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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梅花詩
小尼姑看到了那個男人,被稱為“劉施主”的那個男人,四十多歲,臉盤白凈,每一綹胡須都彰顯著鄭重——卻比菩薩要有生氣,只因眉宇間凝結著微微的憂愁,慈悲之相或許便該如此。
然而她知道他的憂愁并不是為了慈悲。
她走了上去。
“她今天好不好?”他問。
“好。”她回答,“早晨起來時說有些頭疼,不過現在好些了,在寫字。”
劉施主點了點頭:“多謝師太。”接著便獨自朝后院走去。
看也未看她一眼啊!小尼姑怔怔地想,即使看了她,心里念的還是那個女人吧!
她也跟著走到后院來。
劉施主已經進了房——在大冬天里敞開著窗戶,亦未曾生火,清冷得正如坐在窗口的女人。是那個女人說的,賞梅就要冷,越冷梅越香。
緇儀衣單薄,打個機靈。但是心“突突”跳著,臉在發燒。
“梅妝,你的頭疼好一些了么?”聽見他這樣溫柔地問,“其實你也不必在這里委屈自己啊,我可帶你……”
叫梅妝的女人不回答,仿佛沒有聽見。她整條左臂放在窗臺上,下巴幾乎擱在肩頭,右手正從左手的手腕開始輕輕向上撫摩——推起了袖子又撫平,再推起,再撫平,只一簡單的動作,讓小尼姑心跳得更慌了。
“聽說你在寫字,寫些什么呢?”劉施主溫柔地問。暖融融的,梅花也幾乎不香了。
一張白紙,上面滴了三滴墨,筆擱在一旁,只字未動。
“昨天寫過一些的。”小尼姑害怕慈悲的臉上憂愁更甚,急忙走了進去,從桌邊的小架子上取出一卷紙來,鋪開了,寥寥有些詩句。
劉施主看著,皺著眉,又笑著,對那個叫梅妝的女人道:“你的文章還是寫得這樣好,古人一作梅花詩就落俗套,只有你的首首都與眾不同,我與你刻部集子吧。”
原來是梅花詩啊,小尼姑想,昨夜收起來的時候并不曾仔細看過呢,既然他這樣贊賞,應該讀一讀才是。因湊過臉去。
可是叫梅妝的女人突然轉過身來,蒼白的手指將詩稿揪成一團,一擲,落到窗外。雪才積了薄薄的一層。
慈悲的臉上也凝起一層霜。
“梅妝,你……”
叫梅妝的女人不說話,重新倚到窗臺上撫摩自己的手臂,這一次,兩眼緊緊盯著雪地上的紙團。
很快就會被雪埋掉的,小尼姑想,要不要跑去撿回來?交給他,他的憂愁會不會少一些?阿彌陀佛,那里面究竟寫的什么梅花詩?
住持師太在這當口兒從外面走了進來,沿著小徑,從容不迫像翻一部佛經。
劉施主便同她問好,憂郁地看一眼窗口的女人,道:“她最近都是這樣么?”
“阿彌陀佛。”住持合十道,“這是麻煩的病,但在此清心寡欲之地,總比在外間好得多了。”
劉施主苦笑著還禮:“是好多了,只盼她能快些好起來才是。”
“一切自有因緣。”住持近乎冷淡地說,“劉施主還請外面奉茶。”
眼里有萬般的不舍,劉施主的每一線呼吸都栓在這叫梅妝的女人身上,她的動作牽動著他的血肉,很疼。
小尼姑也疼,像點蠟燭時蠟油澆了手一樣——比那還厲害,是全身浸到了臘里,先疼,然后被封住了,動也動不得。
她只說:“施主放心,這里有貧尼照看著。”
點點頭,算是謝謝,劉施主出去了。
小尼姑從蠟封里解脫。
多么的惆悵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雪開始越下越大。
梅花的香味清晰得刺鼻。
才發現那個叫梅妝的女人正看著自己,小尼姑嚇了一跳,連退兩步。
“蕊香數清楚了后山的每一朵梅花。”女人突兀地說道,“一共是三千六百七十二朵。”
…………………………
樓外冰雪世界,樓內卻是春色醉人。喬蕊香看著男人把自己的紅銹鞋脫下來,捧在手里玩了又玩,笑道:“趙公子這樣喜歡奴家的鞋子,用來喝酒好了。”
那趙公子早已渾身酒氣,聽到這話卻不推辭,硬是跌跌爬爬地撐到了桌邊,將美酒注滿弓鞋,一飲而盡。
喬蕊香捏著鼻子:“奴家是玩笑的,公子怎么真喝了,不嫌臟么?”
趙公子哈哈大笑:“陶潛詩云:‘愿在絲而為履,同素足以周旋’,卿卿這雙小腳,真可謂‘蓮中花更好,云里月長新’啊!呵呵!”
夠酸!喬蕊香心想,軟得像條蟲似的,非得抱著老娘的鞋不可,你這號人物我見得還少么?
趙公子卻不知她轉的什么心思,見那邊廂媚眼如絲,這邊廂心胸之中就有如貓爪子在搔扒,奇癢難熬,“哆”地將弓鞋拋了出去,自個兒撲到了喬蕊香的懷里,一顆腦袋又是拱又是鉆,只恨喬蕊香不是蜜糖做成,好讓他一口吞下。
“猴急的樣兒呢!”喬蕊香伸出水蔥般的指頭戳著他的太陽穴,“才說著詩詞文章,這會子倒又想那事兒了。”
趙公子臉埋在她懷里嘿嘿悶笑著,冷不防兩手向下一滑,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喬蕊香驚呼著罵道“作死”,人已被趙公子丟到了床上。那人兒,捧著她的一雙小腳,又是親又是舔,說:“詩詞文章啊……浣花溪紙桃花色,好好題詩詠玉鉤……”
喬蕊香咯咯嬌笑著,鼻子里發出吟哦婉轉之聲,可身上是冷冷的,懶懶的。
趙公子的手正剝著她的裙子,解著她的衫子。
癢得緊,她扭動著,連掙扎都顯得風情萬種。
趙公子已經拽著她的肚兜兒了,涼意割著肌膚,冷颼颼。
喬蕊香皺了皺眉頭,轉臉看看,才發覺是窗戶被風吹開了,好在雪已停,并沒有冰屑飄進來。
趙公子使勁兒扯著肚兜兒的帶子。活結拉死了,怎么也打不開。
喬蕊香懶得幫他,只躺著看窗外——喝了一個通宵的酒啊,正是破曉前黑暗的時候,然雪光白亮,照著一樹樹梅花。是紅色的。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