻更煩躁了。
順著石階一路跑上去,腦子和腳步聲一樣亂糟糟的。
當我看到三清觀的大門,
啞巴道士就站在了門口,一動不動的好像是個木頭樁子一樣。
他見我進門,眼中也有了神采,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
嘴里啊啊~的打著招呼。
一張爛臉皺巴巴的擠在一起,看著很嚇人。
我自然不怯。
十年前我創業失敗,跳河自殺的時候,就是他把我救起來的。
很難想象,
一個干瘦瘸腿的殘疾人,要多大的勇氣才會下河救一個陌生人。
給他錢,他也不要,
阿巴阿巴的說著胡話,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
我通過朋友的介紹,
讓他進了這三清觀,做了個吃喝不愁的看門道士。
06
我把來意和啞巴道士說了。
“先跟你說好啊,你就指著好的說,把她忽悠開心了就行。”
啞巴道士擺著胸脯,啊啊的手里比劃了半天,落到紙上就四個歪歪扭扭的字:【帶她過來】
我又強調了一遍:
“你這樣的形象可沒說服力啊,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不但故事要編好,還得有那個韻味!你千萬別掉以輕心啊,免得她不信,又要到處去找人!”
啞巴道士又比劃了一陣,
然后進了側廂房,
一會兒,他換了一身深藍色的道袍出來,不是那種新袍子,布已經有些掉色了,又把亂蓬蓬的頭發打理了一下,發髻扎好之后,腳踏千層底布鞋走了出來。
他的衣領拉的很高,眼睛微微瞇著又在我面前轉了兩圈,雖然看著一搖一晃的,不太協調。
但是這種體態,正好有點兒請神的那種韻味。
再加上他那張皺巴巴的臉,
誰要敢說他不是正經的神棍!
我是第一個不服!
“絕了啊!”
“啞巴!待會兒就看你表演了!”
07
我媽被我拉著上了三清觀,她還一臉的疑惑說,不是來還過愿了嗎?
當我把啞巴道士叫出來的時候,
她還盯著看了半響,又鄒著眉頭看我。
我連忙笑著介紹:
“媽!這三清觀的道士,比其他半仙都靈,他們才是真的有本事!”
啞巴道士沒有出聲,只是點頭打了個招呼。
見她還是面色狐疑,我連忙又補充說:“而且還不花錢!”
我媽這才點頭算是認可。
“大師,我向請您幫我找個人,西南方向始終的,看能不能尋到?”
啞巴道士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嚇得我媽差點兒起身就跑。
見他手里面比比劃劃的半天,嘴里啊啊~的叫喚著,然后又閉著眼睛掐著手指,我媽這才坐回去。
她看著啞巴道士提筆寫字,連忙起身站到側邊,嘴里跟著念了出來:
【我已溝通上仙,上仙念你一片赤誠,愿意助你尋人,先報尋著何人,是何關系以及生辰八字。】
我媽面露喜色,連忙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簽紙,遞了過去。
“有!有!我天天待在身上,還請大師幫我求求上仙,一定要找到他!”
啞巴道士接著寫出:【你寫一個自己與那人相關的字】
我媽捏著手指思索,又落筆寫下【望】
“大師,我希望他還活著,您看這個字可以嗎?”
啞巴道士點頭接過紙,又退后幾步閉上眼睛搖搖晃晃的轉著圈,嘴里阿巴阿巴的念叨,看得我媽面色發白,直到他睜眼停了下來。
她連忙問到:
“怎么樣?還活著嗎?”
啞巴道士皺眉看了她一眼,又回到桌前沉默片刻寫出:
【上仙有言】
【此字為‘望’,觀其形,上為‘亡’,下為‘月’。‘亡’者,逝去也,象征著生命的終結;‘月’者,陰晴圓缺,變化無常,恰如人生之起伏。】
【這‘亡’字在上,如同沉重的陰影,籠罩在‘月’字之前,使得那本該明亮的月光變得黯淡無光,失去了希望的光芒。】
【所尋之人,兇多吉少!】
我媽瞬間就崩潰了,嘴里喊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沒死!我看到的!我看到的!”
