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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阿滿是我撿回福利院的。
我給他取名、給他喂飯、給他換衣。
一把屎一把尿將他拉扯大。
他一撒嬌,我便應;一生氣,我便哄。
高考之前,我承諾實現他一個愿望。
他說他愛我。
我如他所愿,和他在一起。
我欣慰地看著阿滿考入名校、找到父母、一路生花……
我以為。
我和他是這個世界最親近的人。
可他一邊沖我要生活費。
一邊在我的超跑上,說我不過是一介文盲。
又老又丑,看見便提不起興致。
手中的煙抖了抖。
我莫名地笑了。
阿滿呀阿滿。
看來你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
1
我看著手中的法拉利鑰匙,不禁莞爾一笑。
阿滿早些時候便跟我提過,他想要一輛跑車。
當時我早就準備了驚喜,打算送他一臺法拉利當畢業禮物。
便故弄玄虛沒答應,讓他先開我的保時捷。
小伙子年紀輕,氣性大。
連帶著幾個月都對我冷淡不少。
明明他小時候最黏我了。
我摩梭著鑰匙,迫不及待地想。
阿滿要是看到禮物。
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阿滿,后天我去你學校看你。”
我撥通電話,含著笑意道。
阿滿的聲音不似從前,脫了幾分稚氣,帶著清冽干爽,他有些許詫異。
“你工作那么忙,怎么突然要來看我。”
“姐姐沒讀多少書,你又要畢業了。
再忙。
姐姐也要擠時間,見證我們阿滿最后的校園時光。”
話里多了幾分惋惜。
我只讀了小學和初中。
初中之后,我便去打工賺錢了。
撿到阿滿那年,我六歲。
他被扔在茂密的草叢里等死。
阿滿那時還不會說話走路,只會咿呀咿呀地亂叫。
福利院里,始終沒有人愿意領養我和阿滿。
收養人都愿意挑選年紀小的,帶著親。
我是福利院中最大的小朋友,自然沒人愿意領養我。
阿滿又小,長得有好看,也沒人愿意領養。
每每有人抱著阿滿說這孩子不錯,還是個男孩,就領養他時。
院長便會尷尬開口,“這孩子脾氣好,不哭也不鬧,就是有先天性心臟病,您們看……”
那人便會訕訕放下,把阿滿撂在原地。
說不急,再看看,再看看。
看著看著,福利院走了一批小孩,又來了批新的小孩。
阿滿也長大了。
我知曉,我和阿滿永遠也不會被領養了。
阿滿有一次心臟病發作時,沒有錢,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
阿滿很懂事,不哭也不鬧,只是問我:“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緊緊握著他的手,把淚水生生逼回去,笑著安慰道,“有姐姐在,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
阿滿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我跪著給院長媽媽磕頭,說阿滿善良又懂事,求她救救阿滿,一定要救救阿滿。
院長媽媽嘆了口氣:“晚晚,福利院在阿滿身上花費太多了,還有很多小朋友要養。”
可大家都不救阿滿,阿滿會死的。
我緊緊攥著院長媽媽的手,止不住淚流哀求。
她看了我半響,終是松了口,“晚晚,這,是最后一次了。”
