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跨國遺產(chǎn)繼承案:許麗晴探案集
最新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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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跨國遺產(chǎn)繼承案(一)
日本葛城縣。
鄰人們像往常一樣安靜而忙碌地生活著,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中國料理”小餐館與往日有什么不同。
何淑珍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似睜非睜。屋子里很暗,一盞微弱的電燈在房間一隅無力地守望著她。不知什么時候燈光跳了一下,何淑珍顫了顫,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顯現(xiàn)在她那蒼白憔悴的臉龐上。
她看見自己沿著時光隧道走回了茅山,走回了長蕩湖。
她走了很久很久,卻總是走不出茅山的春天,走不出那層層疊疊的綠色。天然生長的高大挺拔的山槐、白樺、櫸樹和茁壯的白胡椒,六月雪,還有那蓬蓬勃勃如火如荼的茅草,錯落有致地點綴涂抹著沉默的山脈,匯集成漫山遍野處處流淌的綠色,湮沒了砂石的喧鬧。山風吹來,綠色林海浪潮般涌動,錦緞般翻騰撕扯出風情萬種。
那長蕩湖總是被茂盛的綠萍和一簇簇野菱覆蓋,草盛魚肥,雪白的鵝子在水中游戲徜徉,擾得湖水絮語漣漣,給黛色的山脈罩上一層迷蒙空靈的瑩光水氣。
何淑珍很想抓住一點兒什么,哪怕是一丁點兒,但是,一只無形的大手,牽引著她僅有的殘存的氣息,一步步遠去。
少年的何淑珍擔著一捆柴火,趕著兩頭牛走下山坡,油綠的青草在腳下順從地匍匐。她放下柴火,又過去拴了牛,隨手從湖邊割了幾把青草甩了過去,濕潤的泥土撒落下來,老牛愜意地咂巴起來。她抹了把汗,很自然地扭了扭剛剛發(fā)育的身子,原本破舊的衣裳更顯得局促,肘部又撐開一道口子。她噘噘嘴,跑到湖邊掬起一捧湖水撲在臉上,一陣清涼,水珠一串串抖落下來,水中的淑珍搖晃著腦袋一圈圈散開去。
淑珍倚著樹干坐了下來。一股濕潤的青草香氣鉆進鼻孔,她揉揉鼻子,出神地望著天邊絲絲縷縷的白云出神。
妹妹阿英、臘梅尋了過來。一個趔趄,臘梅哇哇大哭,淑珍掏出中午省下來的一塊蒸餅。那餅上灑了些鹽巴和韭菜末,那是主人給的,臘梅立即停止了哭聲,阿英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那純純的餅香好像又聞到了,何淑珍微微翕動的鼻翼費力地捕捉著……
何淑珍就這樣帶著她那無限的眷戀,悄悄地離開了人間。
日本葛城家庭裁判所,一份檔案記載著旅日華僑何淑珍的身世:
何淑珍,女,1924年7月1日出生于南京市郊區(qū),1925年春隨父母討飯來到江蘇省金壇市薛埠鎮(zhèn)新浮村落戶,自小幫人家放牛打雜。1942年被一名日本軍官太太看中,帶回家做女傭。1946年日本戰(zhàn)敗投降后隨日本軍官去了日本,后定居日本。20世紀50年代,何與旅日華僑錢夢生結(jié)婚,婚后無子女,其夫1966年病故。此后,何孤身依靠經(jīng)營飯館業(yè)為生,直至1993年10月14日病故。生前住所為日本國葛城縣北葛城郡新莊町大字姜115-8北京樓。
還有一些身世資料,是后來遺產(chǎn)爭訟過程中逐步披露的:何淑珍之父何開源、母親陳氏共生一男三女,何淑珍為長女,長子何庭山于1961年病故,次女何桂英現(xiàn)住安徽省東長市農(nóng)村,三女何臘梅于1995年病故。
何淑珍死后,留下包括不動產(chǎn)、土地、存款、債權(quán)在內(nèi)的共4700萬日元的巨額遺產(chǎn)。
她未曾生育,生前也未留遺囑。
在對何淑珍是否有合法繼承人的調(diào)查過程中,財產(chǎn)暫由日本葛城家庭裁判所指定的管理人——山口久美子律師代為管理。
4700萬日元遺產(chǎn)究竟有無繼承人?
一場曠日持久而令人喟嘆的遺產(chǎn)爭奪戰(zhàn)自此拉開序幕。
茨城到大阪,乘火車三個半小時就到了。
本田枝子和她的律師三浦次郎,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站臺。她中等個頭兒,體態(tài)豐腴,濃烈的香水味不斷散發(fā)開來。那股香氣裹著他們,出了車站。
太陽特別明亮。本田的心情卻不怎么明亮。自從何淑珍過世以后,本田就在奔波忙碌著。
孤獨老人何淑珍的巨額遺產(chǎn),有著強大的磁場,誘惑著她,使她不止一次地亢奮起來,像剛剛吸入可卡因。也難怪,這也許是本田枝子四十多年黯淡無光生活的一個重大轉(zhuǎn)機。她早已厭倦了過去的生活。然而,在她實施計劃的過程中,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障礙,她不得不提前行動。本田有一種尚未準備充分,便不得不倉促登臺亮相的慌亂。
本田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前走。三浦次郎律師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本田枝子,掖了掖公文包,跟了上去。
這是1995年春天的一天。
這一天,距何淑珍去世已經(jīng)有一年半時間。
在葛城家庭裁判所葛城支部,三浦次郎代表本田枝子小姐,向何淑珍財產(chǎn)管理人山口久美子,遞了“要求繼承何淑珍遺產(chǎn)”的申請報告。申請人本田枝子自述與死者何淑珍共同生活多年,現(xiàn)何淑珍死后,遺產(chǎn)無繼承人,要求以“特別關(guān)系人”身份繼承遺產(chǎn)。
山口久美子不解地走了過來。
山口看完了申請,抬起頭,問:你有什么證據(jù)材料嗎?
沒有。話剛出口,本田突然意識到不妥,又隨即補充道: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提供有關(guān)的戶籍證明。
你說的都是事實?山口又問。
當然。本田不假思索地說。
她很有把握。她是臺灣人,25歲來到日本,十年前在何淑珍餐館打工時,由于何淑珍不識字,便由她代寫家信,所以對何淑珍在中國的親屬情況很清楚,知道何淑珍生前父母已故,沒有子女,在日本孑然一身。
山口不想再跟她兜圈子了。她告訴本田枝子:何淑珍在中國有養(yǎng)子。
本田枝子的腦袋轟地響了一下。
她終于明白所謂“養(yǎng)子”的聽聞,原來是一個確切的消息。她穩(wěn)定一下情緒,對山口說:什么,養(yǎng)子?這不可能!
是嗎?山口朝她看看,說:這兒有他的證明材料,中國津門市人,他叫錢國法。
這不可能!本田再一次叫了起來。
她對山口說:錢國法只是何淑珍丈夫的侄子。
事實已經(jīng)很清楚。就在本田枝子千方百計通過中國大陸的日本僑辦、外辦等機構(gòu),試圖找到何淑珍的直系親屬,從而制造出一個能夠繼承遺產(chǎn)的合法身份,以便順理成章地將何淑珍的遺產(chǎn)接收下來的時候,有人竟搶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