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填報完高考志愿的那天，我暈倒在電腦前。

醫生告訴我們，年僅十八歲的我得了絕癥。

好消息是，雖然是急癥，但還有的治。

壞消息是，我父母放棄了治療。

因為哥哥要結婚了，我生病會影響哥哥的姻緣。

1

「爸媽，我這個病醫生說還有的治，你們能不能……」

我站在醫院門口，開口小心翼翼地問。

「治什么治，人家醫生說了，治病需要五十萬，就算是砸錢進去做多也只能活十年，我們都指望不上你養老。」

我媽絲毫看不出得知我生病且命不久矣的傷心。

而是很平靜，像是在說今天吃什么菜一樣的平靜。

「可是……」

沒等我說完，我爸爸又開口，「而且你哥就要結婚了，你也知道現在找個對象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現在告訴你哥對象他有個得絕癥還需要治病的妹妹，人家還愿意家到咱們家來嗎，你多為你哥想想他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該結婚了，你哥對你也不錯，你就為他想想吧。」

我爸情緒比我媽激動多了。

在他臉上甚至可以看到嫌棄。

他上下打量著我，那眼神令我很不舒服。

最后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么多年投資打水漂，一分錢沒有，還差點倒貼進去。算了算了，就當我白養了你。」

說完，他走了。

而我媽卻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跟著離開了。

他們開著車揚長而去，只給我留下了汽車尾氣。

自己心中的那點希望瞬間被澆滅。

我們家不窮的。

甚至可以算得上富有。

爸爸開的那輛車的價值足夠治療我的病。

我以為他們就算是要放棄我，也會掉幾滴眼淚，然后再為自己開脫。

結果什么都沒說。

天上瞬間烏云密布，轟鳴的雷聲震徹天際，瓢潑大雨瞬間傾瀉而下。

我急忙躲到醫院門口。

看著來來往往匆匆躲雨的人，心中失落，這鮮活的人間場景看來是看不了多久了。

我突然有強烈的沖動，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從沒見到過的風景。

2

雨下了四個小時，在這期間我父母沒有給我打一個電話。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

爸爸在看電視，媽媽在廚房洗碗，桌子上沒有給我留飯。

他們像是沒事人一樣，仿佛快要死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只能忍受著饑餓回到房間。

翻著手里的錢包，算著手機里的錢。

里面大部分是哥哥給我的零花錢，我都攢著，想著上大學用。

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

在手機上找著預算內的景點。

媽媽推門進來，看見我拿著手機，一把搶走。

「你是不是告訴你哥哥了！」

媽媽滿臉的怒意，平時冷冰冰的一張臉也終于有了絲其他情緒。

我看著空掉的手，心中升起恐慌。

「媽媽，我沒有，我沒有告訴哥哥。」

我知道，如果我告訴哥哥，哥哥一定會不計后果和代價的救我。

可我不想拖累他。

「你知道你哥哥心軟，所以就告訴他，然后讓他掏錢救你是不是，我告訴你，你休想。」

媽媽雙眼赤紅，手里緊緊捏著手機。

她用眼神警告我不要靠近，然后自顧自的翻著我的手機。

在確定過我的確沒有聯系過哥哥后，神色才緩和下來。

「你想旅游？」

我見狀忙點頭，「我想去外面看看。」

在心里想著，媽媽會不會祝我旅途愉快，畢竟我快要死了，還不能滿足我這點微不足道的心愿嗎。

結果是，不能。

媽媽冷笑一聲，「你有什么資格去旅游，我的倩倩都沒有出去過，你憑什么花錢出去旅游。」

聽到姐姐的名字，我頓時萎靡了下來。

「反正你都要死了，還花什么錢，我明天就讓你爸把你送到舊房子，什么時候你哥結完婚，你什么時候出來，旅游，你休想！」

離我哥結婚還有兩個月。

可我一定活不到那個時候。

我這輩子第一次反抗了媽媽，我抬手就去搶手機。

我爸聽到聲音過來，看見我和我媽在糾纏，上來不管緣由將我拽走，一把摔在地上。

「我告訴你，我們家不欠你的，你現在敢反抗你爹媽了，你有沒有良心，你現在收拾東西，馬上給我滾到老房子，以后這個家就沒你待得地方。」

我爸罵的唾沫橫飛，似乎還不解氣，揚起手在我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耳朵嗡鳴，仿佛置身于一片虛幻，只留下我爸摔門的回響。

