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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我與阿姐同天出嫁。
她入宮,我去邊關。
可迎親花轎來接阿姐時,我搶先一步坐上花轎,成了舒妃。
阿姐握著帥令,遠赴邊關,嫁給了我的心上人。
老皇帝沉迷長生,昏庸無度,上萬孩童因此喪命,百姓民不聊生,文臣死諫,武將死戰,安西十萬亡魂......
一閉上眼,滿目皆紅,如何安睡?
我要和阿姐親手掀了這天。
01
安西那一戰,我沒了父母和兄長。
無數母親等不到歸家的兒子,無數妻子盼不回新婚的丈夫,無數孩童失去了父母。
安西太遠,鮮血流不到京城,痛哭聲傳不到京城。
在上位者眼里,不過是少了一個后患。
十萬將士的死,在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卻又在陸青硯將敵軍打出陳國時,沒了聲息。
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陳朝的危機也解除了。
我軍大勝的消息傳遍陳朝的每一個角落,沒人理會那些被掩蓋在大雪里的血淚。
可是我記得,那十萬將士的家人也記得。
02
四年前,貴妃向老皇帝獻上長生秘術。
得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童男童女的心臟,煉化丹藥,人吃了就能長生不老。
老皇帝信了。
我父親幾次上書未果,被他貶到了安西。
朝中反對的奏折如雪花一樣飄進勤政殿,但是沒用,那幾日午門外的石階,都被血水染成了深紅。
文臣死諫,敢諫的人,都死了。
活下來的只剩那些阿諛奉承,曲意逢迎之輩。
他們湊在一起整日作威作福,貪圖享樂,后來又盯上了朝廷撥給安西的軍資。
用陳年發霉的米糠代替糧草,用布甲和竹片代替原本要發放給軍隊的青銅甲。
他們將我父親留在兵部記檔的軍防圖,拿去給了胡人,鐵騎入侵,安西軍民死守城池四十三天,沒有援軍,沒有糧草,甚至就連甲胄都是破破爛爛的。
四十三天后,一直到胡人野心膨脹,撕毀契約,龍椅上的人這才慌了神色,調兵征討。
可是那十萬將士再也回不來了,那滿城的百姓也回不來了。
他們被釘在了恥辱架上。
是敗軍之將,是站著不動等人砍的軟骨頭。
可沒人知道他們是怎么撐過那43天的,城里的青壯年打完了,婦女,老人,孩子,一個又一個接上。
無一人投降,無一人棄城,也沒留下一個活口。
他們的功績被抹殺,他們的死因也沒人再去探查。
03
陸青硯帶回了功賞官死前留下的文書記錄,朝中諸臣也明白了安西軍民那四十三天的經歷。
可上位者是不會錯的,
最高位的人下了封口令,沒人能替他們申冤昭雪。
為了做好表面功夫,老皇帝開始安排士兵們的后事,我阿姐也是在這個時候被他盯上,成了他的砝碼之一。
秦家已經倒了,老皇帝為了顯示自己的寬仁,特許了我們倆個同天出嫁。
陸青硯從墻頭跳了下來,想要帶走我們。
「還準備什么,不如直接跟我走吧,只要出了這京城,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我順著陸青硯的話奪過阿姐手里的嫁衣,丟到了一邊:「是啊,還管他說什么,現在哪個好人還聽他的圣旨?你跟我們一塊走吧,阿姐。」
阿姐嘆了口氣,又把地下的嫁衣撿了回來。
「十萬將士,滿城百姓的仇要報,但那些孩子們的帳也得一筆筆算個清楚,他們久居宮闈,若是不能進去,到時候戰事一起,毒酒白綾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更何況,那些廢物湊到一起,誰知道他們小腦瓜里會想些什么,你們在外征戰,宮中也需要可靠的人做內應。有阿姐在,必不會有錯誤的消息傳出。」
她把秦家的帥令遞到了我手上,又轉身看著陸青硯:「你用姨母的在天之靈起誓,這輩子不論事出何因,不論有多少難處,你都會把安然的事情,永遠放在第一位。」
我急忙抬了頭,知道了她的打算:「阿姐。」
她握住我的手,不準我再說話。
「你若是做不到這些,我也可以把安然送走,護她一世無憂,用不著你們陸家的人。」
陸青硯起了誓。
阿姐決定要入宮。
她比我優秀太多,她自小被父親帶在身邊,文韜武略樣樣出挑,憑什么要被困在那深宮冷院,不得自由。
她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更何況,我病秧子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這帥令在我手里,真真廢鐵一枚。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留在京城做內應,我是最適合的人選。
成婚那天,擁抱送別的功夫,我把令牌塞到她手里,轉身就上了宮里來接親的隊伍。
為首的公公,立馬就喊了起轎。
我也想安安穩穩過完一生,可是昏聵無能之人穩坐上首,這天下哪里還有什么太平可言。
我生不足惜,我死,便要這陳國的天下來殉我。
04
老皇帝對我們姐妹二人都沒什么印象,我在他身邊過了個明路,換嫁的事情便也了了。
到是貴妃看出了不對,幾次三番想用這個事情拿捏我。
但我這個人,怎么說呢?
