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滿懷期待回到家，最后都待得滿是心累，于是新年都堅定信念沒有回家。

可我媽一句“我想你了”，清明我就還是屁顛屁顛買了東西跑回去。

可誰承想，他們的目的是騙我相親，賣掉我給我弟換彩禮，被捆在家里的那一刻，我險些絕望。

我早該知道的，這輩子我都不該回來。

1

“小雨，媽想你了，清明放假你回來待兩天吧。”

我媽表現出來的感情是那樣真摯，以至于我忘了之前他們對我的那些壓榨與傷害。

我竟開始動搖，真的想回家了。

許是見我沒有拒絕，她立馬開始加碼，“你就是不回來看看我和你爸，也得回來給你姑婆燒柱香啊。”

姑婆，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大學學費就是姑婆一點點攢下來的。

可惜，還沒等到我能夠報答姑婆，她就死在了我大四那年。

想到姑婆，我到底是沒法拒絕，只好回道：“好，我清明就回來。”

說起來可能有點好笑，我為回家做的第一個準備就是去肯德基大吃一頓。

因為，在那個家里，女孩兒，不配吃肉，以前我其實也想過爭，想過搶，可我媽她自己都不吃肉。

“你爸干重活，你弟弟身子弱，他倆不吃肉怎么能行呢。我們女人家啊，不要貪嘴，吃菜，吃菜就好。”

真真正正干重活的媽媽都不吃肉，我一個上學的，沒有收入來源的女孩子，哪里配和我爸、我弟搶呢。

于是，我把筷子固定在眼前，不停的扒著白飯。

為什么不吃菜？

不過是多夾了幾口青菜，我就被爸爸指著鼻子罵。

“沒有教養的東西，餓死鬼一樣，你一個農民的女兒咋這么嬌氣，光知道吃菜，我們吃什么。”

你們吃肉啊。可惜我不敢說，怕挨打。

爸爸的巴掌實在太疼了，打在臉上會流鼻血，流在我那干得起皮的嘴角上，洗都洗不掉，白白讓那些同學笑話。

我大口大口吃著肯德基，就像姑婆偷偷給我做的炒青菜一樣，真香啊。

過年沒有回家，太久沒有見爸媽，以至于我的記憶美化了他們。

他們養我到這么大誒，他們沒缺我吃缺我穿誒，他們沒有把我打的傷痕累累誒，他們沒有剛上班就問我要錢誒。

他們一定是愛我的，只是沒有愛我弟那么多罷了。

人該學會滿足，不是嗎？他們有一點愛我，那就夠了。

所以，我用攢了大半年的工資，給爸媽一人買了一身衣服，八百塊的羽絨服，五百塊的夾克衫，還有一瓶好酒。

是，沒有別人的金鐲子給力，可對我一個月薪三千，只上了不到一年班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我自己穿的都是一百塊一件的棉襖，整個冬天的上衣都沒有五百塊呢。

我也不指望他們夸我，但露個欣慰的笑不過分吧。

路過縣城，著急轉車，也來不及吃飯，只是匆匆買了爸爸愛吃的鹵豬蹄，媽媽愛吃的烤鴨。

班車搖啊搖，在蜿蜒的山路中起伏，讓暈車的我十分難受。

我安慰自己到家了就好了，剛才我媽還問我吃飯沒，他們一定給我做好了飯，就等著我回家呢。

我閉上眼睛，靠著車窗，忍不住憧憬著。

前座吐了，車廂滿是惡臭，總感覺這次出行不順，呸呸呸，順利著呢。

下車回家，很好。

全他爹的是我的幻想，我就做夢吧一天天。

2

一進門，滿眼都是那臟亂的桌面。

他們應該吃完很久了，水煮肉片的油都凝固了，每一個肉菜都吃的干干凈凈，豆芽、青菜那種倒是剩了一點在盤子里。

“回來了，專門給你留的飯，快來吃。”

見我進來，我媽抬頭看著桌子上的一堆垃圾向我示意道。

天哪，這是你們吃剩的垃圾啊，喂豬豬都覺得沒營養，你說是專門給我留的？專門留給我收拾才對吧。

我還處于暈車和震驚中，我媽就連忙奪過我手上的東西。

“喲，羽絨服，夾克衫，老林，你最愛的鹵豬蹄。”

