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我腦袋是發懵的。

怎么回事？我不是墜樓死了嗎？

破敗的出租屋，被打過酸痛的身體，和我媽被我爸打的哀嚎聲。

頭痛劇烈，我竟然回到了七年前！

上輩子就是這個時候，我說服媽媽離婚，帶她離開家暴的父親。

然后輟學打工養她，幫她還賭博的貸款，最后被高利貸的人堵在樓頂時。

她怨恨我：“都怪你讓我離婚，如果不是因為你，你爸早給我還清賭債了。”

最后我被拋棄在樓頂，墜樓身亡。

既然這樣，這輩子就讓她和我爸鎖死吧。

重活一世，我冷眼旁觀我媽被打的慘狀，打算做一個和上輩子完全相反的決定。

縮在墻角，不管身旁她被打的哀嚎聲，自顧自的謀劃出逃的計劃。

但是這次只有我，沒有她……

“死丫頭醒了？”

姜大軍不知道怎么看到我醒了，一把將我拎起來重新扔到地上，身體和地面沉悶的撞擊讓我忍不住悶哼。

我倔強的爬起來，擦了一下嘴角。

“看來剛才沒打夠你！”他再次狠狠的踹了我一腳，眼底的暴戾噴涌而出。

“老子說了別上沒用的學，趕快去做陪酒妹，給我賺點錢花，養你這么大到底有什么用？和你那個媽一樣，都是沒用的女人，只知道花老子錢……”

我咬緊牙關，身上的疼痛讓我無比清楚，軟弱只會讓他更加變本加厲。

我撐起身子，環顧四周，驀然看到墻角的殺蟲劑。

不多考慮，我掙扎著兩步跑過去趁姜大軍沒反應過來，打開蓋子拿殺蟲劑照他臉上噴，尤其是那雙狗眼睛。

“啊啊啊……”男人凄厲的叫聲響徹整間房，巨大的嗆鼻味道讓我直咳嗽。

“死丫頭，你竟然敢拿這種東西噴我，看我不打死你。”

我爸站著左右搖晃，想要打我但是根本碰不到我。

狗男人，眼睛都要瞎了還口出狂言。

看來還是噴的不夠，我再次按下開關噴的他整張臉不敢露出來。

地上的戀愛腦不淡定了，剛才我又被扔又被踹她完全沒反應，現在看到我爸被噴了殺蟲劑，她匍匐著要爬起來。

“姜頌，他是你爸，你怎么能拿這種東西噴他，他瞎了怎么辦？”

“快給他拿水洗洗，沖一沖。”

我冷嗤，我還給他洗？做夢嗎不是。

可我還是按照她說的做了，我拿起水的時候，我媽那個戀愛腦放心了。

“老公，馬上不疼了，姜頌給你洗一洗就好了。”

“這個死丫頭，待會兒我打死她。痛痛痛……”

洗一洗？我看著地上的女人。

伸手把水往她頭上一澆，心情無比舒暢。

我拿水是給你洗戀愛腦的！

2搶錢

“姜頌！姜頌！”

兩個人殺豬般的聲音響徹云霄，我拿起書包跑的飛快。

我了解我爸姜大軍，待會兒抓到我一定會打死我。

跑到氣喘吁吁，腳步也不敢停，我終于到了學校。

一路上在大家各種竊竊私語和異樣的眼神中，我終于忍不住來到透明玻璃處，模糊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樣。

嘴角的傷口已經結痂，暗紅色的血印蔓延到下巴。整張臉臟兮兮臉蛋又紅又腫，難怪所有人都對我頻頻側目。

我低下頭狼狽的找地方洗臉，直到冰冷的水澆在我的臉上，我才舒服一些。

身上的腳印和塵土是洗不掉了，我盡力拍打干凈，不想讓別人看出端倪。

現在正是晚自習時間，隔了一輩子滿是陌生的感覺，我坐在教室有些恍惚。

“姜頌，你爸又打你了嗎？”

和我說話的是我的同桌，蔡玲玲。

蔡玲玲家里很有錢，獨生女。

“嗯。”我低下頭，點了點頭，上輩子因為自卑，我和蔡玲玲的交集并不多，后來聽說她嫁了富二代生活美滿。

她主動聯系過我，但是我不敢打擾她，她人很好，我這種一灘爛泥的生活，誰碰誰糟糕，我不想連累任何人。

“你下午沒來上課，是不是中午回家拿錢，你爸不給你？”蔡玲玲皺著眉頭詢問。

我這才想起來，今天是我回家拿錢的日子，要入冬了，學校需要交費買冬款校服。我因為回家拿幾百塊錢，就被姜大軍打了一頓。

“我不是說了我給你嗎？”

蔡玲玲拿出粉色真皮錢包，上面畫著金色的kitty貓，她打開掏出二百塊錢。

“校服錢下午就交了，你現在趕快拿著錢去找班主任吧。”