阿滿的病隨時可能復發。
我知道。
下一次,沒有人愿意救阿滿了。
我不可能放棄阿滿。
沒人愿意救。
我救。
我咬著牙放棄了不錯的學業,在社會起早貪黑,摸爬滾打。
當時沒有成年,只能干那些又臟又累工資又低的活。
克扣工資、壓榨勞力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哪怕現在熬出了頭。
我也格外懷念那段青蔥的校園時光,遺憾自己沒能進入大學。
2
“對了阿滿,”我在電話里道,“叔叔阿姨說看中了市區的一套房子,打電話讓我去交錢,我去實地看了看,戶型好面積大,但是周邊配套設施不完善,老人家買菜看病什么的都不太方便,而且溢價太嚴重,我勸了勸,但他們鐵了心要買那套。”
阿滿喜歡鋼琴。
我便不留余力重金帶他拜訪名師,最終他成功考入帝都大學鋼琴系。
我深諳音樂這行不僅得靠實力,還得靠吹捧營銷。
我便投錢把阿滿打造成全國最具潛力的鋼琴家,自媒體坐擁數百萬粉絲。
在吸引成千上萬粉絲的同時,阿滿的父母也隨之找了上來。
阿滿紅著眼抱著我,說他原來不是沒有人要的孤兒,他的爸爸媽媽很愛他。
真好。
我的阿滿又多了倆個愛他的人。
這些年里,出于愛屋及烏。
但凡力所能及,我都會盡力滿足阿滿父母的要求,給予他們想要的物質支持。
可那套房,說得好聽是養老房。
說得不好聽,就是房地產商賣不出去,換了個噱頭騙老年人錢的劣質房。
可二老卻鐵了心要買,還質問我是不是不在乎他們家阿滿。
“姐姐,”電話那頭不像小時候,叫起姐姐來奶聲奶氣,帶著撒嬌的甜味。長大后嗓音下沉,溫柔繾綣,多了絲勾人的韻味。
“老人家就隨他們怎么折騰吧,他們開心就好,反正他們不也是把你當親閨女疼,說不定,那是我們的婚房呢……”
聽了阿滿略帶挑逗的話,我笑起來,嗔道,“還婚房,哪個準新郎像你這樣,十天半個月和新娘子置氣,”或許是太過思念,我忍不住問,“這些天,想我了嗎。”
電話那頭頓了頓。
“想,怎么不想,”電話那頭似乎頗具委屈,“姐姐一天只忙工作,我好心體諒姐姐,還被姐姐曲解成置氣。過幾天姐姐過來的時候,剛好有一場我的鋼琴獨奏,姐姐得好好看看我。”
我彎唇一笑:“好,姐姐好好看看你。”
……
掛了電話,我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
白天掙扎在商場的喧囂中,看不出一絲寂寞,夜里一切安靜下來,思念開始吞噬一切。
婚房……
阿滿即將畢業,也快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我和阿滿相識二十一年,相戀四年。
彼此知根知底,又倆情相悅。
我們不僅是親人,更是戀人,愛人。
結婚是必然的。
就看阿滿什么時候向我求婚了……
3
或許是沒上過大學的原因。
我很愛和阿滿一同走在校園里。
看操場肆意奔跑的足球少年,看為了早八被吸光了精氣的學生,看圖書館眉頭緊皺的考研人,笑得瘋癲的考公人……
用當今學生流行的話怎么說來著。
奧。
今天天氣真好,尸體都暖暖的,仿佛想起自己以前不是顛婆的日子。
就這樣和阿滿在校園里逛著,像一對普通的情侶,就讓我感覺格外幸福。
阿滿在學校名氣大,認識他的人也多,熟人見了他身旁的我,拍著他的肩膀喜上眉梢,湊到身邊問,“好小子,女朋友?”
“阿滿,互相介紹一下吧。”
阿滿的朋友,我也想多認識認識。
“這是和我同系的朋友,李天澤,”阿滿復又轉過頭對李天澤說,“天澤,這是我的……姐姐,徐晚。”
姐姐?
