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夢中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哥，快醒醒，它們要來了。”

還在睡夢中的莫喬皺眉，男寢里怎么會有女孩子的聲音？

莫不是猴子那個家伙又偷偷把自己女朋友帶進(jìn)來了？

“哥，現(xiàn)在不是睡覺的時候！”

女孩的聲音有些著急了，她提高了音量。

“干嗎？”

莫喬睡眼惺忪地睜開眼。

一睜眼，一個女孩子白凈的臉龐占據(jù)了大半個視野。

“你誰啊？！”

他一個激靈，睡意被嚇得無影無蹤。

眼前的女孩留著棕色的齊耳短發(fā)，兩只眼睛閃爍著瑩藍(lán)色的霓虹光。

她正靠在自己的身旁，兩只手緊緊地拽動他的手臂，表情甚是焦急。

“哥，你終于醒了。”

女孩長舒一口氣，她松開手催促道：

“快走吧，它們就要找過來了。”

“等等......你誰啊？”

莫喬完全不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怎么一覺醒來身旁多了個陌生的女孩，而且她還叫自己.....哥？

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不會寢室那幫小子請來的演員，打算錄下自己出糗的樣子吧？一定是對于上次自己幫他們帶飯、逼著他們叫“爸爸”的報復(fù)。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太對。

那群有潮人恐懼癥的窮小子哪里認(rèn)識打扮穿著這么新潮、帶發(fā)光美瞳的女孩子？

趁導(dǎo)員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捏著夾子音裝KTV里的妹妹才更像那群傻小子的作風(fēng)。

“現(xiàn)在來不及說這個，哥，我們快走。”

女孩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回答一樣，一臉焦急地東張西望，不由分說地伸手想要把他拉走。

“這位女同志，光天化日這樣拉拉扯扯不好.....”

生怕被周圍的人看見誤會兩人的關(guān)系，莫喬連忙一邊撇開她的手，一邊打量四周。

這一看讓他愣在原地。

周圍并不是他熟悉的大學(xué)校園，他們正身處一個巨大的廢棄工廠之中，四周是一些蒙上了厚厚一層灰的廢舊機器，佇立在黑暗中像是沉默的巨人。

沒有燈光，唯一的照明來源是墻上的逃生標(biāo)志，他不得不費力地瞇起眼睛才能勉強辨認(rèn)。

“我們.....在哪里？”

莫喬愕然。

“哥。”

女孩子忽然安靜下來，一臉失落地盯著他。

“我知道你現(xiàn)在記憶錯亂，又發(fā)病了。但我們再不走，你就要被抓走關(guān)起來了！”

“被關(guān)起來？”

莫喬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關(guān)到哪里？”

小手緊攥住他的衣角，女孩可憐兮兮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收容所啊！那里專門關(guān)押你這種有精神疾病的病人！”

“你說誰精神病呢？”

他很不滿。

“哥，你被義肢污染得非常嚴(yán)重，腦子真的不正常！別和我爭了，先跟我走。”

“等——”

話卡在喉嚨中，莫喬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一系列陌生的、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如漲潮般洶涌入腦海中。

接著他看到許多不同的畫面，就像是不同的視頻截圖。

在這個世界里，出于某種未知的原因，任何誕生的生物都會患上殘缺癥。

有人缺了雙手，有人缺了雙眼，而他現(xiàn)在的這個身體缺了脊椎。

用于代替原生器官與軀體的，是利用流落于世間各地的巨獸遺骨加工制作而成的“義肢”。

巨獸遺骨能夠與生物的神經(jīng)產(chǎn)生鏈接，讓“義肢”能如原本的肢體般聽從神經(jīng)調(diào)動。

但同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植入人體的遺骨義肢也會催生認(rèn)知污染。

他的記憶被打得稀碎，就是被義肢污染的結(jié)果。

難怪眼前的女孩說自己有病。

巨獸遺骨？

什么是巨獸？

在如幻燈片連續(xù)閃過的無數(shù)張截圖中，莫喬恍然瞥見一個漂浮在霓虹城市之上的巨大猩紅眼球。

昏黃的霧氣將其籠罩其中。

那張圖片一閃而過，緊接著是許多張陌生的臉。

那是原本屬于這個身體的記憶，莫喬就像是一個不明所以的觀眾，坐在熒幕前被迫觀看無數(shù)張前后不連貫的圖片幻燈片。許多地方甚至只有一片雪花點，根本無法串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呼，呼——”