“你胡說!你胡說!他沒死!!”
我瞬間就急眼了,
這家伙!
我是請你幫我安撫情緒的,不是要你把我媽逼瘋啊!
剛要說話,
啞巴道士又瞪了我一眼,眼神非常的犀利,和往日的瘋癲狀完全不同,他又阿巴阿巴的喊著,讓我媽看他接下來寫的字:
【‘王’在‘亡’之下,如同堅韌的基石,這‘王’字,由三橫一豎構成,三橫可視為‘三人’,一豎代表‘一條心’。也可稱之為一線生機!】
【雖是兇多吉少,但有一線生機!】
我媽一把搶過桌上的紙,嘴里念叨著:“對!對!還活著!他還活著!”
看著啞巴道士不屑地目光,和老神在在的模樣,我的心里樂開了花!
這演技和水平,
那是比張半仙之流,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想不到這家伙還有影帝的潛力!
我媽回過神來,連忙問到:“大師,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啞巴道士阿巴阿巴的又比劃起來,落到紙上就四個字:【時候不到】
我連忙扶住我媽,安慰起來:
“大師的意思是我爸還活著,但是要回來還需要耐心的等待。”
……
08
送我媽去三清觀用齋飯后,
我把啞巴拉到一邊:
“你就不能直接點,就說人還活著就行了?非要弄個懸念,差點兒沒把我媽給急死。”
“好在你機靈,裝的真像!牛逼!”
啞巴得意的撅著嘴,
又給我阿巴阿巴的比劃起來,接觸多了我也能猜出來他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說不這樣她不會相信?
也對!
又看他比劃半天,
“我說,你就不能往好的想?我媽怎么可能害我!”
我看他犀利的眼神,似乎不是瘋癲的狀態,心里面突然直突突,莫名的感覺后背發涼。
“我媽不是鬼吧?”
啞巴道士搖搖頭,
“呼~”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撞邪了呢!”
“行了,你裝神棍還沒個夠啊!咋咋呼呼的你演技還真是沒的說!”
他又有些著急的比劃,
“對對對!我爸沒死!你去給我媽說吧!啞巴,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年前警局出示的尸檢報告,滑坡礦場挖出的遺骸DNA比對確認,就是我父親。”
“雖然只剩下幾節腿骨,但那也是我爸!”
啞巴眼神柔軟下來,摸著我的腦袋阿巴阿巴的比劃,
“好!一會兒你陪我去。”
09
把我媽送回家之后,
我又帶著啞巴,開車去到城郊的一處公墓,啞巴遠遠的站在一邊,沒有跟過來。
我放下手中的白菊花之后,用白手帕擦了一遍墓碑上的灰塵,然后才坐在地上。
“爸,媽回來一年多時間了,她很想你,還在到處找你!”
“你別怪我不帶她來見你,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若是真的知道你死了,她會瘋掉的!我好不容易才盼到媽媽回來!人總是要有希望,才可以活下去的!”
“痛苦的事情,兒子自己擔著就夠了,您說呢?”
我又向墓碑上放了一大碗白酒,自己盛滿半碗,咕嘟咕嘟的干了。
“爸,爸…兒子長大了,有錢了!……好……和你…喝一次酒啊”
啞巴看不下去了,
把我迷迷糊糊的拽走了。
10
我媽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時不時就要我帶她再去三清觀,說讓上仙再幫忙測一測,我爸走到哪個位置了?
這事兒鬧的!
我爸走到哪兒去了?
我能不知道嗎?
搞得我都快要神經質了,昨晚喝多了在家里迷迷糊糊的,還做噩夢!
夢到我爸回來了,把我媽殺了!
我當時就酒醒了!
都說夢里面的事情,和現實是反的,我爸殺我媽?
怎么可能?
我爸都變成灰了!
