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撥山霧，猶見萬里山。

群山深處，有一片湖，湖面鋪著一層薄薄的綠茵。

湖心中央，一株參天古樹聳立，樹干粗壯挺拔，大約有二十丈高，枝葉向四周伸展，猶如天上云霧降臨山間。

突兀的，樹葉“唰唰唰”的交響，赤色的龐然大物從茂密樹冠中顯露。

黃金瞳目在綠色霧靄中顯現，猶如高掛的燭火。

燭火搖曳，照亮猙獰面孔，臉上赤紅的骨突，仿佛嵌上了一張赤銅面具。

伴隨著金鐵之聲，葉子簌簌落下，大蛇的全身被幾縷透過葉隙的陽光照亮。

赤色鱗片折射光澤，猶如血色璞玉。

鱗片開閉扣合，隱藏在鱗片下的肌肉發動恐怖的力量，牽動它的龐然身軀蜿蜒前行，潛入湖中。

大蛇游動，貼著河底橫行，山脈里四通八達的河道，仿佛是為它天生修建的捷徑。

而它此行的目地，是山脈外圍村莊里的一戶人家。

因為，它不只是蛇，還是一個人。

或者說，它前世是一個人。

一次偶然的機會，讓它穿越到這個世界，并成為了一條赤色大蛇。

不過，前世為人的智慧以及今生大蛇的暴虐，讓它輕易的征服了群山。

李言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活了多久，只是目睹了一百次的春去秋來，或許它大概已經活了一百年左右。

這一百年里，它不曾遠離大山一次，因為它知曉，這個世界并不簡單。

它曾多次見到天空劃過流光，起初它以為只不過是顆流星罷了。

直到它親眼目睹那場大戰，山石崩塌，河水倒流。

這時候，它知道這個世界竟然有修仙者的存在！

而后它潛心修煉，直到現在，根據人族修士的算法，它應該是筑基后期層次。

不過實際戰力卻遠遠高于筑基后期。

因為，在四十年前，它曾見著一位筑基后期的人族修士帶著一群煉氣修士，在群山大肆殺戮。

最后甚至將主意打到它的身上，無奈之下，李言只得出手。

不過片刻，那群人族修士便葬在它的腹中。

不過，李言現在也遇到了難題，那就是它為了修煉到如今層次，幾乎將大山的資源耗盡，而身為妖的它，又很難像人類修士那樣自己種植靈藥甚至煉制丹藥。

若是等著山脈中的靈藥重新生長到適合它食用，它預估最少也得幾十年后。

太過漫長。

故而，李言在五十年前想到了一個法子。

那就是培養自己的，修仙家！

之后，它日復一日的觀察群山附近的村落，在這些人中，有靈根適合修煉的人其實并不算少，但都不符合它心中的目標。

因為他們大多是一戶三四人，且只有一人可修煉，支撐不了一個家族的發展。

在李言看來，培養一個家族比培養一個人來的劃算。

一個人的潛力畢竟有限，遠不如一個家族有發展前景。這是其一。

一個修煉者宛若游子，他的父母在世時，或許會有留戀，但凡人命短，幾十年后，他必會遠去，而一個修仙家族想要遷移遠離，則困難重重。這是其二。

李言所看重的這戶人家，有十幾口人，如今之家長，乃是一位從戎之人，后代教導有方，性格各異，但都正直又不懦弱。

在村子里也是廣富盛名。

……

夜，月上柳梢頭。

赤色身影蜿蜒星河之中，破開水流，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游到村子里的河流中，龐大的身軀，幾乎擠滿了整個河谷。

此時深夜，不聞雞鳴犬吠聲，不見半點星火。

李言起身，掀起波濤，河水順著鱗片縫隙之中流淌而下，宛若瀑布。

靈氣蔓延覆蓋整個村子。

……

秦文軍醒了，本來睡的好好的，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睜開雙眼。

然后就覺得胸口處悶悶的。

側頭看向自家婦人，額頭還掛著因為累著的薄汗和紅櫻，他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起身準備去院子里逛逛。

披上褂子，抬眼望天，不知怎的，睡前的星河璀璨，現在全都躲到云后去了。

秦文軍疑狐的搖搖頭，卻也沒多管，轉身就到后院里去。

后院有一個馬廄，里面有匹老馬，是他年輕時戰場上的伙計，后來負傷，當不了軍馬。

在他幾番懇求之下，這才能跟他回來。

“老伙計，你老了，我也老了……”

秦文軍依靠在木桿上，伸手撫摸著馬的毛發，回憶他們在戰場上的風光。

而現在，他們都只剩下一副殘軀。

半身戎馬，歸來高堂。

他得意的笑了笑。

“那…那是？！”

突兀的，秦古軍雙目瞪大，面露驚訝之色，仿佛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之事。

他指著天空，顫顫巍巍的說道：

“月亮！三個月亮！”

金色瞳目懸掛夜空，與磨盤大的皎月交相輝映。

遠遠看去，就仿佛有三個明月一般。

就在秦文軍為這一神跡震驚時，下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想法。

到河邊去。

他動了，像是守不住自己的腳，恍恍惚惚就去了。

走到村頭的河邊。

此刻，這里霧氣彌漫。

見不著好水河，看不到蘆葦蕩。

秦文軍回過神來，這奇異的一幕讓他警覺，拾起腳旁的一根棍子，目光銳利，小心翼翼的往村子里退去。

呼~

山風撥開霧氣。

就見一條赤色大蛇盤旋在河里，一動不動。

消失的兩盞明月重新出現，竟然是那大蛇的眼睛！

秦文軍望著這一幕，呆愣的站在原地。

除卻蔓延全身的恐懼之外，在村子里留存幾十年的傳說也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息為風，不飲，不食，不息。

“蛇身，赤色，金瞳，名曰：燭陰！”

秦文軍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巨物。

他沒想到，村子里老一輩，口口相傳的傳說竟然是真的。

群山之主，山神燭陰居然真實存在！

秦文軍喉嚨滾動，顫顫巍巍的吐出幾個字：

“凡人秦文軍，拜見山神燭陰！”

李言金色瞳目流轉光彩，對方的話讓他很滿意。

山神燭陰，正是他根據自身實際在結合前世神話，所給自己編織的一個身份。

現在看來，這個身份，已經深入人心。

嘩啦啦！

大蛇隱去。

秦文軍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