突如其來的大腦負(fù)擔(dān)讓莫喬感到頭暈?zāi)垦＃B忙深吸幾口氣。

在無數(shù)張一閃而過的幻燈片中，他看見了這樣一個畫面。

一位十四五歲左右、劍眉星目的男孩牽著一只小手。

那只小手白白嫩嫩，明顯是屬于小女孩的手。

如果說男孩是年輕時的自己，那只小手的主人......

應(yīng)該就是眼前這個叫自己“哥”的女孩子了。

自己莫不成是穿越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而他在這個世界里真有一個妹妹？

看來眼前這個女孩并沒有在戲弄自己，也沒有認(rèn)錯人。

盡管心中還有許多疑竇，但從女孩焦急的神態(tài)和語氣中，莫喬感到現(xiàn)狀不妙。

拋下那些疑問不管，先處理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才是明智的選擇。

畢竟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被什么“監(jiān)管者”抓走不會是什么好事。

“別怕，我現(xiàn)在冷靜下來了，怎么做都聽你的。”

莫喬深吸幾口氣，盡量平復(fù)迷惑的心情，用平穩(wěn)的語氣安慰焦急的女孩。

看見他恢復(fù)了平靜，女孩淚光閃爍的眼睛里重燃起了光。

“哥，不要擔(dān)心，那些‘五識被污染無藥可救’的話都是在騙人！我們一定會治好你的！”

雖是強顏歡笑，可在如瓷娃娃一般的臉上綻放的笑容同樣耀眼。

或許是面對新狀況的震驚，或許是記憶被打碎的疾病，莫喬還不能做到完全接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

但這并不妨礙他從女孩的話語中感到一絲溫暖。

“來，哥，走這邊。”

女孩牽起莫喬的手，轉(zhuǎn)身帶他走進(jìn)由管道、電線與機器遺骸所構(gòu)成的灰暗迷宮之中。

四周靜得可怕，他們時不時停下來側(cè)耳傾聽，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就只聽得見兩人踩在厚厚灰塵上“噠噠”的腳步聲，在狹長的工廠內(nèi)部回響。

模仿著女孩的動作，莫喬用力收腹擠進(jìn)兩根高大管道之間的窄縫中。

視野在昏暗的地方十分受限，他只能看清五米開外障礙物的模糊輪廓，一個不小心就會撞上垂下來的電線或是別的什么東西。

不知道妹妹是如何找到該走哪條路的？

在他的感知中，他們一直在繞圈子。

“我們在等人嗎？”

莫喬小聲問道。

女孩身形一怔。

“誒？哥，你剛才說什么？”

“我看你一直在看時間。”

莫喬揚起下巴，示意女孩手腕上發(fā)出淡淡熒光、猶如紋身一般與皮膚融為一體的腕表。

“啊，對，會有人來接我們，到時候就安全了。”

可能是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妹妹的聲音有些慌亂。

“不怕。”

感受到女孩的慌張，莫喬加重了握住妹妹的手的力氣。

他還未等到妹妹作出反應(yīng)，便看見一束清冷的白色月光灑在妹妹的額頭上。

工廠里哪里來的月光？

眨眼之間，那束拳頭大小的白色光斑忽然膨脹至數(shù)倍。

光圈將兩個人籠罩在內(nèi)，照得清清楚楚。

緊接著，白色的月光忽然轉(zhuǎn)為鮮艷的血紅色，刺耳的警笛聲在頭頂炸開。

“啊！”

莫喬和女孩不得不捂住耳朵蹲下身，鮮血從指縫間緩緩流出。

“24602，你已被包圍，放棄抵抗！”

電流混合而成的機械音毫無感情地一遍又一遍重復(fù)。