長期的精神疲憊,讓我早早的離開了公司,
下午就躺在家里面歇息,
晚上吃了一斗碗的燙豌豆尖滑肉,媽媽喜歡在湯里面加些胡椒粉,這個味道喚醒了兒時的記憶,很溫暖所以我睡得很安心。
迷迷糊糊的又開始做夢了,
夢到我媽在哭,
她很傷心,
她哽咽的說著話,聲音很小很小,我拼盡全力也聽不清楚,只能隱約聽到:“不……我……忍心……手……”
11
不能再這樣熬了,
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
除了必要的陪伴,
我得將盡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
賺到更多的錢,
我媽才不會跟著自己吃苦!
找了個朋友幫忙看著我媽,他們是做康老機構的,全市各個小區都有社區療養站。
那里的中老年人也多,人不能太孤單,需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才能分散注意力,才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隔了幾天,
那朋友給我發消息:
【李總,您在市里面還有親戚嗎?】
我放下手中的碗,滑肉還在冒著騰騰的熱氣。
這是我媽給我做的宵夜。
我以為他是想讓我媽多走動親戚,這樣精神狀態會更好一些,快速在微信上回復:
【這些天多謝王總的幫助了,您的建議很好,可惜我父母在洪口市都沒有親戚,我老家是蜀省的,我記得您老家是慶市的,和我們挨得挺近。】
【呵呵,是啊,李總您太客氣了,我是聽下面的人說,今天看到您母親在沁陽小區做飯,還以為是走親戚串門兒呢!】
【不會吧?會不會是看錯了啊?沁陽小區很偏啊!】
【應該不會,我有他們拍的視頻,要不您確認一下?】
【麻煩發一下。】
我點開王總發來的視頻,視頻里面有很吵雜的汽車鳴笛聲。
鬧哄哄的感覺周圍有個菜市場。
放大之后,
我媽眉頭緊皺的樣子清晰可見,就是離得太遠聽不清楚聲音。
照片里面的那個男生,年齡大概二十七八歲,臉型和我媽有些相像,神情十分憤怒,嘴里不斷在說著什么,后面又走出來一個男人大概六十歲左右,也是神情激憤。
媽的!
他們敢欺負我媽!
不對!
難道真是在洪口市的親戚?
如果是親戚為什么不給我說?
她是瞞著我什么?
想到她回來說我爸失蹤的細節,都是模模糊糊,
還有在三清觀她當時喊的那句話,他沒死!我看到的!
我爸沒死!我媽看到的!
可是我爸的墓地明明就在郊區啊!
我心臟咚咚直跳。
甚至生出了想要去郊區,把墓碑挖開檢查的念頭。
強忍下來之后,
又想去當面問她,
看她背對自己正看著電視劇,絲毫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樣,我的心里又猶豫起來。
……
12
我回到臥室,
翻出鎖起來的尸檢報告,
這東西拖關系花不少錢才留下來,里面有幾張照片,一張礦山的,一張碎骨嵌在泥巴里面的,還有一張明晃晃擺在玻璃臺面上的,其他的都是一些鑒定報告和數據對比。
紙張已經有些發黃,好些打印字的墨跡不太清晰。
我皺著眉頭:
“要不要把這個給媽看?”
“你愣著干什么?”
走神了,
我沒有發現她走到了自己身邊,下意識的把尸檢報告貼著褲腿:
“沒,沒什么。就公司財務報表,數據有些出入,我正核對呢。”
我媽急切的問道:
“是出了什么事嗎?”
