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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衡山帥師叔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遠處傳來更夫敲打銅鑼的聲響,三更已過,唯有蟲鳴蟄伏,不聞人聲。

我蹲在佛祖石像后面,緊握長劍,終于知道為什么師姐語重心長地說“梨子你不要想不開,趕緊站直了”。可我貪圖一時享樂,開始半個時辰還好,后頭腳就漸漸發軟發麻,偏偏這里人擠人,動不了分毫,苦不堪言。

今晚是武林聯盟圍剿江湖大魔頭的日子。

上月十五,盟主大人收到密報,一直在京城發展分支勢力的西域逍遙教教主水東流秘密趕赴關中,意圖踐踏正義聯盟,奪權稱霸。

江湖往來的反派素來不少,可是像水東流這樣突然反常的,卻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來他久居京城,勢力多在北方,卻無故來此,必有蹊蹺;二來有確切消息說他來者不善。鑒于他爹娘都是有名的反派人士,權衡商議,眾掌門終于決定,圍剿大魔頭!

而身為華山弟子的我,自然要參加這次盛舉。

十年前我拜師華山,因它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正派,爹娘要是在小巷大叔大嬸面前說“我閨女是華山弟子”,唰唰就會飛來一片崇拜目光,忒有面子。于是為了面子,爹娘把年僅六歲的我拖到太師父面前,奉上學費,求太師父收徒。

太師父捏捏我的小胳膊小腿,伸手捋捋白花花的胡須,沉吟,“筋骨奇佳,習武天才。宋知,這娃兒就由你帶吧。”

我一聽,鬼哭狼嚎抱著爹爹大腿不松手,僵持了半天,娘親往宋知——也就是我師父手里丟了一包蜜餞,在我注意力轉移之際,拉著爹爹撒腿跑了。留下師父和我大眼瞪小眼,最后我本著不要跑了爹娘又沒了美食的想法,認命地抓了他手里的蜜餞。

本來我還以為太師父說的什么筋骨奇佳是真話,還洋洋得意了很久本姑娘以后可是能拯救全武林的,誰都別得罪我,否則記入黑名單。結果在我當掃地童子時,太師父對來拜師的人說“筋骨奇佳習武天才啊”。在我做見習弟子時,依舊是“筋骨奇佳習武天才啊”,等我做了……好吧,在某天夜黑風高時,我在后山默默燒掉了黑名單。

可惜如今正派不吃香了,在反派橫行,在武功天下第一必出自反派的世道下,眾正派去買袋米買斤油都容易被邪派持刀圍毆。身為正派中的正派,我時常覺得壓力很大呀。

“咕嚕~”我摸摸扁掉的肚子,蹲在佛祖屁股下內心流淚,大魔頭你快點出現好嘛,我還等著回去吃飯堂大嬸蒸的肉包子啊,新鮮出爐的肉包子又松又軟,餡還蒸騰熱氣,一口咬下去……

“來者何人!”

不知誰喝了一聲,破廟嘩啦響起清脆的刀劍聲,窄小的地方如潮水涌出百人。身旁的師兄師姐早就提劍出去,我剛試圖站起身,腿的麻勁還沒恢復,“啪”地摔倒,混亂中不知被誰踩了一腳,淚流滿面,出來做一次集體任務我容易嗎!

等我爬起來,瞧不見前頭有誰,只聽見有人喧嘩,如百鳥爭鳴,突然聽見盟主那響如洪鐘的聲音“定是逍遙教接應的人,廢話少說,眾人聽命,活捉他們,再問魔頭下落”,話落,人群如遇漩渦,往前擁去,轉瞬就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

大魔頭放我們關中正派的鴿子?我憤然提劍,竟然白白等了大半天,還有可能趕不上包大嬸的肉包子,怎么說也要抓個嘍啰泄恨。

可惜前面的人太多,噼里啪啦的傳來眾掌門喝起看家絕活的聲音。正當我努力往前擠要匡扶正義,忽然瞅見廟門背后有個身影躲閃。

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我大正派人士。身為反派卻膽小躲避,想必是個菜鳥。我驀地勾笑,提劍往廟門后走去,在出發前,太師父曾說“捉敵一人,得鴨脖”。我舔了舔有點干的唇,咽了咽口水,已看見有只大鴨脖在召喚我。

左手抓門,驀地打開,右手長劍以虛招直刺而去。沒想到卻刺了個空,劍尖低沉一聲,嵌在土墻上。

沒人?

可我分明沒看見有人從這里出去!

