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腦海里有陣陣恍惚傳來，他看著眼前這一切，感到無比的不真切。

他總感覺這課堂上陰森森的。

臺下是十幾個表情各異的學生，大多正直勾勾盯著自己。

嬌艷妖嬈的少女，時不時偷瞧自己一下，然后偷笑著轉過臉。

雪白如玉，如同畫作里走出來的仙女，卻寒著一張臉。

身姿挺拔，目光如炬的高挑男生。

肥頭大耳，上課還啃著豬蹄的癡笑大胖子。

臉色泛白，習慣性把身子蜷縮成一團的瘦弱書生。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不時擺弄著書桌上幾枚棋子的可愛少女。

柳泉認真把臺下的學生打量一圈，眼角好像看到了一道慘白的鬼影。

他連忙把頭轉過去。

什么都沒看到。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眾人的身上，映出一道道影子。

有影子，不是鬼。

柳泉放下心來，剛才應該是看花眼了。

他掀開擺在自己面前的《中庸》，準備講課。

我上學的時候，也沒認真學過這本書，不知道能不能忽悠了這群學生。

柳泉心里嘀咕著。

今天是他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

穿越過來沒經歷什么特殊的奇遇，前身也叫柳泉，只是一名平平無奇的教書匠，十幾歲時就考上了秀才，本以為是個神童，能考上舉人或者進士，謀個一官半職。

可是后來連考數次，卻屢屢不能中舉。

再加上當初考秀才時，沒選上廩生，多年的科考生涯消耗光了父母走時留給自己的家產。

柳泉只能自謀生計，沒想到上個月第一次出門找活計，就被這家學院選中了當一名教書先生。

報酬還相當高，一個月竟有五兩銀子。

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的！

柳泉捏了捏眉心，他在講臺上已經站了有一會了，卻一直沒有開口。

該說兩句了。

他下意識掀開桌面上的學生名冊。

“今天我們講...”

柳泉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股陰冷的感覺突然遍布全身。

名冊中間赫然寫著聶小倩三個字，而位置恰好是那位寒著臉的出塵女子。

聶小倩！

女鬼？

柳泉的腦海里沸騰起來，不會這么巧吧。

柳泉的身子忍不住有些顫抖起來。

他記得聶小倩是生活在一片亂葬崗，和樹妖姥姥生活在一起。

那應該不是了。

這所學院雖然偏僻，但是依舊是在縣城里，哪來的亂葬崗，況且她是和樹妖姥姥一塊生活的......

他拿起《中庸》正要再次開講，眼角的余光瞥過窗外，庭院當中，有一顆碩大的槐樹，巨大的樹冠遮蓋了半個庭院，幾只細細的枝條甚至透過窗戶，伸進了課堂。

風聲穿過，發出有些滲人的嚎叫聲，巨大的樹身擺蕩，活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妖魔。

聶小倩+樹妖姥姥？

柳泉用力晃了晃腦袋，確定前身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叫柳泉這個名字。

不知道自己現在改名叫寧采臣，還來不來的急。

......

“先生，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憋不出一絲文氣，決定自暴自棄了，咯咯！”

那名嬌艷妖嬈的女子見柳泉一直沒有開口，忍不住捂著嘴嬌笑道。

臺下眾人雖然表情各異，但好像卻都在等著自己開口。

文氣是什么？

“先生，請珍惜這次講課的機會，如果還是沒有一絲文氣的話，我們將不再聘請你為我們的老師！”

那名身姿挺拔的男生認真說完，卻低下頭翻看著手里的書卷，貌似對柳泉并不抱任何期待。

最后排兩個正在下棋的雙胞胎女孩嘴里嘀咕著，

“姐姐，我討厭去亂葬崗挖墳，如果你輸了的話，一會你幫我把我那份一塊干了好不好？”

“妹子，別做夢了，你什么時候贏過我啊！”

已經掀開《中庸》的柳泉，不知道為什么，額頭忽然滲出一絲汗水。

他忽然想起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把自己招進來時對自己說的話，

“你要用一個月的時間，讓這些學生滿意，否則，我也沒辦法把你留下來，甚至可能還有其他不好的后果。”

柳泉艱難咽了一口唾沫。

不好的后果是什么？

文氣又是什么？怎么講？

“先生，還不開講的話，我們就認為你放棄這次機會了哦！”

嬌艷女人再次開口說話，這次沒了羞答答的模樣，目光毫不掩飾在柳泉身上打量著。

剩余的同學齊刷刷抬頭，十幾雙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睛緊緊盯著柳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遍布他的全身。

他根根汗毛倒立，榆木書桌后面的雙腿忍不住打起擺子。

跑！

這些學生絕對有古怪！

柳泉腦海里瘋狂吶喊著快跑，可是兩只腿如同長在了地上一般，只顧著打擺子卻不能挪動分毫。

柳泉艱難咽下一口唾沫，強裝鎮定，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搏一搏，看看有沒有希望了。