“你現在企業做這么大,實在是太累了,該休息還是要好好休息的。”
我一愣,心砰砰直跳,她剛才那神色中的慌亂,絕不是因為關心我身體,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這一點還是有判斷的。
“滑肉都要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啊。”
我深吸一口氣。
“好的,我吃完自己洗碗,媽你早些休息吧。”
等她走后我回到餐桌,
我快速的拿出手機,翻出啞巴的微信,
【啞巴,你休息了嗎?你幫我看看這里面的人在說什么?】
啞巴幾乎是秒回。
【發過來。】
我也沒再客套,把視頻給他轉發過去。
焦急的等待了十來分鐘,看著碗里的熱氣消散,剛想要動筷子。
微信里就傳來一段文字:
第一個男人
【我不忍心。】
【不忍心?他是你兒子,難道我就不是?】
【媽!你不想我們被警察抓吧!】
第二個男人
【臭娘們兒,你搞清楚!是你親手埋了他的老子,還在這里裝什么裝?要是我把視頻交給警方,你想清楚后果!】
【不要!再給我幾天時間。】
【草!賤骨頭!你他媽的都拖了一年了,還等?真他媽惡心,狗屁的骨肉情深!】
【我,我回去就下藥,你再等幾天,幾天就好。】
看完了我筷子都捏不住,就像過電一樣渾身發麻!
顫抖著手指,給啞巴發了個消息:
【啞巴,你他媽的確定沒有看錯?】
其實這句話算是白問,
別看啞巴全身破破爛爛,但是那雙眼睛賊好使,
在洪口市這十年時間,沒少幫自己看人家說話,要不然公司也不可能做得這么順風順水。
【確定!】
【你吃了她做的東西?】
兩句話的回復很快!
我癱軟在椅子上,
給他回了消息:【差一點兒】
這時候我的雙腿還止不住的發顫。
這是怎么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誰?
為什么要殺我?
為什么逼我媽來害我?
我媽又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盼著、求著、渴望著的媽媽,原來從回家就一直盤算著把自己殺死?
我,
我不信!
對!
檢測一下!
帶著滑肉湯去檢測一下!
13
在公司的實驗室中,
我連夜叫了幾個內部的專家趕過來,
反復檢查!
焦急的等待了有兩個多小時之后,
楊老拿著一張紙遞到我的面前,
“李總啊,就這么小的檢測實驗,居然需要出動我們三個老家伙?什么項目讓你這么上心啊?”
我看著他們還穿著睡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應付過去,又讓司機把他們一一送走。
三張同樣的檢測報告,
清清楚楚的寫著:樣品中NaF含量15克。
15克?
NaF也就是氟化鈉,這個劑量超過了殺死成年人的三倍!
我的腦袋里面一團亂麻,
手忙腳亂的又帶著滑肉趕回去!
我要問清楚!
進門之后,
打開了所有的燈!
直接沖進了臥室,滿臉不可置信的吼道:
“媽!你為什么要這樣!”
“我是你兒子啊!”
她放下手機的神情很慌亂,快步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兒啊,你怎么了啊?”
“你是不是又做噩夢啊!”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真的是我媽嗎?爸爸那么愛你!你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他真的是你親手埋的嗎?”
她開始拉扯我,聽到這話眼神驚恐的后退,嘴里喊著:
“不可能!不!你,你不可能知道!誰告訴你的?”
“兒啊,別聽這些胡說八道的,媽,媽媽怎么可能……”
這時候,我是真的快要崩潰了!
“報警!我要報警!”
住所是聯排的別墅,
深更半夜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聲音在瘋狂回響,
我看她的眼神移向我的身后,
心里頓時毛骨悚然!
我感覺身后有人靠近過來,
剛想要轉身回頭。
突然后勁劇痛,頓時身體癱軟倒下,
昏迷前我看到了視頻中的那個男人,那個年輕的男人把我媽拽了出去。
而我的身體正被人在地板上拖動,臉蹭在木地板上沒有絲毫感覺,失去意識之前,我被塞進了一輛面包車的后備箱。
14
再醒過來,
已經在荒廢的碼頭,
頭很暈,海風灌進衣服里很涼。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面,遠處海島上轉動的塔燈,在我睜眼的時候恰好熄燈。
我的手被反綁著,遠處有個男人正在沙灘上挖坑,他穿著從我身上拔下來的黑色風衣。
“我,我媽呢?”
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前出現一雙褐色的大頭皮鞋,“草!還特媽~你媽你媽的!”
“那是我媽!”