倒抽一口冷氣,一想不對,低頭看去,就見個白衣小童仰頭看來,約摸七八歲,瞧不清臉,眸光因外頭微亮光芒而映照得隱約閃現,頓感冷意和輕蔑,聲調不屑,“又是個戰斗力負五萬的渣。”

“……”我大怒,哪個做爹做娘的這么缺心眼,抓大魔頭竟然帶孩子來,還如此毒舌,伸手捏他的臉,手感嫩滑又軟,真像個肉包子,“你才是個渣!”

手瞬時被他撣開,竟然怒了,“不要捏我的臉!”

我扯了扯嘴角,抬手,又捏了一把。

“……”

我瞅了一眼那邊的局勢,依舊是擠不過去的樣子,算了,在這里保護個某大俠的孩子也算是做貢獻了,“小鬼,你的爹娘是誰?待會好回歸門派。”

話落,不知誰扇來一道勁風,猛地拍在門上。我忙抱住那小鬼,破舊的門登時斷裂,急勁打在身上,痛得我嘶嘶抽氣。再看他,毫發無損。沒了大門遮擋,總算是看清他的模樣,眼眸明亮而大,面龐紅潤,真是個俊俏的男童。本以為總算是在他心中樹立起偉大形象了,誰想他僵硬的勾了唇角,“這都躲不開,果然是渣渣。”

這到底是哪家孩子,我很想打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反手摸摸背緩解痛處,好一會才直起了腰,他又擰眉,“真的很疼?”

我拍拍他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好了,江湖很危險,快點回家喝奶去。”

小臉頓時憋成豬肝色。

我心滿意足地抬頭看去,只見前方人員已經不那么擁擠,有大開之勢,我忙提劍準備上前增援,誰想一人輕落我身邊,面上神色一如既往肅穆。師父聲音低沉,“對方有援兵,速速撤離。”

說罷,師父腳尖一點,又躍上前頭亂陣,眾高手已開始掩護眾菜鳥離去。我忙拉了小鬼的手往外跑,可他卻一手抓了門不肯走。丫丫個呸,到底是哪家爹娘教出個如此膽大包天的娃,日后一定要好好討教。只是片刻,偌大的廟里幾乎已經只剩下幾位掌門和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顧不了那么多,我抓了小鬼的衣服,一把將他扛起,往外跑去。

廟外已不見一人,第一次參加集體行動的我傻眼了,這撤退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循著小鎮的方向一路疾奔,生怕后頭的人追上來,本來以我的半吊子武功已經夠累了,誰想那小鬼還在拼命掙扎,磨的我肩膀酸疼,忍不住吼道“再吵我把你丟去喂老虎!”,他這才安靜了。

樹林晦暗無明光,我步子放緩,隱約看得見有獸類的夜光眼虎視眈眈,在這陰冷之地更覺可怕,只想速速逃離。

只是這里離華山稍遠,我們趕了一日路程才到,地形并不熟悉,只知道穿過樹林再行三里就能見到小鎮大門。前頭亮光隱現,我大喜,看來認路的本領還是不錯的,可以和師兄他們匯合了。

眼見只差一步就能邁到人生光明大地,卻不想迎著那滿眼亮色,腳下一空,重心陡然消失,往下墜落,我竟然跑錯方向了!這一飛墜,已將扛在肩上的小鬼飛甩出去。那小鬼也是愕然,只是一瞬,眼里就向我傳達了一串心理活動“你這笨蛋!救命啊啊啊”!

我急忙抓住他肩膀,這一扯,衣襟緊勒他脖子,立刻翻了個大白眼,一臉要殺了我的模樣。來不及多想,抱了他往下摔去。

身子重重摔在滿是石子的地上,還未反應過來,已像街尾大叔卷雞蛋卷那樣一直在熱石板上卷啊卷啊卷……卷的我腦袋昏脹,手掌著小鬼的后腦勺不敢松手,手背的骨頭都能感覺被咯吱斷了。

幾乎力竭氣盡時,終于是停了下來,小鬼也隨之急停,腦門“砰”地磕碰在我的臉上,鼻梁骨差點被他撞斷。最要命的是唇上隱約感覺到兩瓣熱呼柔軟的唇……

“……”

“……”

守護了十六年的初吻,就這么被一個小鬼奪走了!憤然握拳想揍他,可手已經沒力氣抬起,眼前模糊不清。據說猛烈的撞擊會導致神志不清,我果然已經出現幻覺了。

要不然,為什么我覺得壓在身上的人,越來越重。而且,似是一瞬十年過,變成了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算了,按照武林趣事記載,重傷之后暈倒,會走桃花運的。

如此一想,安心暈了過去。

太師父說的果然沒錯,現實永遠是殘酷的。

醒來后,我確實沒有露宿荒野,但是一睜眼就聽見劍聲鐺鐺還頂在脖子上是鬧哪樣。我咽了咽口水,看著圍觀我的人,訕笑,“幾位大俠怎么稱呼?”

