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微沉的天空陽光黯淡，熱流卷進帆水城二中的一間教室，給破舊的教室增了幾分悶熱。

激動的學生們無視這股悶熱，談論的聲音掀翻了教室。

今天是覺醒日。

四十多歲的男教師楊泉站在講臺前，目光閃過一絲惆悵，他敲了敲講臺示意安靜。

“同學們，在你們覺醒前，我們再來回顧講過多遍的種族特性，它是覺醒時最能帶來收益的東西。”

楊泉不茍言笑的臉上多了一絲溫和，語氣也放緩，像是在做好某種交代。

今天是覺醒的日子，也是他任教結束的日子。

“獸人族，種族特性【千變】，不同屬性的獸人具有不同的特點，是目前眷屬數量最多的種族，對待眷屬態度優勝劣汰。”

“精靈族，種族特性【自然】，精靈族的眷屬會覺醒不同屬性的魔法，各種術法更易掌握，對待眷屬態度友善。”

“亡靈族……”

“……”

忽的，有一名學生舉起了手：“老師，那我們人族的種族特性呢？”

楊泉瞥了眼后墻的攝像頭，那是可以監聽教室的神秘設備，在教室里的一言一語都要慎行。

“蘇玄，我講過沒有？你們走出學校的第一步，就是要學會稱呼自己的種族為【仆族】。”

“萬族創造了人類，我們人類生來就是其他種族的仆族。一旦選擇覺醒仆族，在萬族戰場中就是其他種族的敵人，最優先的敵人。”

“所以萬不得已，絕不能選擇覺醒仆族，哪怕是放棄覺醒資格。”

聽到這番話，班級里的學生想到平日里的遭遇，不少人低下頭顱，對楊泉的話深為認同。

“也不會有人真的會選擇仆族吧，仆族能夠覺醒的英魂，聽說最高只有五星，加上沒用的種族特性，在萬族戰場里也活不下來，估計沒有比仆族英魂還要弱小的英魂了。”

“仆族最弱種族還需要質疑？我聽說他們連第一境都要數年才能跨入，更別提在萬族戰場里獲得獎勵了。”

“沒錯，能覺醒其他種族，成為它們的眷屬可是無上的榮耀，仆族這種身份不會有人真想要吧？”

楊泉的目光微暗，同學們的議論無可厚非，和其他種族的英魂比起來，人族英魂是如同螢火一般黯淡。

能夠覺醒的英魂不僅稀少，而且弱小無比。

而最重要的種族特性，人族的【堅韌】則是毫無作用，和其他種族隔了一條天塹。

聽見楊泉的回答，先前舉手提問的蘇玄陷入了沉思。

他原以為自己是撞上重生劇情，重回高中時代，開啟全新人生，但重生的世界卻和他記憶有極大差別。

人族是由其他種族所創造，天生為之所奴役？

萬族戰場、仆族、覺醒英魂……這還是他熟知的世界嗎？

蘇玄翻閱課本，得到的答案和楊泉所描述的一樣。

荒謬，這也太荒謬了。

本以為自己只是重回高中時代，可現在人類的過往一片空白，只說是突然降生在藍星的種族，屬于外來種族。

直到萬族戰場開啟，萬族降臨，人類才得知自己的種族是萬族的奴仆，是天生的仆族。

想進入萬族戰場，必須要覺醒種族英魂，成為覺醒種族的眷屬。這也是為什么人族的地位最差，因為人族英魂最弱，覺醒人族英魂的人也最稀少。

而萬族戰場會不定期選中眷屬進入，眷屬在戰場內表現的好壞將影響種族的復蘇，萬族也能借此逐步降臨藍星。

短短數年過去，藍星的大部分城市已經被萬族所占據，在它們的統治下，覺醒者作為種族的眷屬還能擁有一點地位，沒有覺醒的普通人就完完全全是其他種族的仆人，乃至……奴隸。

毫無尊嚴可談。

但蘇玄知道，所謂的萬族創造人類，人類是天生的仆族根本就是胡扯。

人類的歷史就在他腦中，現實里文明的地基還在，那些電燈、投影儀、攝像頭……絕不可能是什么獸人精靈所為。

分明是有某種存在抹去了過去的歷史！

漸漸理清當前處境的蘇玄迅速的翻閱書本，同時關注著講臺上的楊泉。

從楊泉口中說出的覺醒者和種族特性，他需要盡快了解清楚。

告誡完蘇玄后，楊泉瞥了眼走廊，兩道極其魁梧的陰影無聲的貼在了窗戶前。

他嘆了口氣，帆水城即將淪為獸人族的領地，一些獸人已經開始蔑視規則，插手到覺醒儀式。

整個覺醒儀式都將在獸人的看管下進行。

他的任教結束，不是有人要辭退他，只是這座城市即將落入獸人族掌控，他潛藏的拉攏任務無疾而終。

回來時，楊泉拿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晶球，身后站著兩只兇神惡煞的獸人，獸頭人身。