那個男人用鞋底踩著我的腦袋,俯身下來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憤恨和不屑。
我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鞋底,臉被地面粗糙的泥沙刮得生疼,
男人似乎很得意,很享受看到我痛苦的樣子,囂張的大笑出聲:
“也對!那也是你媽!所以你的財產貢獻出來孝敬你媽,很合理對不對!”
我吐出嘴里的泥沙,“你,你到底是誰!”
他捏著我得下巴,狠厲的靠近我的臉,“我他媽還能是誰?我當然是你的弟弟啊!沒聽見老子怎么喊她嗎?”
說著又朝我臉上吐了口唾沫,
“草!看著你就惡心!”
這時候,
我又想到了啞巴!
想到了啞巴寫給自己的字條!
還真是好言勸不了短命的鬼啊!
“咳咳~”
“你出來!”
“蔣麗琴,你給我出來!”
這樣蜷縮捆綁的方式,讓我的胸腔一直被壓著,我能感覺到腦袋里的血液膨脹,就想要被炸開一樣。
我的眼角有一抹紅色,混合著淚水讓世界變得朦朧起來。
一個身影躊躇著靠近,
但我知道這是誰!
……
15
“為什么……”
“為什么要怎么對我!”
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那男人用腳把我掀翻,這才仰面朝天得以呼吸得順暢一點。
我看到她了。
她的嘴角是向下彎曲的:
“兒啊,媽媽是愛你的。這一年多的時間,你感受得到的對不對?”
我沒有回答,
“我爸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旁邊那男人一腳踹在我的腰上,“你的死鬼老爸早就化成灰了!你遲早也一樣!”
他傾身到我耳邊,詭異的笑著說道:
“我爸給我看過錄像,是她一鏟一鏟用土埋了那個死鬼的!”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抑制不住的心臟狂跳,胃里面不斷地抽搐痙攣起來,嘔吐的酸水噴了他一臉。
“操!”
“你他媽的找死!”
他抽出了匕首,剛要揮下來。
一只帶著毛手套的手,把他攔了下來,
是那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不要動刀!留下痕跡就不好了!”
男人這才收回匕首,又狠狠的踹了我兩腳。
我就像是一頭被賣給屠宰場的豬仔,被他們用一根木桿給竄了起來,只能看到地面上濕潤的砂礫,
在一個大坑前,他們停了下來。
我被解下來之后,又用腳給踢進了沙坑。
一鏟一鏟的泥沙漸漸地將我掩埋。
我知道,
我就要死了,就像三十年前爸爸那樣死去。
16
就在泥沙遮蔽我雙眼的時候,
我迷迷糊糊的聽到了警笛聲,還有凌亂的腳步聲。
一雙手扒開了我臉上的泥沙,
我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帶著咸味的空氣。
是啞巴!
啞巴又一次救了我!
他臉上帶著傷,一瘸一拐的跳了下來,費勁的拽著我的衣領,又是一陣扒拉這才把我拉出來。
解開繩子后,又脫下大衣給我批上。
看著他皺巴巴的臉皮堆著笑。
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又阿巴阿巴的比劃起來,原來在我給他發消息的時候,他就從三清觀跑了出來。
山上沒有車,
他就一瘸一拐的沿著公路跑,跑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城郊,攔上出租車后就直奔我家,
他不是業主,保安攔著他不讓他往里面闖,他又不會說話,被保安按在地上給打了一頓。
直到他掏出手機,
把我和他的對話給保安看,
人家這才放過他,
可是進了我家之后,只看到一地狼藉,亂糟糟的房間里面一個人影都沒有,這才報了警。
“你們怎么知道我被綁到了碼頭?”
“阿巴巴阿巴……”
這時候一名警察走了過來,看著啞巴單薄的衣服,連忙把外套脫下給他披上,這才對我說道:
“你這個朋友真夠意思!腳都磨出血了還非要跟著我們一起來,本來這種案件是不允許的帶人來的,考慮到他也是涉案人員,又死活要跟著,這才帶過來。”
我點點頭,看著啞巴,說實話心里真的非常的感動,
“可是你們怎么這么快就找到我了?”