一人冷冷盯來,“大半夜擅闖山谷,非奸即盜。”

另一人道,“師姐,殺了她吧。”

我驀地哆嗦,“我、我只是路過,從山上摔下來。要是真的是來偷盜,怎么會把自己弄的一身傷,那也太笨了。”

那人擰眉,“聽聞昨夜山上有異動,正派圍剿水東流……你是……”

我正色,“我當然是逍遙教的人。”

正派人士怎么可能會對陌生人拔刀相向,像太師父和幾位師伯,都是將人請到桌前,喝個茶,探討一下人生,等發現對方是奸佞之人,立刻碎桌開打。這才是正派的作風。他們笑的一臉小人模樣,怎么可能是跟我同一個陣營的。

那人微挑了眉,“逍遙教總舵分支皆離這里甚遠,殺他幾個弟子也神不知鬼不覺。正好宮主缺個人練銀針……”

我抖了抖,宮主……銀針,又是山谷里,詫異,“這是邪月宮?”

那人輕笑一聲,“是。”末了又哼聲,“好打不打偏偏在這玩什么圍剿,活該被我們抓。”

頓時倒抽一口冷氣,掉哪里不好,竟然掉進狼窩里來了!

邪月宮本來叫明月宮,后來他們前前前任宮主嫌棄太正派,喊出來也不霸氣,實在無法凸出邪惡形象,于是改名叫邪月宮。

還有……要不是我腳踩空了,誰愿意來這卷大餅!我瞧瞧身邊,不見那小鬼的蹤影,差點抬頭問跟我一起的小家伙去哪了。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去,要是問了我簡直就變成了豬隊友。

我厚著臉皮道,“我身負重傷,再不療傷命不久矣,還怎么做針靶子,是吧?不如等我養好身體再做針靶子?”

幾人相覷一眼,然后我得到了一瓶金創藥,接著被踹進地牢。

聽聞邪月宮的金創藥非常不錯,可惜份量太少,半瓶都用在了手背上。摸摸臉,也擦傷了不少,動動腳,又疼的嘶嘶抽氣。在破相和變瘸子之間要死要活掙扎一番,最后悲壯的把藥用在了腳上。

等我出去了,一定要抱住師父的大腿哭訴,然后領兵十萬踐踏邪月宮。想到明天要被抓去做針靶子,頓覺前途晦暗無光。

躺在干稻草上,抓了一把草抱在懷里,還好是夏天,不然一夜過后肯定凍成冰棍。

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聽見聲響,實在是又困又餓沒力氣睜眼,橫豎死不了,要抓去做靶子也逃不掉,干脆讓他們拖著去好了,我還是多睡一會吧。

鐵門果然咣當打開,能感覺得到地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聽就是高高手,那就更不用反抗了。誰想那人停在耳側,聲音極不耐煩,“死了沒?”

我微微睜眼看去,那人正對著地牢小窗亮色,一身月牙白長衣,絲毫未襯得他膚色黯淡,反而在傾照月光下更顯白凈,如仙人臨世。狹長眉眼微垂看來,又皺眉,“沒死就快起來。”

“你是……”忽然想起方才在破廟里擠隊形,師姐心神蕩漾指著前面一個白衣人說,那個就是衡山最年輕的師叔,武功蓋世英俊瀟灑,但不近女色真是太可惜了吧啦吧啦說說了一通。現在他可不就是白衣加一臉禁欲,又是來救自己,不是帥師叔能是誰。我一把抓了他的手,借力而起,淚流滿面,“師叔,我就知道大家沒有忘記我。”

“……”他抿高唇角,斜乜,“出去后,人情兩清,你若再敢這么抓我的手,我就將你大卸八塊。”

說罷,面露殺氣,連眼里的煞氣也懾人。我哈哈低笑,“師叔你真是幽默。”

他扶額,憤憤抓了我的手,“我要趕緊把你丟出去,從此天涯不見!”