“不行。”我將錢推還給蔡玲玲，我不是不想要，而是拿了實在還不起。

“你老這么犟干嘛？”蔡玲玲把錢往我手里一放，“姜頌，你是我同桌我不想看著你冬天挨凍，這錢就是我預支給你的工資，你學習好，以后幫我補課好不好。我媽想給我補課來著，但是我覺得那些老師還不如你講的……”

我攥著錢，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我清楚，蔡玲玲找的都是借口，她只是想幫我。

“姜頌，校服錢帶來了嗎？”

班主任的聲音響起，我抬頭她正溫柔的看著我，我怔楞住還沒想好怎么辦的時候，蔡玲玲推了我一把。

“帶來了，姜頌快去交錢吧。”

我攥著錢，手心直冒汗。

上輩子我沒有交這份錢，冬天剛來我就輟學去打工了。

這次，我是不是應該接受蔡玲玲的好意，然后改變一下從前的命運？

我一步步向講臺走去，剛鄭重將錢放到講臺上，一個熟悉的身影竄進教室，伸手將錢全部拿走。

我心里一驚，陡然抬頭，正看到姜大軍猙獰的五官。

3反擊

姜大軍竟然追我追到學校了。

“請問你是誰？”

班主任微蹙眉頭，伸手想把錢拿回來。

“我是她爹。”姜大軍將錢舉得高高的，眼睛又紅又腫，那些殺蟲劑想必折磨的他不輕，陰狠的眼神想將我整個吞噬。

“姜頌？”班主任回頭求證我，我這才想起來，姜大軍從沒來學校開過家長會，班主任應該不認識她。

“他不是我爸，我不認識他。”我倔強的抬頭，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姜大軍。

班里竊竊私語，我能想像出同學之間的議論，那些我努力隱藏的敏感和丑陋就這樣被姜大軍悉數揭開。

“死丫頭！”姜大軍狠厲的一腳將我踹翻，我捂著肚子，感覺五臟六腑都要破裂。身體重重的撞擊在地面，虛弱到爬不起來。

班主任慌了，趕忙從地上扶起我，一向恬靜溫柔的她對著姜大軍大喊：“你是什么人？誰準許你動手的？保安保安呢？快去找保安。”

整個班里雅雀無聲，并沒有人敢去找保安。

姜大軍就在門口擋著，宛如地獄來的惡鬼。

“我管我自己的種，有什么問題？說錢是哪里來的？”

我用余光能看到蔡玲玲害怕的滿臉煞白，心里很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不至于這樣擔驚受怕。

“說錢是哪來的？”

姜大軍用力又踹了我幾腳，年輕的班主任慌張到雙手顫抖阻攔。

“不要打了，不要踢了，會死人的！”

我不能，不能連累班主任和姜玲玲。

“我……我……”我小聲的囁嚅，裝作低眉順眼的樣子。

身上麻木的疼痛早讓我忘記當眾挨打的羞恥心。

“你說什么？”剛才的那一腳姜大軍踢得我足夠虛弱，他以為挨打之后的我學乖了，所以伏低身子離我越來越近。

沒辦法，錢對他有著致命吸引。

我看到蔡玲玲緊張到牙關打顫，她應該很怕，但我絕對不會供她出來。

眼前那只惡心人的耳朵離我越來越近，我打定主意，撐起身子趁機一把咬住那只耳朵。鮮血在我口中彌漫，我忍著反胃，越來越用力。

“啊啊啊……”姜大軍發出殺豬般的聲音。

他后知后覺的向后躲，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死死的咬住那只耳朵，發泄著我這些年的不滿委屈和重活一次的決心。

全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我嚇傻了。

我想今天之后我就不是小透明了，而是會有新代號吧。

比如“瘋子”“神經病”之類的。

但是無所謂了，我現在的開心痛快最重要。

不管姜大軍怎么薅我頭發，用力拍打我都不松口，直至保安趕到，班主任都要急哭了，我才松口。

松口后，我撐起身體搖搖晃晃拿走了姜大軍扔在地上的二百塊錢。

他現在兩只手捂著耳朵，躺在地上痛苦哀嚎，指縫中都是血，保安見到都是倒吸涼氣的程度，他自然無暇顧及這二百塊錢。

我嘴角咧出一絲笑容，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上的血。

眼前的姜大軍看著我的眼神竟然有了恐懼。

4住院

姜大軍去了醫院，我被警察帶到了警察局。

錄口供的時候班主任一直陪著我，我全程很少說話，情緒低落。

班主任一直幫我解釋，生怕給我留下什么案底。

不知道姜大軍那邊是什么情況，如果做了傷情鑒定我應該需要坐牢……

但是，姜大軍會讓我坐牢嗎？我感覺不會。

比起來他寧愿讓我去夜店跳舞去工廠打螺絲釘賺錢給他，也不會讓我去坐牢。

我要是坐牢，以后嫁不出去，他一分錢的彩禮都拿不到，對他而言是虧本的買賣。

所以，我完全不慌。

而且，我有抑郁癥，上輩子因為精神壓力太大又忙著掙錢養我媽，最后發展成了雙相情感障礙。

按照時間推測，我現在應該已經有抑郁癥了，雖然應該是輕度的，不一定能讓我逃過法律的制裁，但是糊弄下姜大軍還有我媽張玉芬讓他們別起訴我，應該是沒問題的。

我低著頭百無聊賴的踢打桌腿。

現在姜大軍一個人在醫院待著，我媽骨折了也去不了醫院，作為姜大軍的親人，醫院已經聯系我要我去醫院照顧姜大軍。

筆錄做完的時候，班主任舒了一口氣，摸著我的頭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后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姜頌，你待會兒要去醫院看你爸嗎？”