那警察又拍著啞巴的肩膀表揚道:“你家不是有監控嗎?他能看懂唇語!綁你的人打算在這里埋了你之后,直接出海饒水路偷渡去緬幫,策劃得簡直是天衣無縫!”
“他們要真是上了船,天王老子也抓不到了!”
聽到這里,
我只能慶幸,他們是要將自己活埋,而不是帶去沉海!
押著我媽的警察回頭喊道:“劉哥該走了!他們要不要一起?”
“阿巴阿巴~”
“我想先回去換一身衣服,然后再去警局配合你們,可以嗎?”
那警察略微考慮了一下,點頭,“我送你們吧。”
17
坐到警車后排,
啞巴還在扒拉我的胳膊,我拍了拍他干瘦的手臂,“別動了,我沒受什么傷。”
我看著開車的警察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警官,他們會怎么判?”
警察點燃一支煙遞給我,我客氣的接下,聽他說道:
“抓人的事兒呢,歸我們管,怎么判那是法官的事情。”
停頓了一會兒,他通過后視鏡看到了我的眼睛,又說道:“這種亡命之徒,一般都不會是個案,稍微揪一揪應該能拉出不少其他案子!”
啞巴也在車里阿巴阿巴的比劃,
我看明白了,
他在問我媽會怎么判!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判!
回到家換好衣服,
又去警局配合調查,
我留了啞巴許久,他才答應住在了自己家,
警察的辦案效率不慢,不到兩天時間,就給我發來了案件的詳情。
三十年前我爸帶著我媽,還有那個男人一起去了緬幫邊境,那年我六歲。
那個男人叫周大富和我媽是同班同學,上學的時候就不清不楚,后來嫁給我爸,她生下我之后,周大富又找了過來,帶著翡翠礦區的項目,說投資可以掙大錢!
愛屋及烏之下,我爸沒有防備,也就欣然同意了。
結果過去就被搶光了投資款,還把我爸給埋了,埋人的那天晚上下暴雨。
山體滑坡把他給沖了出去,他們擔心被警察抓,沒敢回國。
直接偷渡去了緬幫,干起了詐騙的勾當。
去年被端了老窩之后,這才想起回家鄉看看情況。
我媽回去一問,發現我不僅還活著,而且還開著醫藥企業賺了不少錢。
他們這才讓蔣麗琴來尋我,才會有之前的惡心事發生。
看到這份簡報,
我手指把掌心都扣出血了。
我簡直難以置信!
到底是什么樣的惡魔,才會如此對待自己的丈夫!
又會冷血到什么程度,才會殘害自己的親生骨肉!
我心底生出深深悲涼的同時,又在問自己:
我該如何面對給她?
18
再見到蔣麗琴,
她穿囚服的身影佝僂了許多,面色蒼白皺紋很深,
我下意識的身體前傾想要站起來,
發現她看向自己,又慢慢坐了回去。
她的眼淚在我的心里,比鱷魚要狠毒千百倍!
她嘴里念叨著:“兒啊”
這個讓我曾經無限期盼的呼喚,現在聽得直犯惡心。
我冷漠的看著她:
“閉嘴,我來只是想確認一件事情,你在三清觀說的他沒死!你看到的!是什么意思?”
她擦了擦眼角,微微顫抖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不是想要殺死他,是他!他看到我和……,他要殺了我,對!就是這樣的!是他想殺媽媽,媽媽才會反抗的,才會……”
我攥緊了拳頭,站起身狠狠砸在桌子上,指著她的眼睛喊道:
“住口!我不想聽你們的破爛事!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覺得我爸還活著!“
我的目光越來越狠厲,見她淚水又開始溢出眼眶,長舒一口氣坐下,說道:“媽,你就告訴我吧。”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一臉悔恨的看著我,“兒啊,媽媽錯了!媽媽真的錯了。”
我把頭別到一邊,
這才聽她說道: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山體滑坡下來的時候,他們都在逃命,只有我回頭看了一眼,閃電劃過雨林上空的時候,我看到你爸拽著一根樹枝,掛在滾落的泥石流邊緣。”
我回頭看向她,急切的問道:
“然后呢?”