“嗷嗷……”我渾身一抖,“別抓我左手,抓右手。對,師叔,你進來的時候有沒看見個小鬼?”

他換了只手繼續拉著我往前走,頭也沒回,“沒有。”

“就是一個穿著白衣,一臉你這個蠢貨不可一世又毒舌又欠揍的小屁孩,大概七八歲的模樣。”

“……沒有!”

沒有就沒有不要吼嘛,誰說帥師叔散發著禁欲氣息了,分明內火旺盛。不過為什么師叔你把自己裹的跟粽子一樣,連手指頭都不露一個,不能趁機碰一下我表示很憂傷呀。

我一邊哆嗦一邊跟在他后面跑,師叔求憐香惜玉,我臉不受傷還是挺好看的,真的是一塊美玉,您能不能跑慢點,再這么跑下去就真變瘸子了。

不得不說帥師叔的武功實在不錯,從地牢跑出去,一路都能看見倒地的宮人,氣息未絕,但卻挺身不動,身上無血,分明就是被點了穴道。能了無聲息這么做的,武功深不可測。

我頓時又崇拜起來,要是能再體貼點就好了。實在是跟不上,腳一崴,師叔又仍在跑,幾乎是將我拖了出去,整個身子垂在地上,手還被他吊著。

“嗷……”我痛苦的壓聲嚎叫,“師叔,其實您是邪月宮派來折磨我的吧。”

師叔滿是嫌棄,伸了伸手,又縮回,又視死如歸伸手,似乎終于是狠下心,咬牙,“我從沒抱過女人。”

我大感欣慰,“人生難免有第一次的。”

說罷乖乖抬手求抱。

師叔果然不會抱人,抱的姿勢十分奇怪,還不肯聽從調整,說這樣抱著舒服而且跑的快。我只好憋屈地以怪異姿勢窩他懷里,不過比起被他拖著像個神經病那樣跑實在是好太多了。

邪月宮并不算是江湖大反派,但勢力也并不小,與恒山派勢力相當。他們深居谷底,主要以販賣古墓珠寶玉器為生,令江湖中人所不恥。

身為盜賊,也怕有賊來順手牽羊,因此這邪月宮的地盤素來是易守難攻,在四面也有機關布置,一旦進來,幾乎難以逃出。

雖然不知道師叔找到法子沒,但是有人在身邊,還是覺得安心無比。

只是我傷得有些嚴重,神志也越發不清。舔了舔干得要裂開的唇,嘀咕,“師叔,你有肉包子嗎?餓……”

“沒有。”

“有水嗎?渴……”

“沒有。”

“有……”

“你夠了……”

碰到個不會照顧人的,估計出去都半條命了。我迷迷糊糊想著,師叔忽然停了下來,側身站在墻后,低聲,“有人。”

我緊閉了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師叔左右看了看,往反方向繼續跑,又顛了起來。

師叔輕功很俊,即便抱了我,落地也幾乎無聲,不由感慨原來衡山的輕功這么厲害,今年的正反武林大會大有為正派出一口惡氣的希望。

正顛的習慣了,他又頓下步子,滿目肅色看著四下。我弱聲問道,“怎么了?”

他沉思片刻,“這里不對勁。”

我掙扎著偏頭看去,確實有點不對。剛才經過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人把守,可這里卻空無一人。凌晨的風不該這么冷,可封輕刮而過,無端端的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該不會是邪月宮的禁地吧?”

“禁地?”

我認真點頭,抓著他的衣裳往他懷里鉆,“是啊,那些江湖大反派在自家門派里不都愛弄這些幺蛾子,故作玄虛嗎?”

他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故作玄虛那就無妨了。”

我惶恐!腦袋嗡嗡直叫,“師叔!叔叔你不要想不開啊,重點是你不要帶著我想不開啊!”

“再吵丟你回地牢。”

“去吧!師叔!”

“……”

這里絕對是禁地,無論是從構造還是氣氛,擺明了就是話本里說的那種地方。穿過大片竹林,月沉邊緣,天已迎著朝陽漸抹明媚亮色。

天地明亮起來,我也稍稍恢復了些精神。師叔的步子依舊輕快,我頓時感嘆我真是身輕如燕,沒有給他帶來一點負重感。正美滋滋想著,師叔步子猛地一頓,只是剎那,身子下沉。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不就是踏空么,難道還要再滾一次?!