一只老虎，一只獵豹。

“好了，接下來準備覺醒儀式。”

見楊泉手里的水晶球，一眾學生眼中冒出了渴求與狂熱，翹首以待覺醒，兩只獸人威風的模樣倒映在他們的眼中。

“我等了十八年，決定人生命運的時刻來了！”

“不知道我能不能給父母爭光，覺醒到英魂。”

“只要覺醒成功，那可就擠入眷屬的階層，享受榮華富貴了。”

“最適合我們帆水城的種族，莫過于獸人族了吧。獸人族勢力廣布，我還聽說獸人族一位領主即將降臨帆水城，要是能覺醒獸人的英魂，加入獸人族，那可真就前途無量了。”

“對，以獸人族種族特性強力，在萬族戰場內也能大放光彩。”

他們討論著合適的種族和英魂，唯獨沒有涉及到自己本身的種族——人族，好似人族并不存在。

學生們并不知道，獸人插手覺醒，是想從根源上阻止人族覺醒者的誕生，囚禁……乃至殺死選擇覺醒人族的人，以讓更多的覺醒者選擇獸人族。

沒人能阻止這種行徑，甚至其他種族也默許獸人族屠殺的行為。

坐在座位上的蘇玄放下書本，看著水晶球傳遞過一個又一個學生。

這就是楊泉所說的覺醒儀式。

蘇玄也瞥見了那兩只獸人，他心中泛起疑惑。

“進來的獸人沒有多余行動，它們是想干什么？”

感應的時間很短，也就數秒，若水晶球黯淡無光，便是沒有覺醒資格。

一連傳過好幾名學生，水晶球都沒有感應，傳過的幾名學生一改激動，雙手顫抖著癱在桌上，面如死灰。

一旦水晶球沒有感應，那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覺醒資格。

不是高考卻又勝過高考。

蘇玄內心不由感慨，同時也忐忑起來，他知曉了基本情況。

與種族歷史中的英魂契合是覺醒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而人族沒有歷史，自然不可能契合到強大的英魂，這是人族勢弱的根本原因。

但他不一樣，他的腦海里可還有著人類的歷史，能否到契合到歷史中那些留下偉業的英魂呢？

此時，有不少覺醒無望的學生低聲啜泣，縈繞的哭聲為覺醒的氣氛添了幾分凝重。

突然，教室里的一道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人覺醒成功了！”

那名學生揉了揉眼，難以置信的看著亮起一圈漣漪的水晶球：“我……我中了！有獸人族和仆族可供選擇，哈哈哈，以后我就是獸人族的眷屬了！”

毫不猶豫，他選擇了獸人族。

緊接著，他的氣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星獸人族英魂，不錯。”

主持儀式的楊泉微微一笑，向自己的學生夸獎了一句。

蘇玄從書上得到的信息知曉，水晶球閃過幾道漣漪代表著和覺醒英魂的契合度，最低是一道，即一星英魂。星數越高，說明英魂的強度越高，獲得英魂的特性就越多，擁有的潛力也就越多。

最高的星級，則是傳聞中的九星英魂。

未能覺醒的學生向覺醒者投去艷羨的目光，即使只是一星，成為覺醒者后，就是未來他們高攀不起的人。

有不少人已經開始四處詢問覺醒者的喜好，準備投其所好，拉好關系。

水晶球，很快傳遞至蘇玄的同桌——陳清墨。

目前感應完畢的學生有24名，總共出現4名覺醒者，只有1人是二星，4名覺醒者都選擇了成為獸人族的眷屬。

看來這個世界的覺醒者數量不會太多。

蘇玄得出結論，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只顧著覺醒，一直注意著一言未發的獸人。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動作，那它們進來，是為了什么？

