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一年秋，陜西東部商洛山，在荒涼群山里聚集著十八個漢子。

他們灰頭土臉，圍繞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等待他的蘇醒。

“嘶，頭好痛，我這是在哪？”李嚴被秋風刮醒，下意識扯緊身上的衣服，衣服響起卡啦啦的盔甲聲。

李嚴睜開眼看到十幾個壯漢圍著他。

這群人身上穿著單薄，腰佩刀，背帶弓，仔細看還能看清楚衣服上的血漬，個子最高的人手上還舉了一張“闖”旗。

“闖王你昏了半天，終于醒哩，兄弟們都擔心壞了。”舉旗的人率先發問。

李嚴腦子還有點懵，闖王？什么東西？自己是在哪？在拍古裝片？

他伸手摸手機，沒有，摸錢，也沒有，只有一些銀票和碎銀子。

“莫非自己穿越了？”

李嚴爬起身，說要洗把臉。

他靠近水池，看清楚自己的樣子。

頭頂白色氈帽，身穿一件灰色鎧甲，肩披深紅色風袍，腰間寶刀印龍紋，箭袋上繡朱色，個高肩寬，濃眉大眼，這張飽經風霜的臉很明顯不是自己這個大學生的。

李嚴拍了自己臉一下，沒反應，再拍一下，還是沒反應，只想起自己昨天喝高了好像和一個老頭說了什么建立大順王朝的大話。

自己是剛畢業的大學牲，一直找不到工作，昨天在酒吧郁悶喝酒，說了一點胡話，這下來真的了。

拍兩下，人沒回去，腦子里倒是多了一些記憶，今天就是李自成兵敗躲進深山的第一天!

前段時間在洪承疇，孫傳庭兩人的圍剿下，自己的數十萬大軍都付之一炬。

“壞了，我真穿越成闖王了？”李嚴看這荒山野嶺，心中頓感不好，回去數一數人馬，算上自己十八個不多不少。

現在是李自成被大明圍剿到只剩十八人的最慘時刻！

現在不是做入主北京的大夢，是怎么逃過大明追捕的噩夢！

自己現在還是大明朝頭號通緝犯！

“好家伙，上來就最難副本啊，怎么不是讓我穿越到入主北京啊。”李嚴有些抓狂，他記憶里根本沒有多少關于明朝的知識，除了幾個名人他都不認識，要說熟悉，他對崇禎皇帝最熟悉，就是對方估計只想要他的腦袋。

李嚴仔細盤算了一下，自己一不懂自己該怎么逃出生天的，二不懂怎么騎馬打仗，三不懂怎么招兵買馬，甚至連眼前十七個人都不太認識。

“闖王！”舉旗的人打斷了李嚴的思路。

他還是說出了那句李嚴最害怕的話：“闖王，額們現在去哪？”

“我有些暈，有些想不起來事情了。”李嚴想打個馬虎眼過去。

“闖王，你要是病傷了身體！兄弟們都愿意陪你在這養病，那群官兵來多少額郝搖旗都攔得住。”他說著把“闖”旗用力插進地里，好像是說自己和闖王共患難。

“我們之前在往哪走？”

“闖王你說先不告訴兄弟們，你心里有路。”

李嚴想:好好好，只有我自己知道，問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嚴坐下來仔細思考，李自成自己的記憶也沒有去哪的規劃，說不定闖王壓根也不知道該去哪。

十萬大軍被打散，他也只是在這山林里東躲西藏，活一天是一天。

“這么多兄弟，總有一些和我們一樣散在山林里。我們先去找走散的兄弟們。”李嚴認清現實了，先活下去最重要，他就是闖王。

話還沒說完，一陣馬蹄踩草的聲音傳來，一小隊穿著明軍衣衫的人馬走過來，看樣子是明軍來搜捕他們的！

十七個人立刻把安靜下來，匍匐在地，手放在刀上準備戰斗，李嚴也一起效仿幾人。

“苦也，連口氣都沒喘就追上來了！”

幾個明軍邊走邊聊：“這闖賊就是秋后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

“要是讓我抓著他，一輩子榮華富貴都有了。”

“誒，你們聽說韃子又入關了嗎？”

“嗨，韃子離我們十萬八千里呢，管什么韃子。”

明軍為首的人比出“噓”的動作，手指一指草堆里還在冒煙的火堆。

他扒開草，只看到一些行李和馬匹，還有一桿“闖”旗立在地上。

他剛要大喊，一雙大手從他身下的草堆里伸出來，捂住他嘴巴，緊接著白刃一閃，腦袋落地。

十幾人一齊殺出，最后面的三個明軍丟下武器就跑，剩下的三人寡不敵眾，很快就被殺到只剩一個人。

郝搖旗兩招把他手上的刀打落在地，把他按跪在李嚴面前。

李嚴腸胃不斷翻滾，血腥的場面讓他這個大學生難以接受，他強忍著惡心盤問起這個明軍小兵。

“大軍離這里還有多遠。”

“大王，你別殺我！我什么都告訴你，大軍馬上就要進山了！。”小兵不斷磕頭，想求一條活路。

“哪一隊人馬？”

“曹將軍和賀將軍的。”

“多少人馬？”

“小的不知。”說完一直磕頭，生怕問完就要過河拆橋。

闖王記憶里認識，曹變蛟說是明末第一猛將也不為過，每戰必身先士卒，他帶隊一輪沖陣下來自己的老營精銳都要崩潰，自己被他抓到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至于賀人龍，兵油子一個，好對付。

李嚴拿出龍紋寶刀，想殺他又下不去手，自己前世連一只雞都沒殺過，何況殺人？

“你走吧。”李嚴示意幾人放開他。

郝搖旗有些不樂意：“闖王，你什么時候這樣心軟了？放他回去，他以后就要多殺額們一個兄弟！”

幾人紛紛贊同，有個臉上還顯得稚嫩的男娃說：“俺爹爹就是被官軍殺了，俺恨死官軍了！”

李嚴心想，這群人莽漢，都不懂優待俘虜的好。

李嚴搖搖頭，和眾人說起理來：“我為何起事？還不是那朱家皇帝逼的？我們要反的是那些狗官！那個昏皇帝！”

眾人點頭，要是有一口飯吃，誰會造反呢？

李嚴繼續講：“可這當兵的，難道不也是求一口飯吃？都是窮苦人，何必相互為難。”

李嚴摸摸男娃的頭：“張鼐你說，你爹爹死，是當官的，皇帝的錯，還是這些當兵的錯？”

張鼐認真回答：“那當然當官的，皇帝的錯。”

“放他走吧。”李嚴走近小兵，還想那銀子給他：“以后和你兄弟說，都是窮苦人，投降不殺，還給回去的路費。”

“闖王，你說的有理，可要是放他走，漏了額們的行蹤，那怎么辦？”郝搖旗戳穿李嚴，說出來現實的問題，你心軟自己的命怎么辦？

意識到這不是玩鬧，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會讓自己命喪當場，他狠下心，轉過身去：“你處理吧。”

“啊！”

小兵的頭滾落進草里，郝搖旗輕輕抖掉刀上的血，把他身上的東西搜刮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