我眉毛一挑,默不作聲。
阿滿這樣做情有可原。
他的粉絲多數是被他光鮮亮麗的包裝吸引,女友粉居多,要是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傳出去,事業勢必會受到影響。
商場沉浮這么久,這點氣量我還是有的。
“你叫沈瑾彬,她叫徐晚,你倆不一個姓?”李天澤詫異道。
阿滿言簡意賅道:“沒有血緣關系。”
阿滿是我撿來的。
我撿到阿滿那天,是滿月。
月亮又圓又大,希望小小的人兒也會人生美滿。
便取了滿這個名,和我同院長媽媽姓徐。
叫徐滿。
上了大學后,阿滿有了名氣,父母便找上門來,要他認祖歸宗。
父親姓沈,他便翻了七天七夜新華字典,千挑萬選給自己改了個洋氣名字。
叫沈瑾彬。
“我回教室練鋼琴去了,”那李天澤招著手離開,走之前還笑著看了眼阿滿,“我走了,阿滿——哈哈哈。”
我看向阿滿,他的臉因羞澀而爆紅。
我笑了笑,不言而喻。
未入社會的人臉皮總是要薄些的。
餐廳里。
阿滿解釋道,他向同學介紹我是他姐姐是因為,他想等我們結婚了,向旁人介紹我是她的妻子。
“無妨。”我看著他略微羞紅的臉蛋,拉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我抬手抿了口咖啡,視線仍落在阿滿身上:“馬上要畢業了,有什么打算嗎,國內發展還是出國進修。”
阿滿來了興致,眉飛色舞滔滔不絕:“我打算出國進修一年,
鋼琴系有一個保送名額,有點競爭力的對手就剛剛那個李天澤,李天澤鋼琴實力雖比我略高一籌,但校外名氣我比他大得多,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名額肯定是我的。”
不肖幾時,薄粉攀上他的脖頸、耳垂也附上一層粉,他囁嚅道,“等我留學回來,我,我就娶你!”
阿滿留學一年,也就二十三歲。
我那時還不滿二十九,穿上婚紗想必也是十分漂亮的。
想到我們攜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場景,我的臉上也忍不住蕩漾出一個少女般嬌羞的笑容,臉上閃爍著溫和的光芒。
4
“姐姐,”阿滿躊躇了會,還是說道,“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當著他人的面叫我阿滿。”
我盯著他默不作聲,記憶卻飄向從前。
找到親生父母后,阿滿便急著要改名。
我問他,不喜歡徐滿這個名字嗎。
他斂下眉,隔了老久說,姐姐,他們都說這個名字好土,我也覺得。
雖能理解,但我還是難過了好一陣子。
學藝術的小孩家境一般都優渥,父母知書達理,名字自然也優雅些。
名字簡單的,從小的自信和父母的寵愛讓他們也從不羞恥于名字。
只有我的阿滿,自卑而又敏感。
可是阿滿啊。
徐滿這個名字。
已經是我六歲那年,能想出對你最好的祝福了。
我心中明了。
最終還是應了下來,只在無旁人時叫他阿滿。
倆人一邊吃著飯一邊閑聊著。
看著阿滿意氣風發、侃侃而談的模樣,我的嘴角也輕輕翹了起來。
要是知道,我買了他最喜歡的跑車當畢業禮物,他又會是什么反應呢。
是時候該把阿滿的畢業禮物送給他了。
我往包里掏著裝著法拉利鑰匙的禮盒,正欲開口時,對面手機鈴聲作響。
我想說的話于是梗在嘴邊。
我瞥了眼,那是個沒有備注的手機號。
頗為稀奇,阿滿一看便放下筷子。
說了句我接個電話,你先吃,便急匆匆地離開。
我笑著說好。
目送他離開視線后,我嘴角的弧度卻略顯僵硬。
或許是出于商場上拼殺出來的經驗,或許是女人天生的直覺。
讓我確信,這個電話不對勁,阿滿不對勁。
如果說這個世界誰最了解阿滿,這個人只會是我。
阿滿從小同我一起長大,小時候他卷著衣角邊我便知道他尿床;長大后他一張嘴我便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盤。
更親密的事情我們都做過,打電話怎會避開?
只有一種可能。
不設置備注是因為我認識。
離開打電話是因為二人有不清不楚的關系。
我的眸色微寒。
阿滿……
你最好什么也沒做。
“姐,我走之前你想和我說什么來著。”
阿滿快步走來,拉開椅子坐下。
“沒什么。”
我把本打算送出去的鑰匙放回了包中,輕云淡地轉移過話題。
閑聊著吃完了飯,阿滿上了個廁所,手機就靜靜地躺在餐桌上。
聊天記錄一定會有線索。
我盯了盯。拿起手機。
一直以來,他的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我迅速地輸入密碼。
畫面未解鎖。
密碼,不對。
5
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妙。
也許上一秒你們還在濃情蜜意、如膠似漆。
可下一刻,即便你拿不出任何的實質性證據,他的一個舉動便能讓你覺得感情變了質。
我約了徐可見面。
我事業有成之后,一直致力于資助貧困學生,徐可便是其中之一。
徐可的父母因車禍意外傷亡后,我便一直資助她。
她十分刻苦,也十分爭氣,靠著純文化分考上了帝都大學,和阿滿成為了同屆校友。
和徐可稍寒暄后,我便直切主題:
“可兒,你在學校有看見阿滿和其他女生走得比較近的嗎?”
