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喜歡上你自己嗎？”

看到電腦屏幕上彈出的窗口，他不自覺的愣神。

陸青一直覺得自己死在現實之中。

這并不是指他活得有多么辛苦，相反，他在普通的工薪家庭長大，從小成績不錯，大學畢業后找到了一份平均水平的工作，上司平均水平的煩人，同事也平均水平的冷漠，他一直存在名為“平均”的生活里，沒什么特別的，說到底只是無病呻吟。

二十四歲，母胎單身。

陸青只有長相并不平均，反而可以稱得上出眾，他從小時候起就被夸贊長得好看，星探的邀約從童星一路升級成模特，成長的道路上沒少收到少女香噴噴的情書和明遞暗送的秋波，但陸青通通拒絕了，他可以用臉吃飯，但他卻沒法感受到“喜歡”。

面對電視上耀眼的明星，同齡的班花乃至?；?，陸青都從心底察覺不到任何心動的情感。

他確認自己是喜歡女性的，除此之外，經自我研究表明，更偏門的XP也可以排除大半。

既然喜歡的是人類女性，那是不夠漂亮嗎……？

倒也不算，非要說的話……

不夠特別。

陸青想要尋求的戀愛對象是“特別”的人，這并不是說獸耳美少女就足夠特別，更準確一些。

要靈魂程度的契合。

他知道這是癡人說夢，反正現在動輒幾十萬的彩禮和有車有房的要求就足以打消大部分的“特別”情感了。

只是……有點無聊……無聊得要死。

以這個外貌條件，如果他愿意的話，陸青并不缺解決欲望的機會。

但他索求的另有它物，他想要真正有趣的東西，打破這如死水般沉寂的日常。

就在這時，看到了眼前的窗口——

“你會喜歡上你自己嗎？”

陸青無所事事的在網上閑逛，看到心理測試的鏈接。

說通過自我審視，可以判斷出一個人喜歡的類型。

他知道這些東西多半是騙小孩的，但抱著一半好奇一半無聊開始選起來，結果剛到一半，屏幕上彈出了這個窗口。

并不是網頁的附屬物，UI設計和周圍的風格也有差別，要說的話是非常復古，就像是WindowsXP年代的產物。

僅有“是”和“否”兩個選項。

木馬還是病毒？

陸青無所謂的性格并不會深究，他想的是別的東西：

是啊，會喜歡上自己嗎？

起身走出房間，客廳里的全身鏡反射出他的身體：

黑發稍長，有一部分隨意的垂在肩上，另一部分在背后扎了個小辮，看發型比起男生清秀得更像女生，身體線條卻呈現出硬朗的輪廓，經過鍛煉的肌肉在T恤下勾勒痕跡，鎖骨和喉結清晰可見，帥哥就是這樣，穿簡單的居家服也能與眾不同。

身高約一米八五左右，彎下腰才能看清那張俊俏的臉，鼻梁高挺，睫毛長的不像話，眼眸干凈澄澈，卻有股慵懶的氣質。

陸青大概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受歡迎。

但他坐回電腦桌前，第一時間點擊了“否”的選項。

笑了笑：“很帥，但我還是喜歡女孩子?！?

…

意識斷裂了一瞬。

陸青再次睜開眼時，感覺時間過去了很久，又感覺只是閉上眼眨了一下。

如果做過全身麻醉的手術的話，一定會有類似的感覺，不過他的體會更加徹底，仿佛是死過一次。

眼前的景象容不得他思考太多，瞬間捕獲了全部的注意和眼球。

“啊……”

不由自主的出聲。

就像是曾經看到九寨溝震撼的美景時，那種不由自主的觸動一樣。

現在的陸青，感受到的是從頭到腳、從身體到心靈的戰栗。

黑色的幕布下，一座巨大的白骨豎立在眼前，上不見頂，下無根底，不知是怎樣的生物才擁有這樣的脊柱，就像一根樹干。

陸青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他發現自己竟漂浮在無重力的太空中，雖然所見之處沒有星辰，但不知為何就是這樣覺得。

眼前的白骨大樹，仿佛是宇宙的錨，它永恒不動的插在那里，是一切的坐標系，最初的根源。

骨頭一節一節的斷裂開，由彎曲的卯榫狀嵌起，陸青沒有學過解剖，他不知道這種結構應該怎么稱呼。

沒有多余的分支，從上到下，仿佛把眼前的視野一分為二，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根骨節。

他和骨頭之間的距離模糊不清，無法分辨具體的尺寸，感覺每一根都有一座樓那么大。

“這是祂的尸首，被分食后留下的骨髓，每一根脊椎都承載著無數個世界，最底下的根源藏著祂的寶藏?！?

身旁突然響起了聲音：“我想要那個東西?！?

陸青轉過頭來：

“你是誰？”

眼前的生物并不能確切認定為人，只是漂浮在空中的一個白影，虛無縹緲的幻象。

沒有四肢和五官，聲音也分辨不出性別，是個神秘的家伙。

“你很鎮定，我見過不少鎮定的人，他們多半以為這只是個夢境，可這并不是夢，而是真實?！?

白影飄在陸青身邊。

“那是怎么了，穿越，還是重生？”

陸青確實沒看起來那么鎮定，他有點激動：“說起來，那個窗口也是你的安排？”

【“你會喜歡上你自己嗎？”】

他想起來了，就是點擊了那個窗口以后，自己才到了這個地方。

白影沉默片刻，它并沒有稱贊陸青是“素質最好的一個”，而是說：

“是的?！?

“會不會喜歡上自己？為什么是這個問題？”

“問題本身沒有意義，我給其他人的問題或許是【你想真正的活著嗎】，不盡相同?！?

“……可我記得我點擊的是否?！?

“是和否也沒有意義，兩個選項都代表你同意，真正拒絕的方式，是關機斷電?！?

“哈……”

陸青啞然失笑，他沒想到神秘的存在也會搞這種低級的網絡詐騙。

“要我做什么？”

他很快接受了現實，看向遠處的那個巨大白骨。

就像是有著某種魔力一樣，總會不自覺的吸引視線，讓人心跳加速。

最底層……有寶藏。

“我邀約了很多人進入這里，你們被稱為【探骨者】，替我尋求去往脊界深處的路徑，作為交換，我也會給你們提供力量作為幫助，脊的殘存會給每個人呈現出不同的世界樣貌，突破那些世界才能繼續向下，不過九成的人都會死在第一層。”

白影飄過陸青的跟前，仿佛要給他一個擁抱似的，最終只是穿身而過：“我希望能再一次見到你?！?

陸青陷入昏迷，耳邊仿佛聽到了那首歌謠——

向著更深處墜落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