我立刻抱緊他,生怕他將我甩了出去,誰想底下猶如無底洞,瞬間將我們兩人吞噬。師叔反應極快,伸手抓住凸石,能感覺他大腿在探石壁,尋借力點。還未找到,手上攀著的石頭呼啦一松,又再次往下墜去。

風聲急過左耳,呼嘯聲響,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肯定要沒命。

不過以師叔的輕功,一人上去不是難事吧。我驀地松手,將他一推,看著他滿目詫異,忽然想我半吊子了十六年,終于做了一件可歌可泣的事了。還沒等我給自己稱贊個,師叔滿臉黑線,竟然沒往上飛,而是往我這靠,一把將我撈了回去。

不愧是名門正派,萍水相逢還生死不離。

“師叔。”夾著風聲,聲音都走樣了,見他斜乜而來,我扯著嗓子繼續喊,“求嫁!”

師叔陡然落地,急剎不止,抱著我踉蹌三步,一臉要將我丟去喂狼的模樣,“誰要娶你!”

這四個字幾乎是用吼的,還咬牙切齒,我縮了縮,他又問道,“能不能自己走?”

我動了動腿,腳踝如被抽筋骨的痛猛地沖上腦袋,艱難道,“好像……不能。”

“女人就是麻煩。”

我腹誹,師叔你這么詆毀姑娘以后一定告訴你夫人,罰你跪搓板。我偏頭看著前頭的悠長通道,石壁上的燈火隱約閃現,看著那油燈容量,約摸可以夠三日用。那就是說邪月宮還是有人會來這里,那通道盡頭該不會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吧?

驀地腦門一道靈光閃過,“師叔,這里面一定藏有寶藏!”

他抿高唇角,“我看有武功秘籍還差不多。”

說罷,已經提步往里頭走去。我抓他衣裳更緊,此時燈火微亮,看清他穿的衣裳細節,頓了頓,怎么這衣服和剛才見到的邪月宮弟子穿的一樣?想了想,了然,師叔要混進來,裝扮成這里的弟子很正常嘛。

這通道十分長,卻是越走越寬敞,越來越幽深。石壁上青苔緊緊黏貼,鼻尖隱約撲來地底下久濕不見日頭的霉味。

終于是見到盡頭,前頭卻是一間巨大的鐵籠子。籠里并未點燈,隱約有股陰冷氣息。察覺到師叔的手勢微僵,我低聲喚他,“師叔……”

他擰眉輕噓,我忙噤聲,只覺那鐵罩似藏著一只野獸,危險得讓人不敢親近。

“何人在此?”

聲音沉冷乖戾,聽著就覺慎得慌,師叔卻無懼色,雙眸緊盯,似無火也能瞧出端倪,我本以為他要說出什么霸氣的話,誰想他淡定道,“路人甲。”

整個石洞頓時一片死寂。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沒錯……我咽了咽,大了膽子問道,“前輩,請問這兒有路可以出去嗎?”

那老者忽然朗聲大笑,“女娃子,你算是問對人了,我這就有一條通往山谷外面的隧道。”

師叔冷笑,“若真有路,你為何會被困于此?”

“師叔你怎么知道他被困著?”還沒見到人,興許是在這兒看守財寶的也不一定。

師叔又一臉看見笨蛋的模樣,“你沒聽見有鐵鐐子的聲音?他分明是被囚禁于此。嘖,長的不好看就算了,武功差也算了,聽覺還差,最要命的是半吊子成這樣竟然還敢去圍剿水東流,簡直是找死。”

我扯了扯嘴角,“謝謝師叔夸獎!”

“……耍嘴皮子倒是一流。”

估計那前輩被我們的無視惹怒了,忽然那鐵欄后面出現一個高大身軀,怒聲伴著鐵鏈子的激烈碰撞聲,師叔猜的果然沒錯。他的身形一現,師叔灼灼盯去,“前輩武功深厚,當今武林能有這種武功造詣的,近三十年不超過十人。而無故失蹤的,唯有一人。”

等了片刻不見他往下說,我憤然,這種敘述方式不要太坑人,只好配合問道,“是誰?”

