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驗證通過………】

我在哪里？

【玩家季慕舟，歡迎您的到來】

我要去，什么地方？

【祝您旅途愉快，系統013竭誠為您服務】

季慕舟費力地睜開眼睛，用手背擋住強光，微瞇著緩了一會，隨后警惕地觀察四周。

他坐在一張舒服的藍色的軟座上，周圍的環境看起來像是高鐵，但長度遠遠超過普通的一節車廂。

除了他之外，只有稀稀拉拉就坐的乘客，而且，幾乎每一個人都面露疲憊之色，環繞在一種高度緊張的氛圍里。

季慕舟抬頭—“13A”—這是他的座位號，雖然不知道是哪節車廂的。最前面的條幕與傳統的黑底紅字不同，是白底紅字。

【虛妄列車全列車組歡迎您的到來……】

這還算正常，季慕舟仰著頭繼續讀下去。

【當前時刻：1點44分，當前時速：365km/h】

【本列車全列禁煙，請不要在車廂內吸煙……】

呃……，季慕舟嘴角抽了抽，看著挺詭異的，意外還挺合理的，和普通的高鐵差不多。

【請不要坐錯座位，請不要在到站前離開自己的座位，請不要在車廂內走動………】

季慕舟眉頭微微皺緊，這三句話是什么意思，不坐錯座位倒是可以理解，那么其他兩句呢？不能離開座位，不能走動，完全不考慮乘客可能的衛生和就餐需求嗎？

還是說……

沒等季慕舟思索出頭緒來，黑漆漆的音箱里就傳來了尖銳的女聲。

“虛妄列車組提醒您，現在是下午1點48分，前方到站——莓園南站，請07車廂乘客攜帶好行李下車，請不要遺忘您的貴重物品，例如車票，手環等………”

在音箱里播報到07車箱的時候，季慕舟聽到靜謐如水的車廂中傳來了加重的呼吸聲，以及一個男人低聲地咒罵。

接下來同樣的內容又用英語播報了一遍，不過被車廂內乘客交談和搬運行李箱的聲音掩蓋了。

“真是倒霉透了，怎么又是我們。”一個高挑的女人從行李架上拽下背包，單肩斜跨著和前面拖著迷你行李箱的男人抱怨。

男人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推了推半透黑框眼鏡，輕描淡寫地瞥了女人一眼，看到女人做了個拉鏈封嘴的動作，隨后徑自往車門方向走去，期間面容冷厲滴水不漏。

“該死，該死！”又一道聲音傳來。

“………”也有沉默無聲的人。

抱怨也好，默然也罷，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向著車門走去，宛如出征。

季慕舟點了點，大概有二十多個人。

我的車位，07車廂13A座，暫定。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也起身，緊隨著過道里的隊伍。

列車不斷減速，樹影不再模糊。

“喂，哥們。”有人拍了拍季慕舟的肩膀，湊在他耳邊輕輕地說話，“你的裝備呢？命不帶著下去嗎？”

“什么？”季慕舟也輕輕地回話，輕描淡寫地，連頭也沒回。雖然對于列車內乘客交談甚少，甚至需要壓低聲音感到違和，但謹慎行事并沒有過錯。

“你……”背后男人的聲音遲疑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下了車跟我。”

列車穿越風墻的銳利聲震消失殆盡，到站了。

“所以說，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出現在了這列車上？”清瘦但是面相俊俏的男人又些不可置信地說道。

下了車之后，季慕舟在站臺同與他搭話的乘客一同出站，隨便找了一家小店坐下。

“你，你是新手吧？”

季慕舟沒有多說話，對對方也不是全然信任的態度，只是略微點了點頭。

“這，這不應該啊………”男人撓了撓頭，顯現出面對令人費解的事物時的反應。

“什么不應該？我不應該新手？還是——”季慕舟打斷了男人的自言自語，溫和地說，“我不應該在那節車廂里？”