她殷勤的把豬蹄遞給我爸，我爸這才停下刷視頻，跟著過來翻找。

也等不及脫衣服，就把夾克衫套上了。

“怎么不給我買那法啥啥的牌子啊，老王他閨女買的那個，一千來塊呢，你這買的啥便宜貨啊。”

他看了看牌子，有點嫌棄。

“五百塊一件呢，你要看不上我拿去退了。”

我伸手，他連忙躲開，“頭一次孝敬你爸，還好意思往回要。”

我媽很快就從羽絨服的欣喜里回過神來，“咋就兩件衣服，你弟弟的呢？”，她不滿的質疑道。

“我弟的他自己買去，你倆是我的責任，他又不是，好胳膊好腿的，自己掙唄。”

肚子餓得咕咕叫，聽著他們的各種嫌棄，質疑，我的語氣也越來越不好。

“剛回家就板著個臉，真晦氣。行了，趕快把飯一吃，桌子收拾干凈。”

爸媽穿著新衣服出門炫耀，我艱難的找到一包方便面，撫慰自己餓了一天的肚子。

“我這衣服啊，兒子給我買的，花了他五百塊錢呢。”

我爸坐在門口朝隔壁鄰居炫耀道。

“還有我這，還是什么牌子的，你看看，兒子啊，就是孝順。”

我媽也朝那些人炫耀著商標。

什么？兒子買的，兒子孝順，我簡直想沖下去把新衣服從他們身上扒下來，讓他們換我弟買的空氣去。

我們是雙胞胎，不過人生完全不一樣。我沒人疼沒人愛，因此，格外珍惜讀書的機會，考了個名牌大學。

我弟呢，千嬌萬寵的長大，吃不了學習的苦。職中畢業就開始上家里蹲大學，啃了幾年老了，給他們買個屁！

“呦，你家小杰不是躺床上不出門嗎，啥時候給你們買的。倒是你家女兒不是剛回來嗎，我看大包小包的，給你們買的啥。”

鄰居顯然知道我弟那德行，諷刺的問著。

“你不懂，這是小杰掏錢托他姐買回來的，閨女啊，到底是沒良心的外人，掙了錢就舍得給我和他爸買個爛慫烤鴨。”

好好好，爛慫烤鴨是吧。

聽了我媽的話，我直接惡狠狠的啃在烤鴨上，左手烤鴨，右手豬蹄，這爛慫東西你們就別吃了。

3

我吃完飯，回到房間準備休息休息去給姑婆上墳。

打開門，里面全是各種雜物，地上扔滿了沒用的書、桌子、案板，床上對著他們不要的臟衣服。

還是去年寒假回的家，當時倒沒扔太多垃圾在我房，打掃打掃就能休息了。

這次倒好，大掃除一整天都不一定能夠。

聞著房間的灰塵，我拼命忍住暈車的反胃，準備湊合把床收拾出來，就住兩晚，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亂七八糟的臟衣服，還有臟襪子，臭抹布，就那樣扔在我的床上，讓我直犯惡心。

村里沒有賓館，不然，我真的想直接出去住了。

有的女孩是在家里沒有自己的房間，而我，有了房間也沒法住，大概是它不屬于我吧。

我忍著難受收拾著房間，聽著隔壁我弟震天響的游戲聲。

“怎么還沒收拾桌子？”

“你個貪吃鬼，給我們買的豬蹄、烤鴨，你就一個人吃啦？”

我媽炫耀完“我弟”給她買的衣服，回來看到他們吃剩的午飯還沒收拾，再看到我啃了一半的烤鴨、豬蹄瞬間就瘋了。

我忙著打掃衛生沒有理她，誰承想，她沖過來揪住我的耳朵痛罵道。

“哪有你這么貪嘴的女人呀，你看你婆家怎么收拾你吧。”

呵，娘家都是這個鬼樣子，我還要找個婆家？

“我說了，我不結婚。”

我認真看著我媽的眼睛，不渴望她的支持，只希望她別反對。

“呵，這世界上哪有女人不結婚。”

她翻了個白眼，語氣輕蔑。

明明我給她看了那些不結婚，還生活得很好的女孩子。

可她說什么，“那都是沒人要的女人。”

“裝的開心，晚上躺床上指不定多難過。”。

我知道，見識淺可能不完全怪她，那個年代讀書哪有現在這么容易，書讀的少了，眼界自然不行。

我爸帶著我弟去給林家的老祖宗上墳，可他忙著打游戲根本不愿意去。

“我又不認識那些祖宗，他們也不知道我是誰，憑什么要給他們上墳。不去，不去，我要打游戲。”

