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一間破廟。

說是山，都是抬高了這片小土坡。

說是破廟，都是贊揚了那間茅草屋，甚至連屋子都稱不上，只不過是由四片茅草勉強形成一個空間罷了。

會稱之為廟，是因為里面有個泥土塑成的神像。

荒郊野嶺，無人祭拜的破落神像，怎么看怎么詭異的地方，還有個更詭異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十二三歲，年紀很小，身形很瘦，仿佛從出生后就沒吃過一頓飽飯。

少年的手上攥著一塊泥巴，就往神像上糊了過去，隨著他的動作，雕像原本看不清的五官開始向少年的長相靠攏。

就在少年人忙碌的時候，濕潤的泥土地傳來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喂，小怪物，你過來一趟?！?

說話的人名叫何大安，是山坡下小河村的一個普通村民。

少年人沒有在意何大安的無禮，轉頭看向他，靜靜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你之前說過，這個神，可以實現一切心愿對吧？”

少年勾起唇角，露出笑容，說道：“是的，但是得付出代價。只要代價和心愿是對等的，就可以實現一切愿望?！?

何大安其實不太相信，就這么個破茅草屋里的泥土神，真能有這么大的神力？

但是反正這個小怪物又沒讓他掏錢，代價這東西，還不是隨口說說就行。

于是何大安開口說道：“行吧，那我要許愿，我愿意用骨肉至親換我榮華富貴！”

少年回應道：“許愿成立，你回家等著吧，三天之內必會讓你實現愿望?！?

何大安觀察了一會兒，眼前沒有任何異象發生，他大失所望。

何大安也是看過話本聽過說書的，在他的認知里，不管是正神還是邪神，如果真的接收到了信眾的許愿，會有異象發生。

比如發出金光或黑光什么的，又或者是聽到詭異的聲音。

眼見著沒有任何特殊情況出現，何大安心想自己肯定是被這小子給騙了。

于是撂下狠話轉身就走：“行，小怪物，要是三天內我沒能發財，看我到時候怎么揍死你！”

“我叫謝深，下次你要是再喊我小怪物，就要付出代價了?！?

何大安聽到了謝深的話，卻絲毫沒有在意，轉身離去的背影沒有停留一瞬。

謝深則是看向泥土雕塑，說道：“信徒何大安，以【骨肉至親】為代價，換取【榮華富貴】。”

黑色的泥土雕像散發出微微的光暈，正是何大安所期待的異象。

何大安回到了家，迎面走來的就是雙親，他看到雙親臉色紅潤無病無災，更加失望。

何大安粗暴地揮手，心煩意亂的很，根本不想跟自己的窮鬼父母多說話。

回到房間后，何大安往床上一躺，一會兒是幻想假如山上那個小怪物侍奉的真是個有用的神明，真能實現愿望讓他暴富，該有多好；一會兒又在想，要是沒能暴富，該怎么毆打那個讓他白高興一場的小怪物。

想著想著，何大安就睡著了。

半夜時分，何大安餓醒了，他熟練地找到廚房，果然看見了父母給他留的燒餅，抓起來就往嘴里塞。

一邊塞一邊嫌棄燒餅太硬，噎的他嗓子疼，等以后有錢了，肯定要買上好的面粉做成的白饅頭。

突然，吞咽的太快，一口燒餅卡在了嗓子眼，何大安趕緊摸索，想找個碗去井邊舀一碗水喝。

可何大安沒有摸到碗，反而是碰到了灶臺上的一把菜刀，菜刀順勢從上面滑落，不知怎么的就正好落到了何大安的下半身。

嗷的一聲慘叫，驚地半個村子的人都被嚇醒。

第二日一早，何大安的家里就絡繹不絕地有人來拜訪。

說是擔心何大安的身體，實際上都是些來看笑話的。

一夜不到的時間，整個小河村的人都知道了，在村子里仗著身材魁梧一天到晚作威作福的何大安，變成太監了。

躺在床上的何大安心里恨極了，如果不是因為失血過多，現在他站不起來，他早就拎著刀上山去閹了那個小怪物。

看到不停有人進進出出，這群人嘴上說著哎呀怎么這么不當心、傷了根子太可惜了，臉上卻全都是笑意，何大安更是氣的牙癢癢。

何大安瞪大了一雙眼死死盯著這群幸災樂禍的人，等他身體好了，一定不會放過每一個敢嘲笑他的。

然而何大安沒有等到康復，先等到了村長的報喜聲。

“大安他爹娘！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

何大安的父母正在屋外擦拭眼淚，不明白他家都發生這種慘事了，村長還有什么可報喜的。

“村長，你就別開玩笑了，我家大安都這樣兒了，能有什么好消息??？”

村長的臉上倒是笑意盈盈，說道：“可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昨日隔壁村有位宮里的老相公回鄉探親，路過此地，今日正要返回宮里，聽說我們村兒出了大安這檔子事，說這是福氣啊，是老天爺都覺得大安適合去宮里伺候貴人呢?！?

村長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何大安的父母：“這是老相公給的賞銀，一會兒就有人來接大安，隨老相公一同去京城享福啦！”

何大安的父親一把推過村長的手，并不接受那錠銀子：“我家就大安這么一個孩子，可舍不得他去宮里受苦！”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去了宮里，從此吃喝不愁，還能天天陪伴在貴人們的身邊，怎么叫受苦呢？”

村長繼續勸道：“再說句不好聽的，大安這樣子這輩子也是廢了，還不如去宮里搏一把前程。日后若是可以像那位老相公一樣，衣錦還鄉，不也是他的造化？”

“總之我不同意，大安就算沒了根，那也是我們的孩子，我們愿意養著他。”

屋外的交談聲被屋里躺在床上的何大安聽見了，他眼珠子轉了轉，覺得村長說的不無道理。

反正留在這個小村莊里少不了被人嘲笑，還不如去宮里搏一把前程。

再說了，宮里的吃穿用度總歸要比這荒村野領的要好得多，與其留在這里跟兩個不知道哪天就要歸西的老骨頭生活，還不如去宮里吃香喝辣。

何大安于是沖著屋外大聲說道：“我愿意去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