我媽看著我狼狽的倒在地上，勾起了一抹得意地笑。

「你最好死在外面，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去給你收尸，你就該悄無聲息的腐爛。」

「還想去旅游？你做夢！」

說完，將手上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

陪了我四年的老舊手機瞬間四分五裂。

獨留上面哥哥送我的毛絨掛墜尚且完整。

正當我想取過來時，被我媽踩在腳下，連帶我的手。

吊墜上面的尖銳刺破了我的手掌。

鮮血流出，我媽卻視而不見，甚至眸中閃著興奮地光。

整個人的狀態有些不對勁。

「你就該去死，你得絕癥就是你的報應！」

3

倩倩是我的姐姐。

我們兄妹三人從小到大一直很要好。

我曾一度以為我們家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雖然，我在這個家庭中并不是最受父母疼愛的。

哥哥學習成績好，事業有成。

姐姐也漂亮懂事，更是在鋼琴上有極高的天賦。

只有我，好似生下來就比別人慢半拍。

學什么東西都慢。

成績差，嘴也不甜，不是很招人喜歡。

可哥哥姐姐對我極好。

但是，在兩年前的那個晚上，我永遠失去了姐姐。

她的最后一通求救電話打給了我。

但是我睡覺習慣靜音，所以錯過了救姐姐性命的機會。

媽媽因此恨上了我。

原本就不怎么受寵愛的我，經過這一件事，我和媽媽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她恨我，甚至超過了真正害死姐姐的那個壞叔叔。

我也時常在自責，如果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姐姐的求救電話，姐姐是不是就可以活下來？

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彈鋼琴給我聽。

我手上流著血，身邊只有一個裝著幾件衣服的包。

現在是凌晨一點。

我被爸爸連拖帶拽的帶到了車上。

看起來他氣的不輕。

一路上罵罵咧咧，無非是一些白養了我的話。

中間停頓了片刻，突然提起了姐姐。

「我還以為她是個有用的，結果也不頂事，她順從一點怎么可能被殺？」

順從？

他讓一個遭遇了強奸的將將成年的女孩對強奸者順從？

「爸爸，你怎么可以這么說？」

今天，我就算再怎么受委屈都沒有流淚，但是聽到這些話，突然為姐姐感到不值。

姐姐的在天之靈如果聽到自己親生父親這么說，一定難過極了。

我捕捉到爸爸有些心虛的眼光。

但是很快，他粗著聲音大聲斥責我。

「兩個賠錢貨！」

我不想再做辯駁。

在姐姐受害前，爸爸不是這個樣子的。

至少不會不像一個父親一樣辱罵親生女兒。

很快到了老房子這里。

這一片的小區因為年代久遠，各種設施都跟不上，已經沒有人居住了。

死氣沉沉，沒有活人的生活氣息。

黑漆漆的一片，看著恐怖極了。

而我的父母要將我趕到這個毫無安全可言的小區。

我爸粗魯的將我推進了老房子，丟給我一箱方便面。

「你哥還打電話問你怎么不接電話，等你哥結完婚，我們就接你出來，到時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死在外邊也和我們沒關系。」

說完重重關上了防盜門。

甚至還在外面鎖了門，這是生怕我跑出去有活命的機會。

老房子里面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但是依舊可以看到曾經生活過的痕跡。

當初搬家最主要的一點原因是因為這棟樓出了兇殺案。

漸漸出現了鬧鬼的傳聞。

眼見周圍鄰居越來越少，本來想將就一下的父母終于慌了，兩天不到的時間就購置了現在住的那套房子。

連搬家都匆匆忙忙，除了帶貴重物品外，什么都沒有拿。

包括墻上的全家福。

上面是尚且年輕的父母，上小學哥哥姐姐，還有剛滿一歲的我。

在外人看來，這是多么幸福美滿的一家。

我翻著當年搬家沒有拿走的老物件。

電視還在，只是已經不能用了。

小時候哥哥姐姐經常因為看哪個頻道而爭吵，到最后為了誰也不占便宜，就直接換到兒童頻道和我一起看動畫片。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當初打鬧的身影，耳邊傳來了歡聲笑語。