我爸媽殷勤的勸著他，希望他能去得到祖宗的保佑。

而我，小時候也想跟著我爸去上墳，求求祖宗的保佑，可我媽一把把我拽回來。

“女孩子都要嫁出去的，都是外人，怎么能去林家的祖墳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家有什么破銅爛鐵需要來繼承呢。

所以，從小，我就沒去過我們林家的墳。

姑婆的墳還是沒有晚輩愿意去，村里才讓我跟著一起去。

去給姑婆燒完香，送完燈，我太累了，想早早回家休息。

一進門，一個瘦得刻薄的女人就捏了把我的屁股。

我靠，遇到變態了？

“呦，這屁股大，肯定能生兒子。”

她看上去很是滿意。

“還是咱村里頭一個大學生呢，這感情好，肯定能改善我們王家的基因。”

“兒媳啊，我們王家就耀祖這個獨生子，你嫁過來，我和他三個姐姐一定好好疼你，你就負責生就行，孩子啊，我們給你帶。”

三個姐姐還叫獨生子，這變態腦子不好使吧。

“我不結婚，不生孩子，大媽，你找兒媳出去找啊。”

我拍開她拉住我的手，往房里走去。

她死死拽住我。

“你這孩子，彩禮都收了，還說這些話，晚上和我回家，去和耀祖見見，省得啊過兩天領證你倆還眼生。”

我爸媽笑著附和她，“對對對，她李嬸子，讓她和耀祖晚上認識認識，過兩天領證就有感情了。”

誰和誰領證？彩禮都收了？我靠，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一點？

4

“誰收了你的彩禮你找誰去，我可不認識你和你兒子，結個屁的婚。2024了，大清都亡了多久了，你們還想包辦婚姻？”

不是，我家雖然是農村，但也不是什么山溝溝啊，他們還想不經過我同意給我賣了？

“媽，你說你想我了，就是讓我回來結婚的？你們經過我同意了嗎。”

我媽避開了我的眼睛。

反倒是我爸，開始嚷嚷。

“你問問誰家不嫁女兒，誰家不收彩禮，你不嫁人，讓我老臉往哪擱。”

“我看你是在外面認識了什么野男人，不想把彩禮交給我吧。我和你媽養了你二十多年，收點彩禮天經地義。”

我越聽越氣，我媽卻聽出了底氣。

“你爸說得對，你要是不結婚，人家不得拿你，拿咱們家當笑話看，我們可丟不起這個人。”

“你就乖乖嫁吧，你婆婆肯定對你好，你到時候生個男孩，啥活都不用做，你婆婆就給你伺候好了。”

說得都是什么話，丟了哪門子人，有我弟成天在家躺著丟人嗎？

還生個男孩肯定對我好，咋，生個女孩是像你一樣扔了，還是像那大嬸一樣追第四胎的獨生子啊。

“我不嫁！要嫁你們嫁去，這個家要是不歡迎我，那我回去上班。”

這個家看來是待不下去了，難怪不問我要錢，原來是知道剛畢業掙不到錢，直接賣了換彩禮啊。

我奮力掙扎開來，想回房拿上我的鑰匙就走，沒有班車了，我包車都要走。

“你閨女勁可真大啊，你倆還不趕快給我幫忙，她要是走了，那二十萬你們可得加倍還我。”

我爸媽連忙過來死死的鉗住我，“小杰，幫忙拿根繩子過來。”

我那好弟弟終于舍得從床上爬起來，拿著麻繩遞給我爸。

“弟弟，從小到大我可沒少照顧你，給你洗衣服，做作業，你也上過學，知道這樣是違法的，你可別幫著爸媽啊。”

三個干農活的大人，我根本就掙脫不開，只能寄希望于我弟還有點良知。

“林初雨，別嚷嚷了，打擾我打游戲了。”

他接替我爸死死鉗住我，我爸開始給我的手緊緊捆在身后。

“爸媽說了，等你婚領完證，給我一萬沖皮膚，我可早就看好了。違法？父母嫁女兒能違反什么法。”

“爸，你快點，我還要回去打游戲呢。”

我爸利索地打好繩結，“催什么催，馬上就好了，你也是快結婚的人了，別成天打游戲，多去找招娣聯系聯系感情，早點給我生個大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