徐可很美,是恬靜淡雅的那種美,此時此刻,她如瀑般的長發垂在胸前,正有一下沒一下攪動著咖啡。
“姐姐,你其實是為了阿滿才打算找我的吧……”
她戳穿我的目的,平淡的口吻略顯失落。
徐可一直很敬重我,她父母傷亡后,對于我的救助一直心懷感激。
但我資助孩子不說一百,也有幾十。
阿滿是我從小帶大的,對徐可的關心自然比不上從小帶大的阿滿。
“我是金融學院,阿滿是藝術學院,倆個學院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平時碰都碰不到,我怎會知道呢……姐姐。”
我正想開口,徐可直接說道。
想來也是。
徐可失去雙親那陣子,和我們生活過一陣子,她的情緒很淡,但我還是能從細微的表情里讀出:她不喜歡阿滿。
她看著阿滿就討厭,她又怎么會關注到到阿滿的相關信息呢?
“抱歉,可兒,是我病急亂投醫了。”
如此,只能另找方法了。
很快,我便找到了機會。
阿滿,不,應該說沈瑾彬個人鋼琴獨奏的那天。
化妝室里,他剛換好演出服準備化妝。
“瑾彬,我剛剛付錢的時候手機關機了,借你手機掃碼付個錢。”
我在他面前強制開機,手機仍是黑屏。
“諾,你看,店家還在等我呢。”
鏡中的沈瑾彬眼底晦暗,眼神復雜,令人捉摸不透,可轉頭看向我的時候,卻和之前無異。
好似那一秒是人的錯覺。
“姐姐,我陪你去。”他好似平常道。
旁邊的工作人員提醒他快沒時間了。
“好啦,”我裝大度出聲,“前幾天不還說長大了不想和姐姐撒嬌嗎,姐姐去了馬上回來,不會錯過你演出的。”
上次他才說過,長大了,不想像小時候一樣粘人,如今我拿他的話堵他,他也不好駁了自己的面子。
沈瑾彬無聲地看著我,我亦看他。
倆邊陷入僵持卻洶涌的沉默。
“好。”
隔了幾秒,他妥協般把手機遞給我,“姐姐,之前手機被騙子盜刷了,改了密碼,現在密碼是200805,”他眨了眨眼,頗為俏皮,“姐姐知道什么日子嗎?”
我怎會不知。
那是我們在一起的日子。
8月5日是高考出分數的那天。
2020年頗為不同,那年疫情,全民線上教學。
由于從來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模擬考試,對于高考,我和阿滿都心里沒底。
查分數的網站崩了好幾次,我和阿滿進進出出不知道多少回。
可看到成績那一刻,一切都如重釋負。
我知道,阿滿和我的努力沒有被辜負。
阿滿的成績能擦邊上帝都大學鋼琴系。
倆人喜極而泣,高興得語無倫次。
阿滿笑著沖我邀獎:“姐姐,你答應過我,實現我一個愿望。”
他笑起來很好看,梨渦深陷,眉梢舒展開來,點漆般的眸子像有亮光流動。
我摸了摸他那顆松軟的頭,看向他的眼神蘊著溫和的笑意:
“說吧,想要什么,我可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唔——”
話還沒說完,嘴唇便被堵住。
纖細的腰肢抵在有力的臂彎,身子無聲地貼合,兩人的姿勢仿佛親密無間。
阿滿。
親了我。
6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能被動地感受著溫暖柔軟的嘴唇,酥酥麻麻 ,像是羽毛浮動,帶著淡淡的癢意。
筆記本上,是少年的捷報。
筆記本下,阿滿將我撲到在床,剝離脫落。
我抵著手反抗,卻在他的一句話后,手臂泄了力,主動環繞上他的脖頸。
他啞聲道:“姐姐,我只要你。”
可如今。
那個曾經說只要我的少年,卻利用我給他的絲線,將我囚入謊言的牢籠。
小賣部前,我快速翻動著阿滿的社交、打車、購物、開房等軟件。
無一例外,被他刪了個干干凈凈。
就連前幾日的通話記錄都被清空了。
我吸了根煙,心理堵得難受。
可笑的是。
在此之前,我還在找一切可能的結果,試圖推翻我的猜測。
或許是我錯了呢?