“百里雙圖,武林大會上一夜屠殺一百七十三條人命的亡命屠夫。”

我瞪大眼,看著那白發蒼蒼,胡須都快垂到胸前的老人,竟然是他。十五年前,百里屠夫無故斬殺正反兩派,后來兩道尋他,卻怎么都找不到下落,沒想到竟然是被囚禁在這里了。我驀地一抖,“師叔,我們從原路折回,跟邪月宮的人大戰三百回合比較靠譜。”

師叔神色倦懶,“啰嗦。”

話落,卻抱著我轉身,導致我對他的鄙視又默默加深了。

百里忽然冷笑,“若非我當年身受重傷,又怎會被邪月宮的人趁機封閉脈門。你年紀輕輕武功倒不錯,可惜操之過急,走火入魔,落下奇病。”

師叔步子一頓,面上神色變幻似云漂浮過境快速。百里又道,“你若為我解開脈門,我便教你如何化解。”

習武之人走火入魔確實是大忌,可跟這種人打交道未免太冒險。只是這種事不好勸,跟他做交易可能會死,但走火入魔嚴重了同樣是死路一條。

“你即便脈門被封,小小鐵鏈也奈何不了你。”

“鐵鏈是奈何不了我,可我黑白兩道皆已樹敵,等我出去,還沒找到百里門人,恐怕已經死在他們手上。”

我恍然,“所以你是故意被囚,好躲開兩道追殺?”

他冷冷一笑,“邪月宮的蝦兵蟹將怎能困得住我。”

師叔到底還是邁開步子。

百里的聲音卻未停,郎朗說道,“你體質極陽,需尋體質極陰的女子雙修。只是這樣的女子難尋,外人也根本不知如何辨別,但對我百里家族來說卻并不難,你放了我,我告訴你。”

師叔終于回頭,眸色更添三分冷意,“百里家族人人武功深不可測,如今看來,就是因為與體質奇特的女子雙修的緣故?”

百里又笑起,“果真是個聰明人,老夫可以考慮收你為徒,將畢生所學傳授與你。”

師叔淡聲,“我沒興趣。拿女人練功,令人不恥。”

我立刻給師叔加了分,果然有正派骨氣。

無論那屠夫說什么,師叔依舊是大步流星,絲毫沒有留下的意思。等從這通道出來,他才說道,“我現在教你點穴,待會我假意答應,伺機擒他,若是無法擒拿,你就趁機封了他的穴道,我去探路。”

連對付一個脈門被封的人都如此小心,那那屠夫到底是有多恐怖,我搖頭,“這么做太危險了。”

他輕笑一聲,“這洞穴頗深,帶著你根本上不去。”

我頗為感動,兩眼淚汪汪看他,“師叔……”

他的神色忽然凝重起來,沉吟,“這點穴手法是我們獨門的,你這么笨,不知道要學多久……”

感動的淚水立刻蒸發的無影無蹤,師叔,不要再打擊人了!

雖然師叔滿眼狐疑,但還是耐了性子教。等我有十成把握了,他才又抱起我,往里走。

想到待會要跟大屠夫面對面,心就撲通跳個不停。佛祖保佑萬事大吉,安然回去一定去廟里給您點上一打的香燭。

百里瞧見我們回來,臉上一分喜三分得意,其余的全是輕蔑,“不是瞧不起老夫么?那回來做什么。”

師叔挑了挑眉,“哦,那我們走了。”

“……站住!”百里滿臉死灰色,“速速過來,少廢話。”

師叔眉頭挑的更高,“我替你解開被封脈門,你允諾放我們出去。”

“成交。”

師叔將我輕放,走到鐵籠前,抬手一震,那鐵籠大門轟然震開。百里聲音微頓,竟帶了欣賞的意思,“雖是走火入魔,但所得功力,卻頗為值當。”

我緊跟在后,伺機而動,因拿了一盞油燈進來,照得這鐵屋清晰可見,除了地下,三面都是精鐵。再看百里屠夫,手腳纏繞鐵索,鐵索另一頭緊箍在石壁上,稍稍一扯便是滿耳的叮當叮當。

師叔說道,“我要看看地道。”

百里了然笑笑,“這青石板下面,就是地道所在。”

我警惕看他,“麻煩你站遠一點。”

師叔又斜乜我一眼,拾起地上石子,往那重重一彈,石板又碎成渣渣,果真有個洞穴,“這路不見得真的可通到外面。”

百里笑的冷然,“這地道是我所挖,就為了哪一日沖開穴道離去,豈能有假。”

“那好,讓她先去探路。”

百里面色一沉,“你當老夫是傻子么?以你的功夫,要想從通天洞出去是易事。她從這走,你大可從前門走。”

師叔聳了聳肩,“你若反悔了,我們也吃虧。”

“你再拖一個時辰,待會送飯的人來了,看你們如何被擒。”

感覺這場交易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馬上就要動手了,我緊張地留意局勢,第一次正面和超級屠夫交戰,我壓力很大呀。

