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懷孕的時候，為了能生出兒子，喝了各種轉胎藥。

確實生出兒子了，但是后面跟著我這個女孩。

爸媽說我是喪門星，追著來家里討債的。

于是把我賣給二姨家，爸媽拿著賣我的200元買了兩只豬崽。

可是后來，他們又跪著求著我把戶口遷回來。

我直接把20萬現金放在二姨面前，直接跪下磕了三個頭改口喊媽。

1

我到二姨家的第三天，二姨帶著我去爸媽家吃席。

一進大門，就看見新建了個豬圈，里面還有兩只小豬崽。

我媽迫不及待把二姨拉過去，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二丫頭這個喪門星走了，果然我們何家的好日子就來了。」

她瞥了我一眼，又看向二姨，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還得多謝妹妹你把二丫頭領走，你給我們的200塊錢，我們買了兩只小豬仔。」

媽穿著大紅色的衣服，還畫了眉毛，涂了口紅，滿眼希冀：

「再過幾年，豬仔長大了，我大兒子的學費就有了。」

媽拉著我哥哥，臉上洋溢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我這才恍然大悟。

我以前以為爸媽不會笑，如今看來，只是不肯對我笑。

二姨對母親的炫耀只是淡淡點頭：「那真是恭喜大姐了。」

媽似乎對二姨平淡的反應不甚滿意，轉身對二姨說道：

「別怪我沒提醒你，二丫頭自小就不機靈，也不愛說話。」

生母斜了眼躲在二姨背后的我，滿眼鄙夷，接著對二姨說道：

「丑話說在前頭，你當初因為生不出孩子沒人要，只好嫁給隔壁村最窮的劉大力。如今你家里再添這么一個喪門星，估計你以后就得越過越窮。」

二姨沒說話，只是淡淡笑著。

媽像是生怕二姨反悔似的，竟站在賓客中間大聲宣告：

「今天大家都在這里，就做個見證吧。要是以后劉家覺得這丫頭是個累贅想送回來，我們何家可是不會認賬的。」

在大家的起哄聲中，二姨讓我去別處玩。

我無意間看到爸就在前院，他用腳將煙蒂碾碎在地上，

嘴里大聲嚷嚷著：「要我說，劉家那兩口子一個比一個蠢，就算買孩子也得買個男孩吧。花了那么多錢買了個倒霉丫頭有什么用，我看他們家這輩子都別想蓋上一個像樣的豬圈了。」

我回到后廳，看到二姨被母親帶著一群女人圍在中間，臉上滿是無奈。

不用聽我都知道她們一定在七嘴八舌諷刺著二姨。

我見狀不妙，立刻撥開人群，擠到二姨身邊。

什么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注視著正在嗑瓜子的母親。。

生母被盯得發怵，把瓜子皮扔在我身上：「死丫頭，有病吧！你個喪門星盯著老娘干啥？」

我換上陰冷的笑容：「媽，你們家豬圈，要塌。」

母親被我這話嚇得一哆嗦，她抄起桌上的搟面杖朝我砸來：

「喪門星，跑到老娘家里說喪氣話！」

說著把我和二姨一起往門外推：「你倆快滾！」

路上二姨的手輕輕撫摸著我頭上被搟面杖砸出的大包。

心疼地說：「好孩子下次別這樣了，不過是聽大姐她們陰陽怪氣幾句，又掉不了肉，你何苦說這些假話來嚇唬她呢。」

怎么會是假話呢？

爸媽說我是喪門星，那喪門星的嘴，就該是烏鴉嘴，

烏鴉嘴說的壞事，哪有不靈驗的呢？

那兩個豬崽是用賣我的錢換來的，

他們既然嫌棄我，那兩只豬崽也不該呆在他們老何家。

2

夜幕低垂，隔壁村傳來消息，

老何家的豬圈真的塌了。

我和二姨二姨夫在院子里吃飯，正巧聽見了路過的村民談話。

「哎呦，剛建好的豬圈，怎么說塌就塌了呢。」

「聽說，是他們家那兒子，何耀祖，拿鋸子把豬圈的柱子給鋸斷了。」

「是啊是啊，那兩口子把他從豬圈廢墟里撈出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豬糞。那兩只豬，趁亂跑了，好像還把兩口子屁股給啃了，現在還沒抓到呢。」