我點點頭，我當然要趁熱打鐵去看姜大軍。

他剛才恐懼的眼神還在我腦海中，我現在趁機敲打敲打他，他應該能老實一段時間。

“那你一定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一定和我說。”

班主任打算帶我去醫院，但是我不想讓她摻和這些破事，我自己坐公交車離開。

去了醫院，先掛了精神科給自己做了精神鑒定。

很好，我已經有問題了。

抑郁癥，應該能糊弄一下姜大軍吧。

我拿著單子找到姜大軍，表情凝重。

姜大軍耳朵縫了幾針，腦袋纏著繃帶，像個木乃伊。

“死丫頭，你還敢來？看我不打死你。”

我倒退兩步，離他遠了一些。

他掙扎著想起身，可能想起我咬他耳朵的狠勁，又悻悻的躺回去了。

我將單子扔到姜大軍床上，在他狐疑的眼神中自顧自的說。

“我得病了，精神病。”

“傷你的時候正是發病狀態，所以控制不住自己。”

“我未滿十八周歲，又有精神疾病，所以不用承擔刑事責任。”

姜大軍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你有精神病？”

我面無表情的回答：“對，我有精神病。”

只要不傳到學校，隨便姜大軍怎么認為。最好覺得我這個精神病隨時會拿刀子捅人，那樣他就不敢再繼續打我了。

“遺傳嗎？耽誤嫁人嗎？”姜大軍難得這么認真，不過他太蠢了，我太了解他了。

所以我毫不猶豫的說：“遺傳，耽誤嫁人，找工作受歧視，不能受刺激，傷人不犯法。”

他垂頭喪氣的將單子扔到一邊，撇了我一眼。

“兔崽子，一個字都不許向外說，記住你沒病，老子還等著拿你賺錢呢！”

5文盲

看吧，姜大軍就是這么文盲，輕而易舉的就相信我扯得慌。

我也知道他在擔心什么。

他一直想把我抵給他賒賬的那家小酒吧，想讓我去做服務員或者賣身給他還債。

可是按照我目前的情形，我不發瘋把店掀了就不錯了，他哪里敢讓我去做服務員。

他斜眼瞅著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好應該怎么安置我。

半晌，罵罵咧咧道：“真是個敗家玩意，一分錢沒給老子帶回來呢，就先出毛病了，真是晦氣。”

“去給老子接點熱水！”

我順從的拿起不銹鋼的杯子去接熱水，滾燙的熱水我硬是眉頭不皺平平穩穩的放到桌子上。

然后姜大軍不出意外的端起來直接喝。

“艸，姜頌，你想燙死老子嗎？”

姜大軍扯著輸液的管子，手忙腳亂的將熱水杯放回桌子上。

他扯著嘴角，嘶拉嘶拉的吸氣。

“姜頌，你別玩什么花樣，你是我的種，該你干的你別想躲。你媽下不了床，從今天起，你給老子送飯繳費。去，今天拿著費用單回家，明天帶錢來繳費。”

“是。”我低眉順眼的回答。

家里張玉芬還等著我呢，那個戀愛腦知道姜大軍被我咬傷，還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呢。

果然，剛到家我就被她甩了一巴掌。

她以前從未打過我，這樣看來倒不是多愛我所以沒打過我。

而是因為從前我一直躲著姜大軍，更沒有傷到過姜大軍，所以這個戀愛腦一直看上去對我很好。

我捂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張玉芬。

可笑吧，她被姜大軍打的下不了床，我也算是為她報仇，她竟然還為了姜大軍打我。

甚至因為姜大軍被我咬傷，她急的都能自己下床了。

“姜頌，你爸不過是踹了你兩腳，你竟然把他耳朵咬下來了。”這個所謂的我媽，現在正雙眼飽含淚水，滿眼失望，手指著我哆哆嗦嗦的控訴。

“他是你爸，打你兩下能讓你少兩塊肉嗎？你竟然咬他，你真是沒良心……”

我撩起胸前的衣服，大片大片的淤青，幾乎布滿整個上半身。身上的傷痕總有一天會恢復，但是心里的傷痕只會越來越嚴重。

“你說我怎么樣才算有良心？像你一樣被打骨折還要忍著受著？”

我媽看到淤青有短暫的失神，但是立刻又說道：“不過是幾塊淤青，早晚會好的。你爸那個人就是力氣大，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但我是故意的。”我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盯的我媽，她眼神來回閃躲。

“怎么？我爸沒和你說，我有病嗎？殺人不犯法的那種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