蘇玄思維敏捷，想起同學提到過的信息。

莫非和獸人族領主即將降臨帆水城有關？

這時候，蘇玄感受到了胳膊上的觸感，是陳清墨用筆戳了戳他。

側目，一張白皙的俏臉上掛著一雙擔憂的眸子。

“蘇玄，你說我能成功覺醒嗎？”

蘇玄略一考慮，回答道：“我自然是希望你成功，成為覺醒者后只有好處，我也能跟著吃香。”

“什么叫你也能跟著吃香，你在說什么呢……”陳清墨聽后，擔憂轉為羞赧，偏過去臉，只吐出一句。

蘇玄倒是了不解起來，他記得自己和這位同桌關系不錯。

上一世大學畢業后她還邀請自己見面，只是忙碌于工作的他抽不開空，后來便不了了之。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況是同桌，難道自己說的不對？

“陳清墨，到你了。”

水晶球被傳遞至陳清墨手中，她立即閉目感應。

頃刻間，兩道漣漪亮起，隨后，又是一道。

水晶球的光芒達到最大的亮度，最終是四道漣漪。

這一覺醒景象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

“是四星英魂，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帆水城的覺醒者都沒有幾個是四星英魂。”

“覺醒了四星英魂，突破到第四境以上都不是問題吧？”

“沒錯，雖然有些覺醒者能憑借低星英魂突破到更高的境界，但高星英魂的成長速度和上限可都不是低星可比擬的，假以時日，陳清墨就能成為主城里都稀少的四境強者。”

“太羨慕了，四星英魂，那些高貴的種族都得爭搶著要！”

“不會還有高手吧？”

“想什么呢，我們這種地方四星英魂就是頂天了，陳清墨就是我們班……不，我們學校的天選之女，不可能有人比她的天賦更高。”

陳清墨看著水晶球，驚訝的捂住了嘴。

水晶球亮起不同顏色的漣漪，她同時得到了三族英魂的認可，除了獸人族、精靈族，也包括了人族。

但她并沒有立即選擇獸人族，反而手指猶豫的伸向其他方向。

想到平日里的遭遇，她甚至在考慮人族。

人族雖地位最低，潛力最小，為其他種族所敵視，但沒有眷屬之說，不會屈身于他人屋檐，被驅使著干出卑劣之事。

陳清墨的動作引起了楊泉的注意，他目光深邃，正欲開口說些什么。

虎頭人行動了，它一聲虎嘯，打斷了陳清墨的動作：“你在干什么？！如果要選擇種族，那你只能選擇獸人族！”

另一豹頭人虎視眈眈，伺機待發，仿佛下一刻，就要撲咬上去。

獸人爆發的氣勢讓余下的人噤若寒蟬，這就是他們早已習慣的日常生活。

就算有機會和未來的強者攀上關系，他們也不敢多說一句，唯恐牽連到自己。

蘇玄想起楊泉的種族介紹，除開人族，其他種族應當和獸族平等，獸人實際并無法干預其他種族的選擇。

書上也有關于覺醒的規則和周邊地理信息。

自己只是普通人，要避免武力上的沖突，轉移獸人的注意。

他先一步開口：“陳清墨同學，你的英魂潛力很大，像老師所說，如果選擇仆……人族。”

蘇玄抿了抿嘴，發現自己說不出那兩字。

“莫說是在萬族戰場里，在城內都會招來禍患，謹慎考慮，精靈族就很不錯，對待眷屬也很好。”

虎頭人搖晃著大腦袋，目光危險：“不行，她沒有其他選擇，只能選擇我們獸人族。”

四星英魂，在帆水城這種地方已屬罕見，有潛力的眷屬，它們奉命是要拉入獸人族。

“人族在覺醒時，受萬族公約的保護，其他人可是不能干涉選擇。”蘇玄拿出了壓軸的話語，“以及，精靈領主所統治的木柳城可距離我們不遠。”

既然獸人族如此看重陳清墨，那精靈族也不會輕松放棄這么一個香餑餑，可以用來制衡獸人。

想到那威名赫赫的精靈女王，虎頭人氣息一萎，張狂之色一減，只能故作強硬。

“你也別忘了，我們獸人族的領主可快要降臨，整座城都要淪為我們的地盤。”

突然，一陣狂風襲過。

“你剛剛是說……人族？”

那只豹頭獸人站在蘇玄身前，龐大的黑影完全遮住了他，野獸的兇眸居高臨下。

兇光畢露的獸目，瞪到了蘇玄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