或許是我錯怪阿滿了呢?
可他這把一切聊天記錄都刪了的舉動,無疑不都是在銷毀證據。
可謂心中有鬼,不打自招。
我的內心十分悲涼,心連著肉攪在一起的疼。
我用盡全心全意,愛了二十二年的男人。
五天前。
我和他打電話時,我還以為他是同我置氣,信了他是真的體恤我,還因為他一句婚房而魂牽夢縈,幻想后生。
三天前。
他還紅著臉蛋,猶如年少般,向我許諾,等他留學歸來,他就娶我。
可今天。
他給了我重重的一個耳光,告訴我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都是笑話。
真是渣男不畫餅,天生就會死。
音樂廳內。
我坐在前排,看著阿滿身穿定制的白色西裝,柔和的燈光灑落在他身上,像似披了一層神圣的披風。
底下的觀眾們都是享受陶醉的神情,數臺攝像機在舞臺底下全程直播。
他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鍵里跳躍,柔軟的衣袖被旋律帶動,精致的發絲在燈光下搖曳。
像一個英俊的白馬王子。
卻不像我的阿滿。
其實我早該發現的,不是嗎?
我的阿滿疼得被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也不哭不鬧;我的阿滿哪怕放學回家,也要搶著幫我分擔零件活;我的阿滿是喜歡我,恨不得將我昭告天下的阿滿。
眼前站在我面前的。
是連帶父母無休止索取錢財的水蛭;是開著我的車出軌的渣男;是道德低下腳踏倆只船的沈瑾彬。
他早就變了。
他已經被名利,欲望,社會的評價迷瞎了雙眼 ,不愿走那一條腳踏實地的路了。
回酒店前,我問阿滿要了我的車鑰匙。
這幾天我在帝都有個商務要談,自己開車出行方便些。
其實我完全可以不要。
準備送給阿滿的法拉利已經托運到了帝都,我完全可以開那輛。
但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還有多少瞞著我的事情。
我開著從阿滿那拿回來的車駛向酒店地下室,遲遲沒有下去。
行車記錄儀有錄音功能,我靜靜地聽著:
是車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音。
“你的姐姐來了,你不去陪她,反而要陪我?”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輕柔似甘泉,帶著打趣的意味。
“別提她,”男人頗為厭惡,“她都快三十了,皮都松了,一點興致都提不上來。”
“你現在的錢可都是她給的。”
“呵,”男人冷笑一聲,口氣十分不好,“讀書少管得多,除了有錢就沒有優點了,問她要輛超跑都不給,真夠摳門的。”
……
7
窸窸窣窣的脫衣聲伴隨其中。
片刻,說話聲漸消,悶哼聲漸起。
空車傳響,久經不絕。
阿滿,徐可。
我閉上眼。
心頭泛起綿密的酸澀,隨即是尖銳的疼痛。
真好。
一次被最親近的二人被刺。
靠在這輛車中,仿佛場景近在眼前。
我沉默地聽著,直到煙頭燃到我的指腹我才緩過神來。
我看了眼日期,正是我去找他的第一天。
手中的煙抖了抖。
我莫名地笑了。
阿滿呀阿滿。
看來你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
沒時間耽溺于情愛,感情受傷了仍要努力工作。
第二天一早我便驅車去談業務。