她目光呆呆的盯著地板,“然后,然后礦區的那個齊老板想要用槍打死他!”
“然后呢!”
“他媽的!然后呢!”
我吼了出來,身后的房門被推開,一個警察進來提醒我注意情緒,不然就結束這次探監。
我渾身顫抖著坐在椅子上,房間里面咯吱作響。
蔣麗琴擦了擦嘴邊的鼻涕,抬頭看向我,“我阻止了他,因為不可能有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活著!”
“你真是一個惡魔!”
“惡魔!”
“魔鬼!”
我歇斯底里的叫喊起來,就短短幾句話,我就能夠深切的感受到,感受到父親在那一刻的絕望和無助!
警察把我從房間里面拽了出去。
啞巴在門外靠墻站著,他也渾身顫抖的看向我,
見我崩潰的模樣。
他拍著我的肩膀阿巴阿巴的,神色非常激動。
警察告訴我,以后不允許再來探監!
啞巴跟在我身后,
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監獄大門。
19
我沉默的開著車返回市區,
啞巴坐在副駕駛上也是默不作聲。
車里面的廣播正在播放歌曲:【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投進媽媽的懷抱……】
我握著方向盤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啞巴一拳砸在液晶屏幕上,屏幕花花閃了幾下變黑了,啞巴用帶血的手指比劃著,阿巴阿巴~
他說:【去三清觀吧!那里現在正好可以看到很美的夕陽!】
我說:“好!”
車里面再次沉默下來,
去到山腳下,
啞巴下車后一瘸一拐的拉著我的手,回頭又摸了摸我的腦袋,
“阿巴阿巴~”
我魂不守舍的跟在他身后,
這是啞巴第一次走在我的前面,
他的背影在這一刻,和我腦子里的那個思念的人慢慢的重合!
我忍不住叫出聲來:“爸!”
啞巴頓了一下,扯了扯左邊拖到地面的褲腳,他沒有回頭,只是一瘸一拐的拽著我往山上爬。
到了山頂,
我早已是淚流滿面!
我真是頭蠢豬!
十年前,我就該想到的,
什么樣的人才有勇氣,在只有一條腿能使上力的情況下,不要命的跳下河來救我!
十年前,
我帶他上山就該走在后面,
他后脖頸上的那顆黑痣,就不會藏得那么深!
他看我下山的不舍眼神!
我媽回來的時候,他寫下那張紙條!
……
好多好多的都可以想到!
我就是個白癡!
三清觀的廣場上,
他一搖一晃的轉過身,
夕陽正好映在他的那張爛臉上!
“爸!你為什么不認我!”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委屈和思念,沖上去一把將他抱住。
他輕輕的拍著我的后背,
皺巴巴的爛臉笑成一團,阿巴阿巴的比劃起來:
“不哭!”
“爸爸一直在你身邊!”
……
半年后,
周大富、周有海謀殺未遂罪名成立,并案涉及緬幫殺人、走私、詐騙、拐賣婦女等數罪并罰,執行死刑!緩期一年執行!
蔣麗琴謀殺未遂罪名成立,并案涉及緬幫殺人、走私、詐騙、拐賣婦女等數罪并罰,無期徒刑!
蔣麗琴,監禁其間自殺身亡!
監牢墻上寫著一個“望”字。
看到這則消息的時候,
我爸給給了我一張紙,
我打開一看:
【亡月其下王,三死一生傷】
【兒子,爸爸終于活回來了】
……
下雪了,
我帶著我爸,乘著船正在前往緬幫的海上!
“李總,按照您的吩咐,緬幫的人已經安排好了,靠岸就可以開始執行!”
“錢已經打過去了,你們查收一下。”
穿著迷彩服的男人離開后,我揣好手機,走向船頭那個孤獨的背影,
我把他的肩膀上雪花拍落:
“爸,那個翡翠礦區齊老板,已經找到了!”
“好!”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