「沒事閑的，把自己家豬圈弄塌了，這何家的孩子，一個腦子不好，一個命不好。」

二姨放下了筷子，眼中滿是疑惑：

「好端端的，何耀祖把自己家豬圈弄塌了干什么？」

姨夫瞥了我一眼，扒拉了幾口飯：「誰知道呢。」

我知道。

上午吃席中間，我趁著大人們不注意，偷偷溜進屋里去找何耀祖了。

他正坐在炕上，面前是一盆香氣四溢的大肘子，他吃得油光滿面。

一見到我進屋，他立刻緊張地把肘子盆護在懷里，頭也不抬地說：「媽說你是喪門星，離我遠點！」

這就是我的親哥哥，這么多年，他動不動就惡人先告狀，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我嘴角一抹冷笑，走近他，輕聲道：「哥哥，我可是喪門星，喪門星是有法力的，是想甩都甩不掉的。」

何耀祖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肘子，煩躁地用手抹了抹衣服。

我收斂了眼底的嫌惡，裝出一副討好的樣子：「哥哥，我不甘心啊，我舍不得你。你知道靈魂出竅吧，我就附在豬圈的柱子上。過段時間，我攢夠了法力，就能重新回到咱們家了。到時候，我們兄妹又可以團聚了。」

說完，我轉身離去。

我知道何耀祖一定會相信的，因為媽每天晚上都會給他講西游記的故事。

他對靈魂出竅這種事可是深信不疑的。

以何耀祖對我的厭惡程度，他果然當天就把我的「真身」毀了。

姨父給我夾了一口菜說道：

「丫頭啊，之前你二姨說要花錢把你帶回來，我不贊同。你二姨是個脾氣軟的，這么多年明里暗里，你媽沒少給他使絆子，我以為你也是這樣的人。」

姨夫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但是我聽你姨說了今天的事，多謝你替她出頭，護著她。」

其實，我知道的。

二姨和二姨夫并沒有養孩子的打算。

雖然二姨生不出孩子，但二姨夫是真的很喜歡她。

他們原本打算兩個可憐人互相扶持一輩子的。

是二姨聽說媽要把我送給養豬家的那個傻兒子做童養媳，于心不忍。

這才滿足了我媽的獅子大開口，回家湊了兩百塊把我帶回來了。

而那兩百塊幾乎是二姨家里全部的積蓄了。

3

那天禮拜日，我隨著叔叔去鎮上，他去工地做工，而我則帶著小草鳥到市場上去售賣。

自從上了初中，我發現我編的稻草小鳥，在孩子心中可是炙手可熱的寶貝。

我就開始纏著姨夫帶我去鎮上，我多賣一些，貼補家用。

夜幕降臨，我手中只剩下了一只小鳥。

我收拾起攤位，準備去找姨夫，卻沒想到，一個小男孩出現在我面前。

他背著一個臟臟的書包，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手里最后的那只小鳥，

我瞧他渾身滿是塵土，臉上也帶著灰撲撲的印記。

摸了摸他的衣物，薄薄的輕輕的，

不像二姨給我縫的棉襖，穿在身上厚厚的，沉沉的。

是不是他和以前的我一樣，也是被爸媽拋棄了？

那時的我當然不知道還有一種東西叫羽絨服。

「你家在哪？」我輕聲問道。

十二月的寒風呼嘯，空氣中彌漫著一團團的白色哈氣。

然而，他卻沒有回答我，只是繼續凝視著那只小鳥。

我將小鳥遞到他面前：「你喜歡它嗎？送給你吧，不收錢。」

我正想著怎么辦，姨父來找我了。

他看到小男孩后，大概猜到了發生了什么。

他拉著我就要走：「丫頭，別和你二姨一樣，什么人都往家里撿。現在世道不好，壞人很多。再說家里已經多了你，再多一張嘴，還哪里來的多余飯菜養他？」

我聞言，腳步一頓。

二姨父走了幾步，沒聽見身后的踩雪聲，

回頭見我愣在原地，才反應過來。

他連忙回來，尷尬地摸摸腦袋：「丫頭，姨父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在埋怨你，別往心里去。」

姨夫搓了搓生了凍瘡的手，片刻后，拉著我轉身向那個小男孩走了過去。

發現不管問什么，男孩都不吱聲。

姨夫嘆了口氣。「也是怪慘的，還是個小啞巴。」

認命地把小男孩背在身上，然后牽起我的手。

「這孩子應該是走散了，給他找到家人后就把他送回去。」

我瘋狂點頭。

其實，這么多天過去，我發現二姨父就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我緊緊握住他那滿是老繭的大手，

仿佛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那是一種支持我走過以后人生中無數風雪的力量。

當我推開家門，一股飯菜的香氣撲鼻而來。

回到家時，二姨已經做好了飯菜，把飯碗推到我的面前。

香噴噴的大米飯像小山一樣，超過了碗口，露出了尖尖。

我眼眶一濕，以前在爸媽家，碗里從沒見過這么多米飯。

我紅著眼，強忍住淚水，把一半多的米飯撥到小啞巴碗里。

其實，在我失去意識，倒在洗碗池邊的前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