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江湖的黑色大眾已經(jīng)碾過校門口的減速帶。

“看見舅舅了，我走了，媽。”林江晗拿著書包下車，初秋的風(fēng)灌進(jìn)校服袖口。

天色微亮，清晨的陽光穿過淡薄的云層，灑在操場跑道上，泛著柔和的光，國旗在天空中輕輕飄動，教學(xué)樓窗戶緊閉，消毒水氣味和記憶如出一轍。

林江晗推開后門，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她盯著最后一排課桌上的陳年涂鴉——不知道哪屆學(xué)生刻的“去死吧數(shù)學(xué)”，突然被一個聲音驚的轉(zhuǎn)身。

“同學(xué)，來這么早？”28班班主任陳昌晶路過。

“老師早。”林江晗條件反射挺直脊背。

突然后門口傳來教導(dǎo)主任江湖特有的鑰匙串聲。“怎么坐這了？”

“沒位置，我總不能坐講臺上吧。”林江晗指了指。他看著舅舅腋下夾泛黃的教案隨呼吸起伏，突然想到去年此時，這人也是這般提著褲腰在主席臺訓(xùn)話。“我先走了，讀書吧。”

林江晗盯著英語書扉頁的折痕發(fā)呆。

走廊里蒸騰起紛亂的腳步，像漲潮的海浪漫過門縫。教室讀書聲斷斷續(xù)續(xù)，但轉(zhuǎn)頭看她的卻接二連三，她將脖頸埋得更低些，余光瞥見第三組第二個男生在偷吃茶葉蛋，蛋黃碎渣落在《出師表》上像某種隱喻的符號。

“靜姐沒查遲到吧？“帶著喘息的男聲撞進(jìn)后門，飛奔到座位。

“不知道。”張偉奇說。

高銘遠(yuǎn)左顧右盼，想鎖定班主任的位置，目光突然掃到林江晗身上“喂，后門口是誰？新來的？”

“不知道。”張偉奇說。

“要你有何用。”高銘遠(yuǎn)回頭望向林江晗，窗外溫和的光掠過她看著生人勿近的面龐，冷暖融合。

“你就是林江晗吧。”張老師突然出現(xiàn)。

“張老師好。”林江晗微微一笑。

“嗯。”接著繞班巡邏一圈站上講臺，粉筆灰從她深灰色大衣肩頭簌簌飄落，在光柱中跳著凄涼的舞。

“安靜一下，介紹一下，這位是林江晗同學(xué)。”

“來，做個自我介紹，”

林江晗站上講臺的瞬間，和人群中的一雙眼睛撞上了，窗外的香樟樹影掠過他冷白的臉龐，晨光在他琥珀色瞳孔里碎成星子，高銘遠(yuǎn)支著下巴轉(zhuǎn)筆，碳素筆在他修長的指間指間翻飛如蝶，藍(lán)白的校服領(lǐng)口露出半截項鏈，晃動的吊墜是把很小的吉他。

“我叫林江晗。是回來復(fù)讀的。“黑板擦邊緣的殘雪撲簌簌落在她鞋尖。

“好！”張偉奇帶頭鼓掌。

“好了，按投影儀換個位。”張老師說。

“遠(yuǎn)兒，老張為什么要把我們分開，太難過了，離開我別太想我哦寶寶。”張偉奇假哭裝慘。

“別欺負(fù)新來的。”高銘遠(yuǎn)給了張偉奇一拳，偷瞄著林江晗的動態(tài)。

“行，就光欺負(fù)我。”張偉奇說。

“哈嘍，還有書嗎，我?guī)湍悖俊睆垈テ嫔缗埧凇?

“不用不用，謝謝。”林江晗微微搖頭，笑了笑。

“沒事，這是我兄弟高銘遠(yuǎn)，我是世界第一帥，他第二。”張偉奇一把摟過來高銘遠(yuǎn)，拍著胸脯說。

“別理他。”說著便走開了。

突然林江晗踉蹌著撞進(jìn)一片薄荷香里，抬頭看見高銘遠(yuǎn)滾動的喉結(jié)上有道淺褐小疤。“小心。“他托住她搖搖欲墜的《五三》，袖口綴著六枚銀色琴徽的手鏈突然滑落。

兩人同時低頭撿起，手背輕微摩擦，林江晗火速收手。

一切收拾好后上課鈴響起。

“張洪赫，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站起來的瞬間，林江晗吃驚的看那個熟悉的身影。去年此刻他們還在隔著過道傳紙條，用涂改液在課桌上畫滑稽表情包。此刻舊友后頸上新添的暗紅痘印，在陽光里像枚未愈的烙印。

下課后，兩人相視一笑，張洪赫走了過去“哥們，這么巧”

“同甘共苦。”林江晗無奈苦笑。

此時換到第一排的高銘遠(yuǎn)向后轉(zhuǎn)頭，正巧看見聊的火熱的林江晗和張洪赫，再看看旁邊睡夢里的張偉奇。

把玩著斷裂的吉他撥片，瞇眼望著后排交疊的影子，忽然在草稿本上畫了道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