他把手放在右手邊的一摞書卷上，微微顫抖的右手輕輕掠過上面的書名。

《中庸》、《大學》、《論語》、《孟子》

《尚書》、《禮記》、《周易》、《春秋》

四書四經？

柳泉眼前一亮，前身的記憶里，這個世界確實是四書四經。

這個世界沒有《詩經》？

“先生，再不開口的話，您就沒有機會了哦！”

妖嬈學生的話音剛落，柳泉甚至感覺到有一道陰冷的鬼影朝自己撲來。

砰！

柳泉拼盡全力一拍桌子，把《中庸》狠狠砸在桌子上。

他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盯著臺下的學生們。

“今天，我們講《詩經》！”

柳泉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句話，話語剛落，撲面而來的陰冷氣息頓時淡了很多。

“詩經是什么，我們怎么沒聽說過？”

臺下有議論聲傳來，柳泉松了口氣，這個世界果然沒有詩經。

柳泉沉吟了一會，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近乎空靈的聲音唱了出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

柳泉聲音仿佛空谷傳出，似淺吟，似高歌、或低頌，或平道。

臺下眾人的目光從疑惑，變為驚訝，繼而陷入深深的震驚。

四書五經是對古代政治、倫理、道德等方面的教育。

唯獨《詩經》包含了樂理，不像其他書那樣是單純枯燥的說教，更像是詩歌的開端，或者說是包含了濃烈感情的民間歌謠。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柳泉聲音漸漸平息，舒緩的腔調讓他緊繃的肌肉逐漸放松下來。

他感覺自己的小腿好像又能動了。

臺下那個挺拔的男生臉色激動，他一臉緊張的盯著柳泉，

“先生，這首....歌謠...是不是還有一段，您身上的文氣馬上就要凝聚出來了！”

柳泉聲音的暫停，讓他有一種在頂端突然停下來的難受感，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柳泉自然不是故意斷章掉他們胃口。

而是因為剩下的兩句他也沒想起來。

“先生，請您務必要把這首歌謠唱完！”

高個子男生忽的站起身來，哪怕是柳泉站在講臺上，都要昂著頭才能看清楚他的臉。

這男生起碼有兩米多高。

他雙拳緊握著，神情激動，柳泉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就此斷章，對方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錘死。

好在大腦只是微微宕機，又或許該感謝當初語文老師對自己的嚴厲鞭策。

柳泉成功想起了下半句。

空靈的聲音在停頓之后再次響起，仿佛來自天邊的空靈感再次充盈整個課堂。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空靈的聲音仿佛在天邊消散，又仿佛借著風兒傳到了另一方天地。

寂靜。

無比的寂靜！

窗邊的枝條還在微微顫抖著，仿佛在應和著柳泉的余音。

臺下的眾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凝滯的狀態，柳泉感到好像有一團氣在課堂上凝聚。

那團氣向著學生們飄去，而其中的大部分向著那位挺拔學生和聶小倩而去。

柳泉低頭去看學生名冊，挺拔男生名叫祝方平。

他還想看其他學生叫什么名字，名冊上的墨跡忽的匯聚成一團，而后自行重新組合。

姓名：柳泉

體質：4（常人6-10）

精神：3（常人5-8）

傳頌值：6（可自由加點）

傳頌值是什么？

我的金手指？

加點？

祝方平緩緩睜開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氣，一種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覺充斥他的全身。

他努力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看向柳泉，眼里是掩蓋不住眼里的驚喜。

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吸收如此濃郁精純的文氣。

最后一排下棋的女孩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表情沮喪，“姐姐，我又輸了。”

被稱作姐姐的雙胞胎女孩看了一眼柳泉，

“你今天運氣好，不用挖坑了，這書生想不到竟然還有點本事。”

祝方平一撐桌子站了起來，他的舉動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的身上，祝方平拱手作揖，

“先生大才，學生祝方平先前多有不敬，還請先生原諒！”

其他人看向柳泉的眼神也變化很大，那嫵媚女人上下打量著柳泉，美目不住翻轉，甚至還舔了一下紅唇，也不知在想什么。

雖然祝方平態度恭敬，但是柳泉也不敢怪罪于這群奇怪的學生，他向祝方平拱手回禮。

“無妨，無妨。”

“先生可以回去休息了，這些文氣足夠我們消化一段時間，期待先生的下次教課。”

......

離開課堂后，柳泉認真思考了好一會，決定把所有傳頌值加到體質上。

鬼怪們都喜歡吸食陽氣，如果自己氣血旺盛的話，鬼怪是不是對自己多少有些忌憚。

6點傳頌值全部加到體質上，單薄的身子骨劈啪作響，平時一陣風就能吹倒的身子骨壯實了很多。

不過被寬大的長衫遮住，從外面看上去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這金手指好像有點東西啊。

柳泉回頭看了一眼課堂，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