一不能見風,二不能受熱,三不能情緒激動,四不能受累,五不能缺營養,六不能早起。
她想針對我,那算是捏到棉花了。
別說給我換飯食布料,克扣月例了,她今天少我一碗血燕,明天太醫就得下病危。
她讓我早起前去請安,我直挺挺就倒在她宮門口。
她讓嬤嬤教我宮規,我半夜開始發病,把老皇帝嚇了個半死。
一來二去,老皇帝動了怒,猛地伸手指向我。
我一口氣卡在胸口下不去,眼看著就要過去了,老皇帝手忙腳亂急哄哄催促宮人去找太醫。
「那個……舒妃啊,你就在此好好修養吧,放心,這紫禁城的風水養人,必不會叫你玉減香消。」
聽宮人來報說,老皇帝離開后直接就去找了貴妃,還在她宮里發了好大的火。
自貴妃獻上長生秘書后,這還是老皇帝第一次訓斥她。
宮中的后妃聞風而動,都覺得是貴妃失去了圣心,就連皇后也跑來拉攏我,想要我為她沖鋒陷陣。
那必然是可以的。
起碼,在搞死貴妃這件事上,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有了皇后擋在前面,我往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都會被他們聯想成是在爭風吃醋。
05
原本沉寂的后宮風云突起,老皇帝今日被這個拉去主持公道,明天被那個拉走,最后干脆就不踏足后宮了。
「小姐,太醫說了您現在的身體不能見風,這藥膳就讓奴婢去送吧。」
我搖了搖頭,披上披風出了殿門。
誰想給那老皇帝送藥膳了。
他不來后宮,我正好能去勤政殿打探消息了。
勤政殿外的破敗之氣已經遮掩不住了。
只是身處其中的人還樂在其中。
門外站崗的羽林衛不敢進去通報消息,也不敢攔我。
我就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越往里走,嬉鬧的聲音就越高。
錦繡壓低了聲音,
「小姐,咱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我看著飯盒里的補藥,這哪里不是時候了,不是剛剛好嗎?
而且他那一大把年紀了,也就一會的事情,今天的任務就能完成了。
因為我在后宮一戰成名的事情,勤政殿里的大總管也不敢晾著我。
給我在側廳找了個位子暫且休息一會。
果然沒一會,老皇帝出來了。
看著他那虛浮的腳步,我立馬端著補藥迎了上去。
老皇帝接過去一飲而盡。
「舒妃啊,今日怎么是你來奉藥,聽皇后說你又病了,朕還想著改日去看你的,不曾想你倒是先跑來了。」
老皇帝別的不行,但是甜言蜜語坑人的功夫倒是隨口就來。
他是先帝的第九子,本來皇位沒他什么事情的,自小也沒往帝王的方向上培養。
但前面幾個皇子,爭著爭著就都爭沒了,先帝也就不得不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結果還沒抱上幾天佛腳,先帝就沒了,把他托付給了丞相。
在丞相的輔佐下,天下的日子也算太平。
他這一輩子也算順風順水,但自從四年前丞相去世后,一下子就暴露了本性。
從前的朝政再也不理,大臣的上奏也只聽喜歡的,一個個有志文臣死諫,直到長生秘術之后,朝中再也沒了正直的文臣。
「舒妃,你今日這個藥,好像比往日送來的有效多了,是太醫院新配的方子嗎?」
我裝作慌亂地下了頭,老皇帝一看不對,又進一步開始逼問。
我無奈只能把胳膊往身后藏。
老皇帝審視的目光望向我,突然抓著我的胳膊就扯了過去。
手腕上覆著一層白紗,隱隱還能看出些血跡。
06
老皇帝愣在原地,我立馬捂住手腕跪了下去。
「陛下,若是能用臣妾一條命,換陛下身體安康,臣妾自然感恩戴德,但臣妾與陛下相處甚少,就算流干了身體的血,也難讓陛下萬年康健。」
老皇帝皺著眉盯了我一會。
他服下長生不老的秘藥之后,身體虛弱了很多。
用貴妃的話來說,是有得必有舍。
可老皇帝長生不老都有了,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拖著一副病殃殃的身體呢?