由于公司戰略重心的轉移,原來不對頭的玄天科技反到成為了我司極力要拉攏的對象。
造化弄人。
就像我和阿滿,曾經我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親人。
但不久后的將來,我終究要和他清算仇恨、分道揚鑣。
“你的心不在這里。”
蘇玄用球桿碰了碰球,瞄準了球洞,嫻熟一揮,高爾夫球在洞口轉悠了會兒,隨后落在球洞里。
蘇玄是蘇天科技的總裁,豐神俊朗、儀表卓越,即便穿著運動套裝,也散發著成熟穩健的氣質。
到底還是被昨日的事情影響到了。
我開口致歉:“抱歉蘇總,我給您賠罪,接下來不會了。”
我定了定神,拿出十二分精神,用力一揮,高爾夫球在空中揮舞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隨后穩穩當當落在球洞里。
我沖蘇玄挑了挑眉:“蘇總,這下咱們可以談合作了吧。”
“當然,”氣勢強大的男子將高爾夫球桿遞給球童,步態從容走了過來,“想必我已經看到你的誠意了。”
蘇玄不愧被金融圈人稱為蘇狐貍,重視利益、能說善辯。
按計劃,我至少得咬下五個點的利潤,可我最后使勁渾身解數,玄天科技也只讓利三個點的利潤。
簽字蓋章后,我如重釋負。
要知道,以前是對家的時候,我沒少從玄天科技嘴邊搶肉,和蘇玄那叫一個牙尖嘴利,爭鋒相對,倆個人相見,往往是火藥味十足。
開始會面的時候,我還有些不自在,交談過后,倒是實打實得贊嘆和佩服。
能把玄天科技做到世界五百強的人,果然不同凡響。
“開始為什么心情不好?”蘇玄隨口問道。
他竟發現了?
我斂了斂眉,不答反問:“蘇總,假如你最親的人背叛了你,你會怎么處理?”
蘇玄不加思索便脫口而出,“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的眼神非常冷漠,就像一座孤獨的冰雕,寒冷徹骨。
“哈哈,”我不禁笑出聲來,露出真心實意的微笑,贊賞道,“看來蘇總和我是同道中人。”
親人不是親人,那便是敵人。
倘若阿滿先和我分手再和徐可再一起,我都能微笑著祝福。
可他竟然選擇腳踏倆只船,選擇對省吃儉用養大他的人惡語相告、以德報怨,那就別怪我心狠。
我徐晚從來便不是什么菩薩心腸、善男信女。
即使面對曾經深愛的人,我也有勇氣狠心斬斷一切。
我不僅要全身而退,我還要讓他痛哭流涕、付出該有的代價。
8
我聯系上了李天澤,承諾幫他聯系業內頂尖鋼琴大師,給足了他足夠的利益,讓他密切關注阿滿的行程,并第一時間告訴我。
我將車還給了阿滿,并告訴他公司業務繁忙,我不得不回去的消息。
“不能再多陪陪我嗎?”
阿滿頗為不舍,紅著眼楚楚可憐挽留。
裝得真像啊,我不禁腹誹。
當初真應該送他去學表演,一定是塊好料子。
好一番拉扯后,阿滿難過地送我進了機場。
在親眼確認我離開后,不消幾天,便帶著徐可低調現身酒吧。
燈光恍惚,音樂嘈雜。
空氣彌漫著醉人的微醺感,霓虹錯落的光線切割著眾人的視線,酒瓶在小哥的手里乖順地游動著,上下彈跳,顯得溫順而矯情。
相較于舞池中喧鬧,卡座上倒顯得格外安靜,徐可穿著小吊帶倚靠在阿滿身上,顯得慵懶而又倦怠。
“Ladies and gentlemen,接下來是我們的贏禮品送佳人的環節!禮品是,噔噔噔噔——一大束朱麗葉玫瑰!”
是酒吧一貫有之的互動環節,主持人頗富激情地說道。
“朱麗葉玫瑰可是常年被評為最受喜愛的玫瑰第一名,接下來讓我們看看是哪位紳士能有機會贏下這束玫瑰呢?”