可是片刻過后我又逐漸清醒。

哥哥要成家了，姐姐已經死了。

昏黃的燈光下，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布滿灰塵的客廳中。

在這里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我擼起袖子，開始打掃。

4

第一天，我想要開窗通風，卻發現窗戶全部被木板釘死。

只有廚房連同煙道的一扇小窗戶可以打開。

我將落在物體上的灰塵掃去。

沒有口罩可以戴，我被嗆的直咳嗽。

第二天，我將亂七八糟的床和沙發費力的挪到原位。

將姐姐房間里的衣柜推到墻角。

書柜也扶正。

我將散在地上的言情小說一一拾起，拍散上面的灰塵，整理入柜。

沒有拿走的衣物掛在了衣柜里。

換了床單，套了枕套。

一切就像是還沒有搬走時的樣子。

第三天，我在收拾哥哥的房間時流了鼻血。

等我反應過來，哥哥小時候最愛的那本漫畫上已經沾上了我的血跡。

我手忙腳亂的去擦，但是怎么擦都擦不掉。

我頹然的放下手中的抹布。

心想，哥哥最疼我，哥哥知道了不會怪我的。

第四天，吃了爸爸給我留的方便面。

這個小區現在只通電，水早已斷了。

干嚼方便面真的很難吃。

質地較硬的面渣劃得我嘴里疼。

看，都出血了。

但是怎么越流越多呢。

哦，原來是我吐的，不是劃破了口腔。

嚇死我了。

第五天，身體各個地方都開始疼。

但還好可以接受。

不至于疼到站不起來。

第六天，我將父母的房間收拾完，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再睜眼，還是我倒下去的那個姿勢。

撞的我腦袋疼。

第七天，脖子好痛，躺在床上轉一下腦袋都是一種煎熬。

這是暈倒時抻到脖子了，我想大概是拉傷。

第八天，我感覺自己身體里的生機流失的越來越快，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我知道我得趕緊打掃了。

第九天，我終于打掃到我自己的小房間。

墻上面還貼著我唯一一次獲得的獎狀。

記得當時興沖沖的想要聽到媽媽的肯定。

但是卻被潑了一盆冷水。

「你哥哥姐姐獎狀都貼滿墻了，你才這拿了這一次就驕傲自滿，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我垂頭喪氣的回到臥室，還是哥哥姐姐回來夸了我，給我買了小禮物。

一串小風鈴。

它掛在窗戶上，只要開開窗戶，微風拂過便會叮當作響。

我喜歡那個聲音，但是現在我看著被封死的窗戶。

別說聽了，摸都摸不到。

第九天，我的身體仿佛知道了我已經做完了所有的事。

一夜之間散去了我所有的力氣。

連啃一袋方便面都做不到。

我躺在床上，手邊是那張全家福。

還有我剛剛看完的日記。

身體中的疼痛，從一開始的可以忍受，到現在痛到麻木，只用了短短幾天。

我忍著身體的劇痛。

慢慢爬到桌子前，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寫下了一封信。

因為拿不穩筆，連續掉了好幾次，整個字都寫的歪歪扭扭。

我嫌棄的看了一眼，真丑。

其實我的字本來很好看的。

第十天，我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站起來了。

肚子里的饑餓早已被身體的疼痛掩蓋。

Hellokitty的床單上，左一攤，右一攤，都是我吐出的血。

有些早已干涸結塊。

我突然好困，是時候睡覺了。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疊好的被子拉到身上。

常年不見太陽的被子有一股潮味。

小時候受了委屈我就喜歡躲在這床被子里哭，這個時候姐姐會掀開被子的一角鉆進來哄我。

我躲在姐姐的懷里，哭累了就睡。

被子蒙住腦袋，像小時候那樣。

姐姐，我哭了。

快來哄我啊。

我死后的第一天。

哥哥出差回來了，身后跟著未來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