師叔倒是輕松,往百里走去,運了運氣,看似已準備解開他的脈門。百里目如鷹隼,不見絲毫松懈,只怕是一察覺到師叔出手不對,就準備拍死我們。

那修長的手已伸了出去,剎那速度變快,氣氛一瞬停滯,百里大怒,喝了一聲,已出手反襲。師叔的動作疾速,轉眼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腳尖起步,轉瞬到他身后,又在背上重落一掌。

百里步子不穩,往我撲來,我起指試圖點他穴道,誰想雙指一去,那胸膛卻似有鐵塊,指骨“噶啦”兩聲……痛的我渾身一震,斷、斷了……只是瞬間,喉嚨已被扼住,掐的我痛不欲生,只覺他五指利如鷹爪,再用力半分,就要被他生生擰斷。

“無恥小人,竟敢偷襲老夫!”

師叔雙眉高挑,“跟屠夫還要講什么仁義道德?放你出去,繼續屠殺武林?”

百里冷笑,“明明身練魔功,卻瞧不起同道中人。我要你在老夫面前自廢武功,否則我殺了她!”

我艱難吐字,“師叔……不、不要為了我……而……”

大義凜然的話還沒說完,師叔就說道,“為了這種廢材自廢武功?百里雙圖,你腦子糊涂了?”

我僵了僵臉,師叔的毒舌功夫天下第一。不過自棄和被放棄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呀……

百里指上力道稍松,“她的體質與你匹配,天下難尋,你竟要放棄?方才你毅然決然走,莫非不是早就知道她的體質才不屑與我合作?”

什么?這話是說我就是那個適合和師叔雙修的極陰體質?我和師叔難得的同聲同色,一臉嫌棄加鄙視,“大叔,你說謊很沒天賦你知道嗎?!”

“……”

話一出,直覺告訴我百里快要暴走擰斷我的脖子了,果然,那咬牙切齒的聲音在耳邊咯吱響,“既然如此,老夫就成全你們!”

瞬時感覺到掐住脖子的手指力道開始作大,我閉上眼狠狠往上推腦袋,一頭撞在他下巴上,痛的我眼冒金星。那如鷹爪的手也登時松開,隨后師叔帥氣的大白身影已是剎那出現在眼前,一掌拍在百里的印堂穴上,將還在痛的滿眼冒星星的我扯到身后。

咔……胳膊被扯斷了……

“嗷……”百里嚎叫一聲,身體轟然落地,已經氣絕。

“嗷……”

我哀嚎一聲,卻立刻被師叔拍了頭,聲調里甚是嫌棄,“他叫你也叫,渣渣。”

“……”我憤然抬頭,“師叔!你這樣會找不到老婆的!”

師叔挑眉,“想嫁我的擠滿十八條街。”

我嘁了一聲,笑道,“對,隔壁的三嬸二大娘都想嫁你。”見他又要熊拍,我捂著那被卸了關節的胳膊正色,“走吧。”

師叔看了看那洞穴,將方才我拿進來的燈拿到手上,“我先去瞧瞧。”

“師叔,能不能先幫我把胳膊接好。”

師叔嘆氣,“果然是戰斗力負五的渣。”

無情、冷血、毒舌——找不到老婆!

咔……接好了……

師叔走后,我才想起旁邊還有個超級屠夫,咽了咽往他看去,兩眼圓瞪,目光兇狠,因是被內力震碎了腦袋,那血還滲在外頭。驚的我阿尼陀佛念了好幾遍,起身取那過道里的燈。

半盞茶的功夫,師叔終于回來了。頭從隧道探出,似乎是見了滿地的燈,嘴角一扯,“渣渣,你不是沒殺過人吧?”

“沒有。”我咬牙,“不要叫我渣渣!”

他不予理會,伸手,“走。”

我拖著這痛那痛的身體,探手握住,隨他鉆進里面。

入口很窄,卻是越走越寬,只是墻壁多是大石撐起,走兩步還有泥土滾落,隨時都有塌方的危機感。再往前走,竟然看見有木棍撐著了,這是因為打通了路從外面拖進來的?那老家伙果然是閑了沒事做。

終于是見到前頭有光,奮力爬上去,夕陽入眼,暖的像大地回春。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見到隨后跟上的師叔,我軟軟倒身抱了他的大腿,“師叔,勞煩送我回……華山。”

師叔聲音一變,“渣渣?渣渣!”