于是這倆年又開始四處搜刮能強健身體的藥物。
可是,他的身體早被那所謂的長生藥壞了底子,哪個大夫活膩了敢給他看?
「舒妃的意思是?」
「臣妾進宮還沒多久,血液就能有這個功效,若是有陛下更為親近之人,自愿獻血,那陛下保持身體健康,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嗎?」
貴妃之所以能是貴妃,是因為盛寵十三年之后,又獨寵四年。
這滿宮的人,若要跟老皇帝論親近還有誰能比得過她?
更何況,貴妃當初也是食用了心臟,要跟老皇帝一起長生的人。
用她的血豈不是事半功倍。
我微微抬頭,看見了老皇帝眼里猶豫。
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過。
「你的意思是,若有貴妃的血,你還能為朕調配像今天這樣的藥膳?」
我順著他的手從地上緩緩站起來。
「若是有貴妃娘娘的血,這藥膳的功效一定會比今日好上很多。」
報仇這種事情,當然要一筆一筆還回去才算數。
當初他們是怎么殺人取心的,我如今便原樣奉還。
勤政殿的門被人轟然踹開。
貴妃一身紅衣提著劍從外面走了進來,
「就是你這個賤人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的嗎?」
她得寵太久了,久到她已經忘了,眼前這個人不僅僅是他的夫君,更是陳國的天子。
我裝作受了驚,往老皇帝身后躲去。
「陛下跟姐姐的關系可真好啊,都能在勤政殿玩鬧了,不像我,我連刀都拿不動。」
07
「放肆!」
老皇帝的胸口不斷起伏,眼里是蓬勃而出的怒火,我連忙扶助他,給他順了順氣。
貴妃見狀,更加憤怒。
「你不是說過,只是為了安西的事情,是為了安撫朝臣,才對她多了幾分容忍和寬宥的,那你現在在做什么?」
我裝作受傷要厥過去的眼神,不敢置信地望向老皇帝,他臉上的憤怒愈加明顯。
已經跪了滿殿的人,偏偏只有貴妃察覺不到危險。
或許她察覺到了,但這么多年的帝王獨寵也足夠她沉溺其中,辨別不出危險。
「來人,貴妃御前失儀,送她回宮,閉門三月,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外出。」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或許老皇帝曾經是對她有些許憐惜,但這盛寵只要裂開了口子,一次一次又一次,傷害便也成了習慣。
貴妃離開后,我也抓著合適的時機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沒多久,就聽到殿外御駕到了的消息。
我磨磨蹭蹭等他進來之后,才裝著要起身行禮。
「好了好了,免了,朕知道你的心意,不必多禮。」
我點了點頭,又慢慢靠在床頭。
「陛下今日來的太不湊巧了,臣妾還在病中,仔細染給陛下,那臣妾的罪過就大了。」
老皇帝叨叨叨說了一些沒用的廢話之后,終于開始提到了補藥的事情。
他希望我能將補藥的方子交給太醫研究一下。
我并沒有拒絕,喚人拿來了筆墨就唰唰將方子寫了下來。
「陛下,煉制補藥的藥材都在那上面了,但最重要的是另外倆個藥引。」
「倆個藥引?」
老皇帝臉上的笑意散去了很多。
「除了貴妃的血還需要什么?」
我默默把自己還沒有痊愈的手腕遞了出去。
還需要我的血,從你喝掉第一碗滴著我血的補藥開始。
你我,同命相連。
我死,你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