舞臺上絢麗的燈光活力四射,在各處落下投影,隨著頗富激情的音樂落尾,這些燈光最終集結在卡臺上清俊的少年身上。
大屏上赫然出現阿滿清俊的面容。
他含情脈脈著徐可,用口型無聲得說等我,后者心領神會,莞爾一笑。
美男靚女,才子佳人,更是將全場的氣氛推上高潮。
阿滿自信走向舞臺,選擇了最擅長的鋼琴展示。
“我要把這首《Ready for love》,獻給我心愛的女孩。”他眼神拉絲地望著徐可的方向。
與其說,這是獻給全場的禮物,不如說是向徐可的求愛曲。
纏綿婉轉的琴聲從阿滿指下傾斜而出,神妙的旋律回響在全場的上空,穿透人的耳膜,直擊人的心處。
曲畢,阿滿揮手行了個紳士禮。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完美的演出!
底下的觀眾尤為給力,爆呵鼓掌。
“很好,這位先生的才藝毫無疑問能贏得這束玫瑰,只是,想要拿到這束玫瑰,我們還需要一把鑰匙,這把鑰匙就是——”
“真愛之吻!”
徐可略顯驚訝的臉蛋出現在酒吧大屏上,隨著主持人的一句“有請我們今天的女主角上臺”,她被熱心的人群推上了舞臺。
燈光柔和,氣氛高昂。
阿滿和徐可深情對視著,在底下人群瘋狂的吶喊中,阿滿上前一步,掌住徐可的后腦勺,偏頭吻了過去。
9
這是一個極為漫長極為纏綿的吻。
吻到我站在正下面幾分鐘,他們還沒有發現我。
哇哦。
好霸總哦。
我靜靜看著臺上吻得難舍難分的二人,率先鼓起了掌。
星點的掌聲帶動全場,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吻畢,阿滿繾綣的眼神離開徐可的嘴唇。
十分饜足的他這才朝臺下施舍一個眼神。
等的就是他轉頭。
我想盡了這輩子所有傷心的事,正當阿滿轉過頭來時,恰好一滴晶瑩的淚珠從我眼中滑落。
我和阿滿倆倆相對。
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和我對視的那一刻,阿滿瞳孔猛縮,盛滿愛意的眸中瞬間泛起一絲驚慌失措。
周遭的群眾還在熱鬧地叫著再親一個,再親一個。
可他卻置若罔聞,倉促推開徐可,驚慌失措地追了下來,唯恐我跑了。
可我又豈能在原地?
我好似遭受到了重大的折磨,面如死灰,不可置信地奪門而出。
我腳步虛浮,在出門的最后一秒,還作勢用手腕抹了把眼淚。
確保在他眼里,我早已悲痛欲絕。
出門后,我裝模做樣跑了幾步,被他追了上來,攥住手腕。
“姐,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阿滿面色蒼白,渾身僵硬,只有指節顫抖著握住我的手腕。
好似失去我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夠了,”我甩開他的手,哭著質問道。“不是這樣是哪樣?難道你們在舞臺上是在做人工呼吸嗎?非要我看到你們脫光了躺在床上才算出軌嗎!”
“阿滿,你知道嗎?”我哽咽出聲。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浸出大片水漬,我仿佛被抽干了力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你說你喜歡法拉利,我便籌謀了半個月去預定,”我從包里掏出一串鑰匙在他眼前,“我在酒吧前看到你停的車,便想著進來找你,把這個驚喜送給你。”
“沒想到,你倒是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
“沈瑾彬,我告訴你!我們玩完了!”
話畢,我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趁他沒反應過來后,快步乘車揚長而去。
后視鏡里,阿滿仍滯在原地,悲傷寂寥。
徐可出來后,牽起了他的手,卻被他一把甩開。
徐可也不慣著他,踩著高跟鞋便揚長而去。
昏黃燈光把阿滿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落寞又孤獨。
我冷漠著看著這一切。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放心,這還是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