年初,大師兄掐指一算,說我今年絕對沒有桃花運。在碰見師叔前我還不信,畢竟一起出生入死還大戰超級屠夫,可現在我信了。

睡夢中被美食香味刺激的小胃一抽一抽,睜眼看去,就見師叔一人在屋里吃東西,點了一桌的菜。我憤然,竟然不叫醒我。掀了被子踉蹌走到桌前,顫顫提筷,大快朵頤。

師叔瞥了我一眼,“吃飽就自己回去。”

等肚子填了半飽,我才空了嘴問道,“這里離翠松鎮有多遠?”

“這里就是。”

我詫異,“那為什么不直接去武林聯盟匯合地?在這等著被追上來的邪月宮削嗎?”

師叔動了動唇,又抿高了。

嘖,真是又毒舌又傲嬌。我暗嘆老天為什么就不把習武天賦賜給我這種善良正直的好姑娘呢,不公,不公啊。

總算是把肚子填飽了,見師叔手拿小酒杯,一雙明眸直直盯來,似是沉思。我伸手擺了擺,小心問道,“師叔,你練功真的會走火入魔呀?”

師叔扯了扯嘴角,“聽說女人上了年紀就會滋生一顆八卦大嬸心,果真不假。”

……簡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起身抱拳,兩只手還隱隱作痛,“告辭。”

師叔淡淡應了一聲,也準備起身離開。我瞅了他一眼,那手手腳腳依舊捆的嚴實,果然像顆大粽子,“那個,粽子師叔,哦不,師叔,謝你救命之恩,他日上衡山一定重禮拜謝。”

“不必了。”師叔好像懶得多說,“走吧。”

“那我走啦。”

我兩口空空開了門,師父送我的劍丟了,師姐送我的玉佩也丟了,山上滾一滾,東西全沒了。天穹漆黑,我低頭看去,華燈招展,燈火通明,五顏六色看得人都爽朗了。

深吸一氣,準備去同盟客棧和師父他們匯合,希望他們不要以為我在逃跑的時候被大魔頭給劈了然后丟下我回華山去。步子還沒踏出半步,后頭轟然一聲,回頭一看,敞開的窗戶竟跳進個黑衣人。

我內心默默念了一聲你二大爺,破窗而入開場就是長劍直指師叔的脖子,不是壞人是什么!我驀地一想,難怪師叔趕我走,原來是早就料到有人夜襲。頓時動容,恨不得上去替師叔剁了那賊人。

師叔手中空無一物,那被紗布裹住的手卻是掌掌帶著凌厲疾風,絲毫沒讓那刺客傷及。我躲在門背后,直勾勾盯著他們,就等著時機成熟好逆襲刺客。

轉眼已是交戰二三十招,刺客體力漸漸不支,越發顯出敗勢。縱身往后退去,以劍抵在前面,不再進攻。

師叔冷冷盯他,滿眸的鷹隼厲色,“武功套路與破廟刺客一模一樣,你們到底是誰?”

刺客不答,眸光一動,已尋了逃走的路線。見他一眼盯來,我抱著花瓶盯他,瞬間便見他往這襲來,下意識舉起花瓶往他砸去。長劍一揮,瓶身爆裂,眼見要刺的我滿臉瓷渣,師叔的身影已經閃到前面,將碎屑擋了去,傳來嘶嘶紗布裂開的聲音。

默默覺得師叔的內心一定在吼了幾萬遍“渣渣渣渣”,我……深表內疚……

還不等我看清局勢,又見刺客一記凌空飛劍,直刺而來。師叔抬手震掌,只瞧了一眼,我竟還有心思想覺師叔的手真是嫩白啊。那刺客陡然變了手法,也揮出一掌。兩兩相撞,登時真氣大震,師叔身體一僵,一手撈了我往他懷里拽,差點沒被悶死,屋內的油燈驟然熄滅,更是什么都看不見。而那護著我的溫熱身軀,竟驀地不見了溫度。

心頭拔涼,驚嚇的以為師叔羽化登仙去了。哆哆嗦嗦喚他,卻不聞聲響。將身上的火折子摸了出來,隱約照見地上有人,俯身去看,見那人穿著黑衣,已是挺尸狀。我長松一氣,師叔果真還是很可靠的。

可等了一會沒聽見師叔對我嗤之以鼻毒舌相向,頓覺不好,難道師叔也中招了。一邊摸到油燈那一邊喚了好幾聲,可都無人答應。急的心口又猛跳,好不容易點亮了燈,這地上這屋里哪里有師叔的半點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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