“咦，你注意到啦？”男人似乎很滿意季慕舟的敏銳程度，先前的猶豫消去了大半。

“多少有點吧，”季慕舟露出一個淺笑，這讓對面的男人更加放松了些，“沒有坐滿人的車廂，奇怪的乘車守則，詭異的下車順序，很多的疑點呢。”

“你在觀察我的能力，也在猶豫是否對我這樣一問三不知的人坦誠。你在觀察我的同時，我也在觀察你，你為什么要同我搭話？為什么認為我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別見怪，我時常會這么問自己。”

男人兀自點頭，露出贊賞的目光。

“我叫吳霆，”吳霆對季慕舟伸出左手，“很高興認識你。”

“季慕舟。”季慕舟回握了一下，“現在，有些東西可以言明了吧？”

“當然，”吳霆招來服務員點了兩瓶可樂，用手上泛著銀色金屬光澤的手環刷了一下，就算是付款了。

季慕舟挑了挑眉頭。

吳霆似乎是注意到了，打開可樂的蓋子先喝了一大口，朝著季慕舟示意了一下，咽下之后才繼續開口，“你也會有的，等這站，你的始發站過了。車票，手環，都會一個不落地給你配備上的。”

季慕舟安靜地傾聽著，用一種很費力的方式把飲料瓶擰開，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后再一次蓋好，放在手邊后雙手支著頭。

“我還以為新手就會有。”季慕舟簡短地評價了一下。

“哈哈，我剛開始也這么覺得。有一天突然醒來在一輛陌生的列車上，還有一個系統，我以為自己是什么無限流小說的主角，各處打臉，坐擁后宮，登上王位。”吳霆又喝了一口可樂，輕松地把過往拋擲出來，“結果什么都沒有，虛妄列車平靜而又殘酷。”

“畢竟現實不是小說，哪有這么容易的好事呢。”季慕舟微微聳肩，對吳霆的話不置可否。

“或許你是主角也說不定，”瘦削的男人垂著眼，半長的劉海遮擋住視線，聲細如蚊般嘆息，“畢竟你一開始就登上了07節車廂。”

“但是，”季慕舟抬起頭看向窗外，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就像尋常巷陌一樣的煙火氣息彌漫，與他們隔著一層薄薄的玻璃窗，卻意外顯得格外模糊。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飛馳而過的冗長的列車，在他下車后又在瞬息間便變得望塵莫及。“那輛列車………比我想象的還長。”

“或許吧，但總有一個人可以走到終點。”吳霆晃著空了一半的可樂瓶。

“或許是我——”凸起的透明塑料放大了季慕舟深邃的眼眸，像一顆烏黑的琉璃球。

“或許，那個人就是你。”吳霆的面容融化在棕黑色的水液中，宛如一個詭譎的微笑。

“因為我一開始就在07車廂？”季慕舟重新擰開瓶蓋，抿了一口可樂，淺淺沾濕嘴唇，“我猜這是一個，需要很多努力和犧牲，甚至有人無法抵達的地方？”

在虛妄列車駛走的最后一刻，季慕舟的臉倒映在晦暗的車窗上，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孔和14號車廂的標示牌，這一切都讓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

“上道。”吳霆看見季慕舟喝下第一口可樂后，就扯著嘴角一笑，“這場游戲，就是不公平的競爭。”

“游戲？”

“沒錯，游戲，一場堵上靈魂的困獸之斗的盛宴。”

提到這里，吳霆露出一絲狠戾，高舉著僅剩一半的可樂瓶，宛如羅馬斗獸場中的勝者舉起了盛滿腐殖質的圣杯。

季慕舟握著瓶身，也抬高手臂與吳霆的瓶身輕輕地碰了一下，把廉價的汽水當成是高級宴會上浸滿紅酒的高腳杯。

兩人默契地收回手，在無法言明的氛圍中，各自喝下最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